行走了一个时辰,众人终于来到目的地。
尽管张副官早已说明这里在大地震中遭到巨大损毁,但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景象依然触目惊心。寺院断瓦残垣、一片狼藉,只有一个八米多高的佛塔基座和几块石碑兀立在原地,在一层薄雪的掩映中讲述着此间的颓废和荒芜。
白塔寺又称百塔寺,相传建寺之初因寺内有大塔一座,周围环绕九十九座小塔而得名。走过瓦砾丛生的废墟,来到核心处残留的一座巨大的佛塔基座前,教授围着五十来米长、土芯砖表结构的方形塔基转了两圈,确认出这里原来就是供奉萨班大师的白塔,存放大师金身灵骨的塔身却已荡然无存了。
雪一时住了。剑鸣三人在塔基前摆设了祭坛,郝教授领众人焚香祭拜,一起纪念和缅怀这位萨班大师。
“嗵…嘡”、“嗵…嘡”、“嗵…嘡”,三个冲天炮竹炸响在半空。
“皇天后土兮,四季安详;风调雨顺兮,五谷丰登。”张武对着长空高唱三声。
点过了黄符纸,燃起了红炮竹,清脆的爆竹声在这块寂寥的废墟上空飘荡,只引的南面一片密麻麻的树林间沙沙回响。
做过了法事,张武带领贼猴用风水罗盘四处筹划着方位区隔,用长木棍插进地面给做好了标记。
剑鸣则跟郝教授一起丈量、记录着这里建筑遗址的尺寸,清理拓印着残缺石碑上的文字。忙乎了一个上午,待剑鸣起身回看,竟发觉张武、贼猴二人以灵骨塔基为中心用七彩绸线在这里织出了一张色彩斑斓的大网,只是将随护的兵士们全隔在了网外。
士兵们都好奇地看着这覆盖住整个寺院的网带,一些调皮的兵士在里面钻来穿去,常有给围住了不能脱身的,总是被张武笑盈盈的协助着解困而出。剑鸣大觉奇异,攀爬上灵骨塔基屏气凝神地看了半响,心中竟是大骇,张武织就的隐隐是在自己《地理星体图格真龙名髓》书中有所描述的“混元乾坤太极图”阵法,这阵法最大用处是辨识风水堪舆的优劣吉凶。难道这张武真的是要想挖宝不成?
“你这‘混元乾坤太极图’阵法造得有些破绽啊?”剑鸣靠近张武低声说道。
“啊!”张武脸上现出诧异的表情,盯了看剑鸣片刻,又笑着说:“知道你有些来路,也蒙不住你的。这里我是稍作了改动。一会儿我们都顺着黄白两道交合线往南走,就能赶到那边的小树林。你也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剑鸣笑了笑,拍拍张武的肩膀正要说话,就听从西边传来一阵马蹄声响,两人转身来看,望见是络腮胡子正领着一队人马向这边奔驰过来。
“吁!”这络腮胡子靠近绸带边网线才带住缰绳停下马,高声大叫道:“你们这装神弄鬼地是在弄啥呢?”
“我们是师属卫队的,在这里有公务。你们是哪部分的?”张副官走上前问道。
“咦!这不是灯山村的老陕家张尕五吗?你咋在这里呢?”从络腮胡子身旁闪出一名黝黑的骑马汉子开口问道。
“你是?”张副官有些迷惑。
“噢?你把我给忘了啊!我是白秀清。就是尕时候住在村头,老白家的白老四,白老鼠。你记起来么?”黑汉子给解释说。
“哦?白老鼠?啊,记起来了,你这样我都不认识了。你也当兵了?”张副官恍然大悟道。
“都十多年了,你当然不太记得了,不过我可还记得你的样子。一直听说你在外面上学,啥时候就回来了?咋也当了兵呢?在这里做啥?”黑汉子一连串地问道。
“我今年初刚回来的,在师部当差。来了个复旦大学的教授给研究一下这里的文物,这就陪着过来看看。”张副官回应道。
“都到师部了?怪不得还是一颗小三角,出息了啊!啥时候也关照一下你兄弟我啊?”黑汉子笑着说。
“白哥你净说笑呢!我这才是个小跑腿,还需要白哥你来照应的。”张副官也笑着问道:“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能去哪儿?还不是又要去征粮,找物资的。红军过了凉州城,就赖在永昌、山丹那搭儿不走了。马师长又要组织围剿,这人吃马喂的,前面战事忙,上面就催的紧啊!”黑汉子诉苦道。
“就是。谁怪我们是吃饷的呢!”张副官应道。
“尕五兄弟,你们吃饭了没?”黑汉子吸了吸鼻涕问道。
“还没有,我们带着干粮呢。”张副官说。
“咦!这冻地寒天的,你们也不吃口热乎点的?冻坏了身体,寒伤了肠胃可就落下病根了。营长,干脆中午我们就在这里埋锅造饭吧!跟我这兄弟一起吃些滚烫的?”黑汉子看向络腮胡子央求说。
“不麻烦了,我们这里随便对付一下就成。”张副官虚应道。
“白兄弟的弟兄就是我的弟兄。都到饭口了,反正我们也是要吃的。刚好这次出来多带了些羊肉,就多整些,让弟兄们都来碗热乎乎的羊肉泡馍吧!”络腮胡子高声说道。
“那咋好意思啊!也多谢这位大哥了。”张副官笑着说。
“客气啥!都是自家兄弟,我们马营长可很仗义的。再说,咱俩都十多年没见面了,我这搭儿还有两瓶白酒,兄弟俩一起喝几口。”黑汉子拉过张副官亲昵地说道。
士兵们说笑着开始准备伙食,络腮胡子却佯装无意地走了过来。
“找到了吗?”络腮胡子靠近张武和剑鸣身旁,悄声问道。
“快了,就是不太便利。”张武说道。
“咋了?”络腮胡子急问。
“人多眼杂,没法细查。”张武回看了一眼正哄乱嘈杂的兵士,找书苑 www.zhaoshuyuan.com 悻悻地说道。
“你说咋办?这个我来处理。”络腮胡子挺身说道。
“地点在南边。只要你能支使开张副官的人就行。”张武道。
“这个好办。一会儿吃饭,我让我的人引开他们,你们见机行事。不过要快啊!”络腮胡子叮嘱道。
“好!只要你能给守住一个时辰。”张武笑着说。
一个时辰?一个时辰里就会有接应的人出现?剑鸣有些迷惑地看向张武,张武只顾跟络腮胡子的谈话,全然无视剑鸣的疑问。
空气中飘起了煮羊肉汤的香味,吆三喝四地喝酒猜枚声在远处响起,佛寺故地的神圣与宁静被这饕餮会餐破坏殆尽,连天空也越发变的赤黄而阴郁。郝教授不禁皱起了眉头。
“张兄弟,你的人全都过来吃口热的,那几个人就让我的骑兵过去看着。”络腮胡子大声对张副官说道。
“那怎么好啊?这几个人可是不能出意外的。”张副官说。
“能出啥意外?如果有啥情况,我的骑兵一个加速就能给手到擒来,你信不信?”络腮胡子睁大眼睛说。
“我信,我信。我们马家骑兵可是很厉害的。”张副官恭维说。
“马少保,你去带领七八个弟兄骑马在南边那搭儿巡视,可不能出啥差池啊!”络腮胡子回头给命令道。
“是,遵命。”瘦高个的马少保回应着,带领几名士兵上马离开。
一阵凄冷的北风吹过,南面树林中飞起几只惊乱的乌鸦。张武抬头看了片刻,低声对剑鸣说道:“他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