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布局开始

　　高登在那儿事不关己地跟孙佛儿分说“到底该谁来抓牺牲会”的问题，让陈丽卿火冒三丈。要是高登再多说两句，她简直就要眼睛喷火，耳朵窜烟。然而也有好处，陈丽卿对牺牲会的恐惧，被心中的火气一驱而散，她气哼哼地问道：“高衙内，你怎么如此胆小，明知道牺牲会害人无数，却坐视不理！”

　　曹文逸倒不相信高登会袖手旁观，她还记得昨天夜里高登说起东京城内的罪恶时，沉静如水的表情。像火焰一样的愤怒，虽然暴烈，可是容易无以为继。作为一名道士，她崇敬水的力量，看似柔弱而又无力，水面之下却暗流汹涌，总有波澜。

　　高登说：“小生就当女飞卫是在夸奖我了，开封府都抓不到的牺牲会，你却觉得小生能抓得到。”

　　陈丽卿一怔：“说的也是，这样说来，你也未必有这个本事，我倒是错怪你了。”

　　“又是一个比犯错更讨厌的道歉。”高登朝曹文逸说道。

　　曹文逸白了他一眼，说道：“我不相信衙内会放手不理。衙内是否有什么话是不能在孙佛儿面前说的？”

　　“便是如此。”高登拍着手说，“文逸真人遇袭、李文真和薛奴儿被杀这两件事，若是跟牺牲会没有关联，倒还好说，若是最后发现与牺牲会有关，文逸真人和女飞卫还想不想查下去，这是我不能替你们回答的。”

　　“原来衙内并非不想铲除牺牲会，只是不知道我俩是否愿意跟牺牲会为敌。”曹文逸停了一下说道，“贫道其实跟李文真师姐不熟，跟薛奴儿更是素未谋面，我自不量力，想替她们讨个公道，是因为如果我不这么做，没有人会这么做。”

　　“我会啊。”陈丽卿说道。

　　曹文逸说：“当然，丽卿妹妹是会挺身而出。”然后她看到高登指着自己的鼻子，只好又说：“还有衙内。”

　　“所谓，豺狼当道，安问狐狸。我本来是替李文真师姐和薛奴儿的遭遇鸣不平，眼下既然知道东京城里还有更凶恶的一群人，当然不能假装看不见。只是贫道人微力薄，还是要厚颜请丽卿妹妹出手相助，并请衙内居中调度。”

　　曹文逸天资聪颖，可是性情恬淡，不像高登那样善于揣摩心思，方才高登对牺牲会的剖析，让她大有醍醐灌顶的感觉。陈丽卿说，“只有坏蛋最了解坏蛋”。曹文逸不觉得高登是个坏蛋，但是她又觉得，不知道为什么，高登比其他人更擅长看透邪恶的本质，就大大方方地邀请高登一起对付牺牲会。

　　陈丽卿拨弄着弓弦说道：“好哇，我的弓箭也该开张了。”

　　“你应该说，我的长弓早就**难耐了。”高登笑着纠正道。

　　曹文逸和陈丽卿领会不到这句话的笑点，让高登有些无趣，他只好咳嗽两声，说回正题：“既然文逸真人要小生居中调度，那么对付牺牲会时，万事都要听小生的号令。”

　　曹文逸和陈丽卿应允说：“理当如此。”

　　高登说：“我要说的第一件事便是，为了文逸真人和女飞卫的安全着想，请两位搬到太尉府里暂住。”

　　听到高登的邀请，陈丽卿气恼地“呸”了一声，曹文逸又是迷惑，又是羞涩，还微微有些怒意，万般风情在脸上变幻不定。高登托着下巴，欣赏曹文逸轻颦浅笑的诸多美态。最后，曹文逸换上一脸准备割肉喂鹰，舍身饲虎的坚毅表情，咬着嘴唇说道：“衙内此令确是为了铲除牺牲会吗？若是，贫道自当从命。”

　　“呃，不是。”

　　曹文逸和陈丽卿自然会想到他这个邀请绝非完全出自公心，却没想过他居然会当面承认。

　　高登有些难为情地笑着说：“我这个人的毛病在于过于老实，每次骗了人，只要别人追问我一句，我就一定要把实话说出来，不然就会不停地打嗝。”

　　“真的吗？”陈丽卿好奇地问道。

　　高登回答说：“假的。”

　　看到曹文逸和陈丽卿的眼睛里都蒸腾出恼怒的气息，高登连忙说道：“不过，我们既然决定与牺牲会为敌，就必须小心从事。刚才我在孙佛儿面前不肯应承对付牺牲会的事，不光是因为文逸真人和女飞卫没有表态，更是因为开封府的差人不可信赖。孙佛儿还好，可是开封府中必然有牺牲会的眼线。”

　　“这是自然。”曹文逸还是有些懊恼，“吊死刘四、避开杨总捕头的香药，都是外人做不到的事。”

　　高登说：“还有杨云鹏的遗言，恐怕也是牺牲会的布置。他们想借杀杨云鹏夫妇立威，可是如果杨云鹏没能说出‘牺牲会’这个名字就先死掉了，立威的效果就没那么明显了。”

　　曹文逸眼睛一亮，说道：“衙内是说，在河畔发现杨云鹏的人，就是牺牲会的奸细？”

　　陈丽卿埋怨说：“哎呀，你方才为什么不问问孙佛儿，是谁发现的杨总捕。”

　　高登说：“孙佛儿不是笨人，我特意问那个捕快的名字，他就算当时反应不过来，过后也会明白这个人有问题，遇到这个人的时候，恐怕会露出异样，打草惊蛇。那个奸细只是牺牲会安插在开封府里的小人物，未必知道太多内幕，而且我留着他还有用，所以暂时不打算动他。”

　　“可是这样一来，我们就不能借用开封府的势力了。”陈丽卿说，“难道就我们三个人去对付牺牲会？”

　　高登笑了：“我大概还能找到几个可靠的人。”

　　曹文逸和陈丽卿在太尉府吃过午饭，眼巴巴地看着高登口中那几个可靠的人一个接一个地到来。

　　最先来的是一个胖大的和尚，高登说他力大无比，因为嫌树上的老鸹吵闹，把一人怀抱粗细的垂杨柳给拔起来了；第二人是个看上去像市井流氓的黑衣男子，可是高登说他的本行是杀猪；第三个人跟陈丽卿见面有些尴尬，那是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他赢得这个官职时连败十八位高手，陈丽卿的叔父陈希义便是其中之一；最后来的是净街太岁蔡倏。他跟曹文逸当年乃是东京城里有名的金童玉女，如今相遇，曹文逸格外唏嘘。

　　他们听到曹文逸和陈丽卿的名字，再看向高登的时候，脸上都露出心领神会的笑容，让陈丽卿忍不住想揪着高登的领子逼问他，说，你跟你的兄弟到底说了什么！

　　没等她揪领子，高登已经开始讲述牺牲会的事。在陈丽卿看来，说起牺牲会的所作所为，应该每说完一句话，都在后面加上一句“直娘贼”才行。可是高登的声音之中不带丝毫感情，像是在说一件遥远国度里发生的陈年往事，不禁有些奇怪。

　　曹文逸的感觉又不一样。她觉得高登这种冷冰冰的态度就像一只丧家之犬，旁若无人，我行我素，对别人的恶意习以为常，但是却暗藏一种随时都会咬人一口的凶狠。很长一段时间，她对高登的这种气质百思不得其解，终于有一天，她忍不住去问高登，高登回答说，那是因为我是一个古典派净衣帮的犬儒主义者啊。于是曹文逸就更糊涂了。

　　高登最后说道：“跟牺牲会交锋，是一件非常凶险的事，若是哪位兄弟不想参与其中，也可以直接说出来，不必担心会坏了兄弟义气。”

　　蔡倏暴跳如雷：“卧榻之畔岂容他人酣睡！我倒要让牺牲会知道知道，谁才是东京地面上第一恶霸！”

　　鲁智深把胸膛捶得山响，说话都带了颤音：“洒家当年只是为了惩戒一个欺男霸女的镇关西，都能豁出去连官儿都不当了，如今要对付罪大恶极的牺牲会，就算连和尚也当不成，要改当老道，那也是在所不辞。”

　　高冲汉和曹正也都爽快地表态，愿尽全力，为兄长驱策。

　　林冲是其中唯一一个有家室的人，听到牺牲会的残暴，犹豫的神情现于脸上。众人知道他的顾虑，也不好相劝。

　　陈丽卿灵机一动说：“林教头，你若是担心家小的安全，可以在牺牲会被铲除之前，让夫人搬到太尉府里暂住。”她刚才听到高登这个主意的时候有些羞恼，可是并不介意用在别人身上。找书苑 www.zhaｏｓhｕyuaｎ.com

　　林冲被陈丽卿无意之间揭了伤疤，表情更为尴尬，只好说道：“只要小心从事，兄弟倒也不会惧怕他们。”

　　“诚如二弟所言，我们与牺牲会，我明敌暗，自然不能大张旗鼓地下战书，必须要徐徐图之。”高登说道，“我有一个打算，说出来大家参详参详：我会大张旗鼓地从月圆之夜杀人的凶手和袭击文逸真人的歹徒开始查起——这需要曹正兄弟打着我的旗号，网罗市井中人，收买消息。”

　　曹文逸关切地问道：“这两件事若是与牺牲会有关，衙内岂不是会有危险？”

　　曹正看看曹文逸，心想，为什么不是我会有危险？

　　高登说：“文逸真人不必担心。牺牲会行事之中有很多古怪的地方，他们既要威吓开封府的差役，又不愿意把自己的名号弄得尽人皆知，便是其中之一。我是当朝太尉之子，这两件事若真与牺牲会有关，我倒想看看他们如何应对。若是跟牺牲会无关，我们正好借机建立自己的消息网，日后对付牺牲会也用得到。”

　　林冲说道：“可是让兄长这样冲锋在前，做兄弟藏在后面无所事事，小弟实在心中难安。”

　　曹正看看林冲，心想，冲锋在前的是我啊！

　　“有一件事是要大家一起做的。”高登说，“牺牲会在五年前突然出现，一定是受到某件事的触发。如果我们能找出五年前发生了什么事，也许就能找到牺牲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