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帝都工作生活的好处是眼界开阔,什么都有。那天我带队去参加电视台的一个节目,花钱上的,所以事先我们都穿了工装,忒整齐,还做了自己公司的展牌,只要镜头一摇过来我们就把展牌举起来。袁朗说,长相守要随时随地,一生。我的概念是,宣传和营销也是随时随地,一生。
那天参加的是一个话题比较轻松的电影回顾节目,请了几个名声颇响的明星来访谈。本来我们的目的是宣传,但当天有个意外的惊喜,来的嘉宾里居然有我的偶像。
我这个年龄居然还有偶像,说出来都让人笑话,但台上坐的的确是我很喜欢的一个艺人,一个很谦逊很注意言行的人。
节目中有献花的环节,坐我旁边的小夏一看是要献给这人,马上把花塞给我:“余总,机不可失!”后面几排的家伙小声打气:“余总加油!余总加油!”我有点臊得慌,我也不是小孩子了,还当众追星。这时电视台的工作人员催促几个抱花的上台,我站起来一个踉跄跟上去。
话说都已经到了台上,我一见人家就神魂颠倒了,脱口而出:“我能代表本公司的姐妹抱抱您吗?”事出意外,但人家好歹是经过大场面的,手臂一张,就结结实实的拥抱了一个。就在距离最近的时候,我闻见淡淡的男士香水的味道,跟我给袁朗买的一模一样。
节目录完,嘉宾先走,我们从另一侧退场。一帮家伙笑我:“余总,这下您没法交代了,袁哥看见您在电视上抱别人,您怎么解释?”
我笑着拍她们:“解释什么,解释什么,谁规定我不能抱别人了?”
话是这么说,可我心里七上八下,袁朗万一看见了怎么办?这个节目在地方台播出,不会那么巧被他们看见吧?
人啊,越是怕什么越是来什么。这期节目不但袁朗看见了,整个三中队都看见了,他们根本就是在一块看的。据后来齐桓说,那天袁朗瞪着台上的嘉宾使劲看,末了非逼着队员承认:“我比他帅吧!我比他帅吧!”吴哲说这是值得纪念的一天,他要写进日记里,题目就叫:关于队长的心碎历程。于是吴大硕士被安排跟许木木同志对练,以便提高格斗技能。
袁朗回家后,我作为精神出轨的罪人给他洗脚赔罪。
我一边给他洗一边用穷聊阿姨的台词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一百个对不起,一千个对不起,一万个对不起……”
袁队长不为所动,扭头一声轻哼。
我一看这架势,得下猛药。打开洗脚盆的按摩开关,让水流旋转起来。我擦擦手站起来,那家伙闭着眼睛靠在靠垫上,不看我。水流的声音咕噜咕噜的。
我爬上沙发,趴着袁朗的肩:“老公,是我不对,老公是最帅的。你看,我装小猫猫赔罪,喵喵……”我用拳面轻轻的摩挲自己的下颌,模仿招财猫。
“喵喵……”我偷眼瞧去,袁朗闭着眼嘴角上翘,在笑。
我嗷呜一下腻上去,袁朗睁眼:“抱着别人舒服吗?”
我一个劲摇头:“不舒服,不舒服。”
“抱着老公舒服吗?”
我使劲点头:“舒服!舒服!”
袁朗冷不防一口咬在我脖子上,不用说,肯定红了。
我捂着脖子问:“满意了?”袁朗咂咂嘴。
我瞄着他的衬衣,厚实的松枝绿,扒开领子,在那可恨的锁骨上重重的吸出一个印子。
洗脚盆的水流声哗哗的,袁朗领口透出来的气息温暖而诱惑。
我喃喃的伏在他的胸口:“老公,我们就这么一辈子,好吗?”
袁朗环抱着我:“好啊。”
“一分一秒也不分开。”
“一分一秒也不分开!”
我搂着他的脖子,额头磨蹭着他的下巴,光洁、温滑。时光若可以铭刻,我希望能铭刻下这一刻你我的心跳,嗵,嗵,嗵,嗵,两颗心,同一个节奏。
……
……
……
“老婆,我真的很愿意就这样抱着你,一直抱到天长地久。但是……”袁朗欲言又止。
我迷蒙着双眼看他:“嗯?”
袁朗下定了决心:“但是,我能不能先把脚拿出来,水凉了。”
你看看,你看看,好不容易营造的浪漫气氛。生活呀,它奏是这么三俗!
三俗的事儿到处都碰得上。公司新来一个总经理助理,女孩儿,不到三十,已婚。已婚的还能称为女孩吗?我瞧她就是一孩子,反正不太懂事的那种。
长得还是相当的青春靓丽,她家那口子我们也见过,挺精神的一小伙子。俩人是大学同学,毕业后一块留在了这里,外形、专业素质什么的都挺好,虽说都是在民营企业打工,但好歹是份工作,两家老人凑钱给他们弄了一个小房子,就算是安家了。
两口子都不是本地人,男方家里就一个老太太,跟着儿子过来一起住。小丫头片子大概是小时候给家里宠惯了,反正有点小脾气,在单位时不常的跟同事撅一下小嘴。要说漂亮小女孩撒娇那是相当有意思的,但次数多了谁也受不了,你说咱们是在工作,谁有那个闲工夫天天逗你开心。一来二去的她在公司人缘就不太好。
这天上班,看见她请假,说家里老人去世了。大家都很疑惑,好端端的也没生病,怎么就去世了。下了班大伙一块去看望,原来是老太太出门遛弯摔了一跤,脑溢血,救护车还没来就没气了。
俩人在本地没亲戚,同学也大都联系不上,发送老人这事搞得两口子心力交瘁。作为同事,尽管平时大家不太对付,但事到临头该帮忙的还是得帮。找书苑 www.zhaoshuyuan.com 公司能去的都去了,场面还是蛮热闹,老人家若泉下有知大概也可以欣然闭眼了。我调了休,坐在殡仪馆的门口帮她记账收礼金。
晚上守夜的时候,她坐到我身边,低声说:“余姐,谢谢。”眼泪就要掉下来。
我拍拍她:“休息一下吧,都累了几天了。”仅此一役,她应该成熟了。
没有谁生下来就懂事,总得经历过生离死别才能学着长大。别急于肯定自己,也别急于否定别人。就如同我们都在呼吸空气,空气里有灰尘,我们都在呼进灰尘,但这并不妨碍我们做得好一点;天空总有阴霾,但阴霾过后,毕竟有灿烂的阳光。
我这一生(袁朗若听见,又要说他牙都酸倒了),在遇到袁朗的那一刻才真正有了世俗的牵挂,有了牵挂的人才能真正成熟。我一如往昔的工作生活,但看人的时候眼神里多了了然的温暖,少了从前的尖酸刻薄,那是每个人该有的社会性,将心比心的宽容。我知道这个小女孩从这一次以后会学着关怀和包容,如同从前的我。
一夜微雨过后,晨曦刺破云层,熬了一个通宵的我们终于将该做的事都做完了,尽了小辈的义务。
出门,身边经过一辆军车,不知是哪个部队的战友正在奔忙。我也要开始忙自己的工作了。看着阳光逐渐灿烂,心里那个人的影子渐渐放大,大到能看清他嘴角的笑容。
袁朗,你就是这世俗世界里我的灿烂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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