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容闳之策（上）

    1861年1月22日，幼主贵福哥率领卫队到达滁詶，视察他最重视的滁詶军政大学和军工厂。()

    此时在滁詶主持政务的是干王洪仁轩，他是太平军中除了贵福哥，太平天囯领导层中对文明科技、西方见识最广的一位洪家王爷，提出的《资政新篇》又是发展资本主义主张的政治纲领，在当时中国算是相当先进的思想，故而贵福哥虽然很烦他唠叨，可是也非常信重他，于是逐步放手让他总领幼主幕府政务，当作国家总理来历练培养。

    随着贵福哥率领的近卫军东征西讨，如今南方四五个省份在他的直接控制下，加上贵福哥设立的大本营和幕府六部制度，太平军的军权和各地行政、税收、司法、治安等权力逐渐集中到幼主殿下手中，不知不觉中，他的杭州幕府大本营悄然成为太平天国的政权核心！

    天王洪秀全的天京如今政令不出京城，好似成为一个象征性国都，豢养了一大批清贵无为的天国贵族，用来维持些宗教礼仪，祭司排场什么的，这也是贵福哥刻意为之造成的结果。

    老神棍洪教主隔绝尘世，专门与上天沟通，一来不妨碍自己掌握实权，控制朝政；二来不瞎指挥、乱发政令就不会犯什么大错，不会对贵福哥的统一大业造成什么损害，无非就是耗费些钱粮养着他们罢了。

    教主洪秀全其实要求蛮简单，不跟他争教主天王之位，不打扰他在天王宫的安乐生活，早晚有一帮朝臣贵戚参拜自己，聆听自己杜撰的教义，歌功颂德，大拍马屁也就可以了···故而幼主贵福哥与洪老爹达成一种默契，儿子打江山，治理国家，老天王在圣京成为全体国民的精神偶像，超凡脱俗的传道大神。

    干王洪仁轩是乐见其成的，当初劝说洪教主把军政大权完全托付给贵福哥，就是他这洪姓唐僧，估计洪秀全也受不了他那婆婆嘴，所以交权才交得那么痛快···如今干王洪仁轩才算真正总领朝纲，在幼主贵福哥的广大统治辖区内，尝试实施他的‘资政新篇’了。

    幼主贵福哥进了滁詶府衙，也没见干王洪仁轩前来迎接，使人一打听，原来因为滁詶城内的格致学院教师奇缺，干王殿下亲自开了一个西学班，教授学生们基础英语课去了。

    格物学院可说是滁州军政大学下属的基础学校，幼主贵福哥胃口太大，一下子辟出几间大仓库当教师，让二三千童子军当了全日制学兵，另外还要求军工厂的数千年轻工匠利用工余时间，来上补习班和夜课，迫切希望培养出一批机械工程技术人员，可是教师岗位缺员至少一百多人，幸亏学生们大多是文盲，基础识字班可以征集些书生儒士当老师，不过这教育质量就不敢恭维了···呃，会写自己名字算是认识字了吧？

    所以干王洪仁轩比贵福哥更为急切，他一边下令征集塾师、书生、账房先生、算命卜卦、医药郎中等一切识字的加入军政大学扫盲行动，一边写信给上嗨、广詶、香巷的各基督教派和教会，请求他们派遣大批教士来担任老师，传播宗教，并许诺太平军沿途提供保护，发给官凭、通行证、报效食宿，薪金从优等等优惠条件。

    还别说，和洪仁玕有私交的艾约瑟、杨笃信、英国圣公会安立甘会牧师包尔腾、英国美以美会牧师伊诺森，法国新教巴黎福音会牧师劳（oscarrau）相继坐船抵达天京，按照洪仁玕的邀请前来滁詶传教，并打算建立教堂，结果发现所谓教堂根本无影无踪，洪仁轩根本就是哄骗他们来当教师的！

    所谓的几十座‘大宅’不过是些巨型粮仓改建的教室，洪仁轩要求他们教授几乎是文盲的学兵们三年时间，授课内容包括英文、数学、物理、化学等西方科普知识，并无耻的继续扯谎说，三年之后将按照教学质量，为众人在各地建造大小不等的‘宏伟教堂’。

    真不知道这洪吉甫洪修士跟谁学得这么奸猾！他以前可是个很虔诚的修士啊，受了骗的教士们很愤慨的想要离开滁詶，却发现出不了宿舍了，他们被太平军将士们客客气气的软禁了，而且不合作不管饭吃，最后经过与洪仁轩一番激烈的讨价还价，取得了包括在学校里开设固定的圣经课，新建西式洋楼式教师宿舍，改善伙食，增加薪水等条件，教士们才勉强留了下来。

    贵福哥见到下课的洪仁轩，听他这么一说，不禁哈哈大笑，拉着洪仁轩的手道：“哎呀呀，我的王叔，你这也是无师自通么，目前咱们天国环境险恶，真就得采取点非常手段，才能留下点师资人才啊，做得好哇！”

    “我这不是近墨者黑么，”

    洪仁轩苦笑着回答，他最近可是黑瘦多了，圆胖的脸上都起了皱纹，显然最近劳累的不轻，不过洪仁轩也欣慰的告诉贵福哥一个好消息；他在香巷时的故交、中国第一个在美国耶鲁大学毕业的留学生容闳，应他的邀请坐船来到天京考察，目前一边在滁詶军政大学教授理科函数，一边等待幼主贵福哥西征返回，想要觐见幼主殿下，详谈一番治国理论。

    作为穿越者，贵福哥当然知道号称‘留守生之父’的容闳，也知道得到这样一个人才，对当前中国科技进步、工业强国的重大意义，用无价国宝来形容也不为过。

    因此贵福哥吩咐郑重相请，在滁詶府衙设宴隆重招待这位西学大才，干王洪仁轩作陪。

    到了傍晚，容闳教授完最后一堂算数课，这才来府衙赴宴，贵福哥在堂前相迎，见面之下，那一头短发，一身燕尾式西装的容闳没有行臣子见君主的跪拜礼，却不卑不亢的微微躬身，对太平幼主贵福哥行了个西式鞠躬礼！

    在场众人都很惊诧，干王洪仁轩和贵福哥也着实愣了一下，而贵福哥很快反应过来，微笑道：“孤记得容先生在美国就读耶鲁大学，也加入了美国国籍，算是友邦人士，如今来我们太平天国，就以客卿之礼相待，两不约束如何？”

    一句话解了尴尬，宾主都面带微笑入席，席间寒暄间，聊了些美国的人文风貌，国家工商业现状，容闳说话简明干练，直爽坦诚，让贵福哥感受到一种久违的，非常舒朗的现代文化风格，因此非常开心。

    容闳也由衷对这位十几岁幼主的惊人理解力表示钦佩，于是交谈逐渐深入，容闳开始主导谈话内容，他叙述自己回国后的种种见闻，对祖国如此积弱受辱感到悲哀难过，故而来天京见到洪仁轩后，他提出引进机器设备，建近代化军工产业，建立西式学校，改革政府结构，提高效率，组建新式陆海军等等建议。

    干王洪仁轩当时什么也没说，只是带他渡江到了滁詶，带他参观制造洋枪洋炮的军工厂，参观军政大学那数千学兵同时上课的超级粮仓教室，于是容闳自言被震惊了，想不到太平军已经开始朝着工业文明开始起步了！

    于是容闳便加入进来，一边任教一边观察总结军政大学的教学得失，结果发现问题多不胜数，他毫不客气的对贵福哥言道：“这几千人规模的军政大学根本就是徒有其表，名不副实。没有教学规划大纲、没有足够的西学教师，没有细致严谨的教学计划···总之，这所学校根本保证不了基本的教学质量，很难想象几年之后，它能培养出什么得用的人才。”

    这一番实在话说的干王洪仁轩老脸有点搁不住，毕竟这大学是幼主殿下高瞻远瞩打造的面子工程嘛，自己主持经营也出了很多气力，远的不说，师资力量不够，自己不是从上嗨、广詶哄骗了不少传教士来任教么，加上‘黑狐’情报头子潘启亮也绑架了不少假洋鬼子买办、洋行经济、雇员什么的，学校各个班级才勉强开课了么···

    不过贵福哥却不觉得丢脸，他只是饶有趣味的询问容闳，能否拿出具体的措施来改进大学的教学质量。

    容闳直接了当的告诉贵福哥，要想得到教学实效，就不要好高骛远搞什么大学，先把基础打好再说；当前军政大学的格物学院可以作为启蒙小学，其三千学生进行二年基础文化教育后，以十中择一的优选方式，选出三百优秀学生，进行为期五年的师范教育。

    五年后再以这三百师范学员为教师，开办十所师范学校，教育出更多的师范学生，同时每隔几年，以二十所，四十所，八十所的倍增速度在全国范围内开设更多的师范学校。

    而且这仅仅是开始，当三百所师范学校培养出足够的师资力量后，还要在全国开设数千所小学，实行中小学校普及教育···

    听到这里，贵福哥脸上的笑容已经僵硬了，因为他脑袋里同时也在换算；一所师范学校运转五年，其投资按照五万两计算，三百所师范学校就需要一千五百万两银子，凭借搜刮苏杭所得，自己现在勉强还支付得起，至于兴办几千所小学，那不是实行全民义务教育么？

    哎呀呀，那花钱海了去了耶，非数亿两白银不可！同时自己还要买办工厂、购置军火，组建陆海军队···最后的问题是，自己还有什么钱来养活上百嫔妃、众多的儿女···嗯，还有锦衣玉食、花天酒地的文明生活？

    仿佛是直指人心似的，那容闳语气尖锐的指出：

    “殿下的近卫军兴办了初级军火工厂，装备新式洋枪洋炮，打败腐朽的满清封建军队是绰绰有余了，但是能够对抗英法俄等列强国家的巨舰大炮，及以强大军火工业武装起来的上百万常备军吗？”

    对此，贵福哥不作回答，因为他清楚容闳说的是实情，远的英法等国不说，近在咫尺的老毛子俄国至少拥有一百多万常备军，从满清那里割走一百多万领土毫不知足，还想进一步霸占中国东北、山东，找书苑 www.zhaoｓhuyuan.coｍ 乃至整个北方国土···

    耳听容闳铿锵有力的道：“国家要想富强昌盛，必须拥有文明进步之人民才可以，而开化我华夏广大民众，启迪并普及文明科技乃是治国之本，明君圣主所必为也！”

    “好吧，孤承认你说的有道理，孤自当诏准施行，”贵福哥当时只能点着头同意道；“不过缓不应急，孤当务之急是建立一支武装先进的近卫军，组织起强有力的天国武装部队来保障这一切改革措施的实施，那么以当前形势，我们的学校教育又应该做哪些调整呢？”

    容闳毫不迟疑的道；“假大虚空，好高骛远的大学必须立刻终止！应该务实办学，立即抽调专业的洋人工程师、技师，在军工厂内组件专门的军工技术学校，培养能够操作先进车床的专业技工。

    车床的诞生，本就是让经过培训的工人通过操作车床，快速生产出规格尺寸并无差别的机械产品，所以通过严谨的流程化教学，保证那些经过培训的，具备一定数学基础知识的中国技工能够精密操作车床，也能生产出质量合格的后膛枪炮和弹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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