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酝酿二千（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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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漠吧没了，乐队没有了排练的地方。其实广州有很多家琴行都设有专门出租的排练房，但我们想有个自我的空间，再说我们已经习惯大家一起即兴闲玩地找感觉，在轻松的心态里酝酿音乐。那种计着时间，紧锣密鼓，急功近利的排练方式不适合我们。我们看了好多地方，不是租金贵就是交通不便，最重要的是隔音问题，如果离别人家太近，很容易影响人家的休息，被噪音投诉。最后，美美给我们找了个地方。

    美美说的地方就在城里的一片老厂房里，因为是老式建筑，楼距间相隔很远，不用担心噪音问题。也因为进出厂房的道路比较狭窄，城市的喧哗被挡在了厂房外，绝对的闹中取静。

    这是一栋二层的四方楼房，红砖结构，平顶，单层面积有3来方，房子周围长了几棵需要两人才堪堪合抱的大榕树，长得比楼房还高，根深叶茂，郁郁葱葱。枝上垂下很多条比麻绳还粗的根须，靠近墙壁的那些上面爬满了寄生的藤蔓植物，层层绿叶夹杂着细碎的小花。美美掏出钥匙，打开一把带锈的大锁，我们推开大铁门，一股陈旧的土味扑鼻而来。楼里满是灰尘，阳光从窗户射进来，形成一条条光柱，光柱里细尘飞舞。美美说这里原来是她一个伯父的服装加工车间，后来生产规模扩大了，这地方太小，容不下来，就搬迁走了，这里就废弃了下来。美美找伯父一磨，他把钥匙给了她。

    我们上蹦下跳地在楼里楼外四处巡视，兴奋地像是孙悟空发现了水帘洞。阿文显摆他的消防兵本领，抓着榕树的须根就往上爬，这回他没丢脸，噌噌几下就爬到了一根大横枝上。我们几个男的也学着他往上攀，颇费了些周折，尤其王爽，是上面扯着，下面举着才硬顶上来。好歹都上了树。

    榕树真大，结实的横枝稳稳当当地托着我们，我们或坐或站地盘桓在绿叶中，像一群快乐的猴子。孟梦和小倩也想往上爬，我们怕出意外，不允许。那天丽妮也来了，她守着闺秀的面子没说要爬树，但也是满脸的羡慕。美美朝他们招招手，领着她们进了楼，不久她们也灰头土脸的顺着楼梯爬到上了楼顶。

    日影西斜，给城市镀上一片金黄。周围远处一片高楼大厦，林立如山。云影在城市上空悠然漫步。凉风徐来，带走一身燥热。孟梦欢呼雀跃：“这以后就是我们的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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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问题是怎样把这楼房收拾出来。美美想找装修队来整。老铁手一挥，斩钉截铁的说：“不用了，我们自己干！”

    我郑重其事地在一张大纸上画了一个简单的楼房平面图，大家开始七嘴八舌地规划。一楼的正中间毫无疑问地被规划成排练地，因为不怕吵，也不用砌墙隔音，直接开放式。靠里的左侧是洗手间，右侧是厨房。酒吧是不能少的，洗手间和厨房中间应该是长条的吧台，酒柜。右边靠墙的空间肯定是就餐区啦。左边被定为休闲区。二楼整层隔成居室，既然是家，大家都住进来。老铁，王爽，小童，我，小村，阿文各一间，孟梦吵着也要一间，美美说也需要个独立空间，万一和小童吵架了，有个落处。最后一共定了八间，并在楼道一侧修两个公用浴室。这样，整体规划完毕。

    虽然说自己动手，但还是需要一笔资金付装修的材料钱。老铁拿出了他的一部分转业补偿金。经纪人阿文理所当然地算了一份。我也拿出一部分积蓄。美美要掏钱，我们觉得不好意思。后来她说是自己攒的私房钱，不是父母的，我们才答应。小村一穷二白，有心无力，我们没往他那想。小倩说她替小村出一份，小村脸色变得难看，我们赶紧婉言谢绝。另外几个都在读书，就免了吧。老铁怕没出钱的心里不好意思，说：“大家既然是一家人，还计较这个干嘛？再说，有钱出钱，没钱出力，都一样啊！”

    其实不管有没有出钱，大家在之后的装修中都一个比一个卖力，一派热火朝天。如果加个高音喇叭，放些革命语录，红色歌曲，绝对是鼓足干劲，共建家园的社会主义公社新气象。

    美美负责买材料，老铁当仁不让地成为工程队长。他从部队搞来几套作训服和胶鞋，美美从她家工厂顺来了手套，安全帽。我们一换上，颇有点当年大生产时红旗突击队的气势呢。

    我在公司做了几年策划，业务需要，学了一些平面设计。现在被推举为首席设计师。我这二把刀，只会画出个大概的尺寸，结构图样，怎么施工，用什么材料，一概不懂。还好，老铁这几年在部队没少干这种基层建设的活，活生生练成个施工里手，我们一切行动都听他指挥。

    还好，工厂的地下管道都是现成的，不然还真不是我们这帮业余爱好者能搞定的。哪里需要就往哪延伸管道，这个容易得多。阿文毕竟干过消防，这方面有点见识。他临时取代了老铁的指挥位置，嘴里蹦着一些专业词语，神气地领着我们四处铺管，接管。除了施工中出现两次下水管和进水管驳错的乌龙，好歹没出什么大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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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砌墙是最累的工程。一楼除了洗手间，都是开放式的，所以工程不大。二楼要隔成十来个房间，工程就繁重得多。第一道工序是搬砖，这完全是个没任何技术含量的力气活。楼梯只有两人宽，挑砖的话只能斜着上下，极为不便。那就改成抱吧。别看工地上的民工兄弟一次抱一大摞，挺轻松的啊，换成自己一试，才知道有多辛苦。几趟下来，不仅手酸软无力，腰也累得直不起来。小倩和孟梦也换了工服，兴致勃勃地来帮忙。小倩那大胸脯顶着，本来就抱不了几块砖，还老往小村身边蹭，影响小村的工作。孟梦细胳膊细腿的，一次只能搬一块砖，还弄了满手泡，看着叫人心疼。老铁命令她俩一边呆着，别添乱。丽妮算有自知之明，没过来搅合。

    砖抱来抱去，大家累个半死，也没搬上去多少。这时，老铁看着几个大空窗户，想起来抛砖，就是一个在下面抛，一个在上面接，看上去慢，其实大家都不用动，反而比搬要快。王爽和老铁一个楼上，一个楼下试了试，发现效果不错。我们都是靠手吃饭的啊，这个容易多了。于是我们分为两组，两个力气大的，老铁和我负责在下面抛砖。两个手指灵活的，王爽和小童坐在窗口负责接砖，小村和阿文负责负责把抛上的砖码好。

    一开始的时候，大家配合还有点生疏，不时有砖掉下来。过了一会便有了默契。一抛一接渐渐有了节奏。就着这节奏，我们唱起歌来。老铁唱：“解放区的天！”我们齐吼：“嘿！”老铁唱：“明朗的天！”我们齐吼：“嘿！”真别说，唱着歌干活就是更有干劲。难怪说音乐来自生活呢。我想起了一首b.b.king的老布鲁斯，便唱了起来，发现它和这劳动节奏有种神秘的契合，原来布鲁斯还真的是劳动人民创造的啊。

    我们唱累了，就叫孟梦来唱。孟梦唱了首王菲的《我愿意》。一下搞得大家柔情四起，动作轻慢了下来。老铁一看，这不行啊。问阿烟：“你能不能唱首工人阶级的歌呢？”孟梦仰着脏得跟花猫似的脸，委屈地说：“我不会啊！”我对丽妮说：“你学民族的应该会吧。来，唱一个！”丽妮想了想，轻轻嗓音，开始唱：“咱们工人有力量，嘿！咱们工人有力量。每天每日工作忙，嗨！每天每日工作忙”

    这首歌挺适合，我们的速度又起来了。小倩看小村在楼里边，赞叹一声：“这首歌好，用在床上更来劲！”啪啪两声，两个砖头又没接住，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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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一天天在我们的忙碌中过去。我除了上班，小童和王爽除了上课，大家都呆在工地里干活。眼看着墙一点一点的起来，门窗一扇一扇地装上，油漆一片一片地刷亮，地板一点一点地磨光，我们的家已经初具雏形了。差不多一个月后，工程基本完成。

    我们站在厂房中间，审视着自己的劳动成果，无比自豪。虽然有些粗糙，有些简陋，但可是我们一手一脚，流着汗建起来的啊。我们几个都黑瘦了一圈，但肌肉更结实，更有力量。用小倩的话说，是更性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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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开始分别往里搬。找书苑 www．zhaoshuyuan.coｍ 老铁搬的那天，他的女朋友阿琳也过来了。

    阿琳我们以前见过几次，是个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女孩。她以前在外地上班，不久前才跳槽来了广州。她来广州的第一件事就是拉着老铁去看楼盘。老铁本来不想那么早买房，因为才工作几年，积蓄不多，一次性付清的话没那么多钱。就算按揭，以他部队那点工资，压力挺大的。阿琳却很坚持，说没房子就没有家的感觉，没有安全感。阿琳不同意老铁离开部队，说为了一个不着边际的理想放弃一份稳定的工作，太不现实了。为此，他俩第一次起了争执。

    老铁的决心是不可阻挡的，他最终还是离开了部队，作为妥协，他拿出专业补偿金的大部分做为首期，买了套房子，户主写了阿琳的名字，以满足她的安全感。本来可以联名的，但老铁刚转业，身份证，户口还没办好，而阿琳已经迫不及待要住新房了。

    阿琳好像对音乐没什么兴趣，所以很少参加我们的活动。她对美美，小倩这种打扮前卫的女子深怀戒心，时时告诫老铁离她们远点，生怕老铁和她们有什么瓜葛。老铁一再向她说明人家已经名花有主，心有所属，她还是没有完全放心。所以老铁搬出来和我们一起住，还是颇费了些口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