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被渤海国军队追得狼狈北逃的丧家之犬，居然也敢声言进攻渤海和唐朝，是无知，还是狂妄，也不怕闪了大舌头。
黑水人知道他是“奚王令兵”，是同一战线的盟友，却依旧如此大言不惭。看情形，很可能是黑水部的使者在跟奚与契丹商定盟约时，故意夸大着自身的军事实力，忽悠对方，以谋求更大的战争红利。至于奚、契丹与黑水部三方之间具体是如何“分赃”的，李琅当然无从知晓。
古代游牧民族的情报收集能力不足，也没有专门的实力评估机构。所以黑水部目前的战力如何，奚与契丹可能并不熟悉，很容易被黑水部忽悠住。
但李琅却非常清楚，以黑水部目前的军力，根本就撼不动渤海国半分。
而今黑水部主动遣使前来奚王牙帐盟约，而不是奚王遣使前往黑水部盟约，只怕是黑水人在用大话蒙蔽奚王，从而方便向奚王借力。
那么，奚、契丹，黑水三部结盟的首要战略目标，很可能是渤海，而不是唐朝。
为了验证这个猜想，李琅拨转马头，前行领路，与黑水人顺着熟悉的来路同返奚王牙帐，并策马靠近那个会契丹话的通译，出言套问道：
“某听说渤海国国王大钦茂有一个叫张玉环的大美人，被誉为长白山下最美丽的女人。我们奚族牙帐的弟兄们早就想见识见识她到底有多美，却不知何时才能见得到？”
李琅口中的张玉环是文王大钦茂的大妃。
渤海人很有点意思，他们喜欢照搬唐朝的东西。城市布局、行政区划、典章制度、官署衙门，几乎全部山寨自唐朝，是名副其实的“山寨大王”。
这还不算，最搞笑的是，他们不仅山寨唐朝的体制，竟然连唐朝的人名都山寨：
大唐内侍省的“带头大哥”是高力士，渤海国就将内侍总管的名字改为孙力士；大唐有个杨玉环，渤海就来一个张玉环。
山寨成这样，不服都不行。
……
“哈哈，兄弟，你很快就会见到的。”
通译脸上荡起淫/荡的猥琐笑容，右手高举，向西南方挥动着马鞭，志得意满道，
“只要把长安城里的皇帝稳住，我们就可以放心地一起前去享受敖东城里的“美食”了。”
李琅心里微震，果然如此，联军想用援兵之计稳住李隆基，然后全力进攻渤海，但他还是不放心地进一步确认道：
“唐国的大军现在正在西北边跟吐蕃人打得不可开交，哪有余力顾及东方，稳住皇帝不是难事。等到我们灭了渤海国，再东西北三面围死安禄山，然后挥军南下攻击幽州，进而直逼洛阳、潼关，直至长安……”
“正是如此，哈哈哈哈……兄弟，说实话，你们奚王送给我们的那五个女人还真不咋的，长安、洛阳的那些骚娘们那才够味。”
通译再次哈哈大笑，其他几个黑水人虽然听不懂两人的契丹话，但听到通译放/浪的笑声，也闻声解意，纷纷跟着桀桀狂笑起来。
李琅等这群黑水人笑声稍停，又故作担忧道：
“就只怕我们去攻打渤海国时，安禄山会不顾皇帝的旨意，在背后搞鬼，他手下的数千“曳洛河”精兵不可小觑。”
也许是由于处在翻译语言的特殊“岗位”，使得这个通译得以参与奚、契丹、黑水部三方盟约的全过程，从而对整个战略有着全盘的接触，当下他嘴巴一撇，不屑道：
“兄弟，你多虑了，你不了解安禄山，这人长得肥壮如猪，却像狐狸一样狡猾，他很会讨好长安城里的皇帝，也很善于保存实力，不肯吃上半点亏的。他手中只有区区四万平卢军，而“曳洛河”虽精，但毕竟数量不多。
如果皇帝不敢东西两线开战，那么在我们联合进攻渤海之时，就只能选择让幽州和平卢的唐军留驻原地，保持中立。
安禄山纵使有侥幸之心，但在得不到幽州唐军援助的情况下，也绝不敢冒然出兵。就算他出兵，四万唐军也不是我们的对手。”
“怎么能肯定幽州唐军不会北上营州，跟安禄山联合出击呢？”李琅不解道。
“嘿嘿……原幽州节度使王斛斯刚死，现在的继任者是裴宽，这个裴宽很迂腐，脑袋一根筋，而且跟安禄山不对付。皇命大过天，如果皇帝有旨让他不能乱动，他就绝对不会乱动的，更不会去帮安禄山。”
通译似乎对唐朝的事情懂得颇多。
“这些唐国内部的事情，你也能知道，了不起，真是让人好生佩服。”
李琅对通译作敬仰状。
“哈哈，某曾在长安城里的国子监呆过几年的时间，对唐国的一切了如指掌。”通译洋洋得意地吹着牛皮。
国子监是唐朝的高级学术机构，由宰相亲自分管，专门招收贵族子弟，处处低人一等的平头百姓不能涉足，留在长安为质的藩郡国王子们一般都在国子监入读。
这个通译能在国子监里打混几年，说不得便是黑水部的一个王子。
“某听说唐国的国子监是各国王子们读书的地方，难道尊使是黑水王子？”李琅口气讶然道。
“哈哈，你倒也有点见识，找书苑www．zｈａoshuyuan.com 某正是黑水四王子倪属隆福，”
通译再次大笑起来，边笑边用手指着穿锁子甲的辫发男人，“他是我三哥倪属隆庆。”
一个尊贵的王子，又在长安喝了几年“洋墨水”，属于“海龟派”，难怪说话的语气处处显得踌躇满志。
两个王子一同前来奚王牙帐盟约，这个规格还真是有点高，看样子这一次黑水部是急着借助奚与契丹的力量，找渤海国复仇了。
倪属隆福作为黑水部四王子，竟不惜屈尊对他这个“奚王令兵”以兄弟相称，无疑很明确地表明黑水部现在有是求于奚与契丹，处于被动地位。
联军看到了唐朝目前军力的捉襟见肘，便先“安抚”唐朝，集中力量进攻渤海。
虽然渤海国的现役军力远强于平卢军镇，但缺乏战争潜力，经数次大战后就难以恢复。而大唐的平卢军镇实力虽弱，但大唐地广人多，后劲十足，就是战败数次也不打紧，中原的战兵会源源不断地涌入东北，强大的高句丽就是这样被灭掉的。
也就是说，联军也许可以完全吞掉渤海国，但与大唐的战争将旷日持久，攘外必先安内，所以联军实行“先渤海，后大唐”的战略。
这个战略在一定程度上是正确的。
奚、契丹，黑水三藩联军加起来，应该有超过二十万骑兵，再加上南面有新罗的一二十万步兵，在四十万步骑夹击之下，渤海国虽强，一下子只怕也吃不消。
当然，从客观上讲，这个战略显得对形势有点过于乐观，战略局面也过于狭窄，魄力不足，有点小家子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