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船夫飞快的摇动着双桨，一点也不敢在这江面上迟疑。
他一边操纵船只一边喊道：“现在的小娃娃哦，练个剑要拼命了哟！你要死了不打紧，要让人家女娃娃守活寡撒！快跑，快跑！”
雨霜雪脸上一赤，随即又看向了江离。
江浪翻卷袭来。
水花四溅。
这是因为江离在江上初开剑心，激起了江底的剑心变化。
即使屈平陨落，所残留的剑心也依旧可以影响一江之水的变动。
因为屈平的剑心，千年不改，万载不移。
而此时，江离的那新生的弱小剑心，就等于是要直面绝代剑神的剑心。
哪怕剑神没有丝毫的恶意，仅仅只是在那里，就已经足够可怕了。
就仿佛将一只兔子放在猛虎之前，哪怕那猛虎什么也不做，兔子也会崩溃，甚至会惊悸而死。
此时的江离，却比站在猛虎的面前还要感觉更加恐惧。
他所立身的地方，是一艘小小的船。
那小船已经有些年头，显得破旧了。
而船下，是宽广的江河。
江河的水流，看不到源头，也看不到尽头。
仿佛将一个人直接丢在了无尽的星空之中。
他无法呼吸。
被这浩瀚而纯粹的剑心所窒息了。
自身仿佛化为了一粒微尘。
这是真正的凶险，比起轮回空间中的任务，比起现实世界中的搏杀都要来得凶险。
一个不慎，便会将自己的心灵都彻底抹去。
这是心灵与心灵的对抗。
而他，一个才刚刚要开剑心的少年，又怎么可能敌得过绝世的剑神？
他只感觉自己的心灵即将化为灰烬，而身体，也似乎要一样与之同归于湮灭。
无论如何，他都是无法与剑神之心相抗衡。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手臂已经隐隐显现出赤红色，此时他的身体，都已经是赤红色的了。
这是剑神威压逼迫下，因为对抗而导致的。血液甚至被从毛细血管之中挤了出来。
“会就这样，化为烟尘了吗？”
“真不甘心啊！”
江离不禁发出了这最后的一声叹息。
他的剑道之路，才刚刚开始啊，难道，就要终结在这里吗？
但是，明明已经如此临近死亡，他的心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后悔。
反而感觉到了无比的安心。
剑心，再也撑不下去，即将支离破碎。
但，一点温润，传递了过来。
他感觉到雨霜雪握住了他的手。
老船夫大叫了一声：“你要干啥啊！”
对岸的张清河手中一紧。
秦长老看了过来，惊呼出声。
“又一个，剑心初开！”
老船夫大叫连连：“又一个不要命的！你们要殉情去别处好不好，不要坏我生意啊！”他一边喊着，手上的速度更快了。小船从翻腾的江浪漩涡中灵活的穿梭而过。
平日里平稳无比的江面，变得如同海洋风暴之中。
“还好我经历过大风大浪，这要换个人，吓都得吓死了！”
老船夫一边摇桨还不忘夸赞自己。
而江离与雨霜雪，却是连应和一声也做不到了。
两人已彻底陷入了剑心之战中，眼前，是惊涛骇浪。
但江离的心中，却是一片平和。
他忽然领悟了。
“剑神的剑心，并不是完美无缺的。恰恰相反，它有破绽。”这份剑心乃是执念残留，它本身，就是破绽！
剑神之心，太过于伟大，太过于浩瀚，如果与它对抗，就如同以一粒微尘的力量抗衡整片星空。
想要找出其中的破绽。那不可能，也没有任何意义。
但，它本身就是破绽！
江离一声长喝。
“你所守护的那个楚国，早就已经不存在了！”
“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
江离知道，这既不是欺骗，甚至也不是告诉。因为那剑心一定也知道。不，应该说，在数千年前，它就已经知道了。
在他临死之前，就必然已经知道了。
就算有绝世的剑道修为，也依旧无力挽回国家的命运。因为他的剑心，才是真的碎了。
人生若只如初剑。
每个剑客都会挥剑无数次，他第一次挥剑时的心情，与他最后一次挥剑时的心情，还会是相同的吗？
人会成长，会改变。甚至，用改变换来了成长。
而最可悲的是，他没有变，世界却变了。
江浪，似乎平息了下来。
老船夫加紧了速度，秦长老长长舒了口气。那剑心，仿佛沉浸在了自己的感伤之中，连这江水，都隐隐透着一种悲哀的味道。
在场之人，都是感同身受，陷入了悲伤的氛围之中。
但，就在这时，江离擦去了嘴角的血迹，大笑着喊了出声。
“你错了！”
“小人攻讦，你为何不能一剑斩了；主君转性，你为何不能一剑斩了；天下皆浊，你为何不能一剑斩了？”
“我若是你，就逆了这楚，翻了这天！”
“既然没错，何须认错。既然是这天下错了，就该连这天下，也一剑斩！”
江离已然明白，那本该斩向天下的一剑，他自己承受了。
所以，他才如此的心碎。
一言既出，万籁俱寂。
仿佛天地都被这狂言所吓到了。
片刻之后，只听到到咚的一声轻响。那是小船撞在岸头上的声音。
“到了！”老船夫气喘吁吁，一头倒在岸边。“累死我了，累死我了，这次，要给两倍价钱，不对，三倍，五倍，必须要五倍！”
雨霜雪此时却还算有些力气，拿出银子，这却是在轮回世界中偷来的，随意的给着老船夫。
“太多了，这都十倍不止了。”老船夫摇头道。
江离已经脱力，此时虚弱无比，之时扭头看向了对岸。此时，江中没了剑心刺激，江浪缓缓平息。仿佛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是并不存在一般。只是几人都明白，那江中的剑心，一旦受到刺激，又会再‘活’过来。
秦长老挥了挥手，脱口喊道：“别忘了我的绝世好剑。找书苑 wｗw.ｚｈaｏshuyuan.com ”
“是破铜烂铁！”江离张口欲喊，却因身体虚弱而显得气力不足。
秦长老却是听清楚了，回道：“那就别忘记了破铜烂铁。记得还我！”
说着他抓住了柳生名的衣领，带着柳生名转身而去。
张清河看着两人，却没有说话，也是转身离去。
江离看了看老船夫，他躺在地上，挥了挥手，道：“走吧走吧，别挡着我晒太阳。”
江离正要起身，却是感觉双腿一沉。已经跌倒在了地上。
雨霜雪想要冲过来扶起他，却也是感觉到脚下一沉。
“剑血两冲？”
她面色一冷，咬牙挪动着脚步，走到了江离的面前，她扶起江离正要走。
地上的老船夫伸手一指，道：“朝东边去，那里有练剑的，对你们应该有帮助。”
雨霜雪低了低头，道了声谢，扶着江离深一脚浅一脚的沿着罗水，朝着东边而去。
此时的她，也已经达到了剑心初开的境界，而且比起江离来，要更加轻松，只是之前用过十步杀一人，又奔逃了一夜，已经没了什么气力。
江离比起她来更惨，此时是连走都走不动了，被雨霜雪连拖带拽的拉着走向了东方。
雨霜雪边走边冷声道：“必须要找地方休息，不仅仅是精神气力要恢复，而且还要赶紧稳定剑心。再这样下去，我感觉我们马上要堕入地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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