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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五章 不听劝

小说:杀破唐 作者:九爪猫
    李茂安抚下李康之子,二日一早下令在公馆接见梓州州县各级官吏,这些官吏多是李康执掌东川时的旧人,东川不同河北淄青等地,节度使对州县官吏控制很有限,这些官吏严格说来也不算是李康的人。

    刘辟袭占梓州后,只更换了州县两衙主要官员,卑官和吏员还是使用旧人,而今高崇从刘辟手里夺回梓州,这些人依旧留用。

    李茂身为安抚使,召集州县官吏予以适当训示,本是职责所系,命令由安抚使公馆发出,到第二天会面时,里里外外却无一个人到场。

    负责通知众人的秦墨脸上有些挂不住,嚷着备马,列队,准备刀弓,要亲自赶去州衙将那些抗命不遵的人拿来。

    李茂将他拦住,秦墨气鼓鼓道:“这必是高崇搞的鬼。”

    事情很快查明,这的确是高崇搞的鬼。得知李茂下令召见州县官员,高崇严令各衙官吏非常时期,守土有责,无令擅离职守者一律处斩。

    高崇连李康都敢杀,杀几个州县官吏又算得了什么,军令一下,无人敢动。

    在安抚使与统军主帅的第一轮交锋中,李茂遭遇惨败,这让李茂的属吏们愤愤不平,众人指责高崇为人太过狂妄霸道,竟然连钦差大臣也不放在眼里。

    更有激进者要李茂宣高崇来公馆,取出密诏,当面让他难堪。

    李茂不为所动,向众人道:“他们不来,我们过去,安抚使嘛,不俯下身子,怎么安抚民众?”

    李茂一反常态,走出梓州城,走向梓州的的山山水水,访洞民,拜耆老,嘘寒问暖,体察民情,在梓州境内迅速掀起了一股热潮,一种轰动。

    高崇在大营闻知此事,对左右道:“这么做安抚使,还像个样子。他若只知坐在公馆里作威作福,过问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那就是狗屁安抚使。我第一个参他。”

    高月劝道:“他是钦差的安抚使,大帅这么晾着他,于礼数不合,也容易授人以口舌,依我看这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一做的。”

    高月说这话之前,曾接到杜黄裳的一封信,杜黄裳在信中半开玩笑说若高崇在梓州作威作福,不听招呼,他就奏请天子派陇右经略使、秦州刺史刘澭南下,给他做副手,齐心协力一起打下成都。

    无人不知高崇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刘澭,没人知道他为何怕刘澭,但他就是怕,杜黄裳这是在敲打高崇,若他的狗脾气不知道收敛,虽刘澭未必会来,但朝廷方面必有所动作。给力文学网

    高月建议高崇在大营设宴为李茂接风洗尘,高崇答应了。

    这样在李茂到达梓州七天后,高崇才在大营设宴给他接风洗尘。

    但宴无好宴,二人入席没多久,就为刘辟请求和兵一事发生了冲突。

    高崇认为梓州、剑州已在朝廷的掌握中,由此发兵直取成都,乃是易如反掌,如今跟刘辟讲和,无疑是多此一举,上了人家的当。

    高崇当着众人的面,不无讥讽地说道:“这分明是刘辟使的缓兵之计,安抚使不会看不出来。”

    李茂道:“刘辟要缓一缓,自有他的道理,我军的战线拉的太长,也需要缓一缓,山南西道筹措粮草出现困难,关中调运的粮草又迟迟无法出关,我军兵势已穷。”

    高崇道:“筹措军粮的事无须安抚使操心,我高崇治军讲的是令行禁止,奖罚分明。违误军粮便是死罪,谁嫌脑袋碍事,大可来试一试。”

    高崇是三军主帅,在军事上拥有最后决断权,包括筹措军粮。当初他还在阆州时,就发军令向山南西道调粮,让留后张明俊左支右绌,大感头疼,若非有李茂帮张明俊一把,山南西道的军粮早已征集不上来,高崇的粮道也早就断了。

    高崇从阆州跃进至梓州后,运粮的路线骤然拉长,风险成倍增加,损耗城北增加。

    山南西道的筹粮机器已经开到最大,已经无力应付战线拉长后的供给任务。

    在阆州和梓州之间分布着大量态度不明的野人部落,这些部落极易被刘辟收买,而对运粮线造成重大威胁。

    换句话说,即使张明俊有能力筹措到足够的军粮,怎么把这些军粮运到梓州也是一个大问题,这个问题高崇似乎没有考虑过,或者说他虽然考虑过,但并不认为这算个问题。

    清除运输线上的威胁尚须时日,眼下就有必要缓一缓。

    李茂道:“刘辟上表请罪,是否赦免,须待圣裁,高帅若无把握在十天内攻破成都就请暂时休兵,囤积粮草,准备过冬。”

    高崇闻言勃然大怒,捶案而起,破口大骂道:“混账,你这是在贻误军机!”

    秦墨厉声斥道:“辱骂钦差,你该当何罪?”

    高崇麾下牙将闻言纷纷掀了桌子,逼了上来,胡川颤声喝道:“尔等要造反吗?”

    有人当着他的面把一张桌子踹成碎木片,胡川舔了舔嘴唇,识趣地闭上了嘴。

    韩义却挺身而出,手按刀柄,狼一样地盯着那军将,他是随銮校尉,身着禁军服饰,带着随銮校尉的特殊标识。高崇的部下悻悻地向后退了一步。

    人群中有一个人搓着手,皮里阳秋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还是收起你那套。”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句话就是一个万能的大箩筐,能装很多东西。

    李茂不想激化矛盾,挥手让韩义、胡川退下,正色道:“安抚使身负安抚之责,此乃朝廷规制,刘辟既然上表请和,我有权决定是否招抚。我还是那句话,高帅若无把握在十日内取成都,那就请先休兵。”

    梓州距离成都虽近,中间却是重兵云集,正面进攻,莫说十日,十个十日也未必能破。

    军中无戏言,这个道理不必李茂多说,众将敢当李茂的面掀桌子示威,但这样的话却是谁也不敢乱说。

    数十双眼睛一起望向高崇。

    “和战之计,由安抚使来定,但若贻误战绩,放纵凶顽,也莫怪本帅不留情面。”

    高崇摔了酒杯,大步而去,众将纷纷追随,铁甲锵锵。

    胡川的喉结有力地蠕动了一下。

    这本是高崇设给李茂这位安抚使的接风洗尘宴,酒不过三巡,就成了斗气宴,现在又成了翻脸分别宴。

    众人去后,望着一地的杯盘狼藉,秦墨无奈地叹了口气,忽然又笑了两声,自嘲道:“高崇的骄横是出了名的,在人家的地盘上闹成这样,咱们竟能全身而退,庆幸,庆幸啊。”

    他拍了胡川一把,笑问:“你刚才想说什么?”

    胡川柔弱的肩和同样柔弱的心脏经此一拍,差点没碎掉,定了定神,方答道:“没,没什么,我就想问问,真的贻误了战机,他会不会把咱们……”

    胡川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秦墨道:“傻了你,茂哥是钦差,杀钦差类同造反,他顶多上奏弹劾。”说到这秦墨也紧张起来,他问李茂:“刘辟这使的分明是缓兵之计,我军乘胜进攻才是上策,此刻休战,难免不授人以口舌,这万一将来有人拿此事给你下绊子,你就是有一万张嘴也说不清楚啊。”

    李茂道:“前方打的太快,后方跟不上,一旦给养断绝,挫动士气,不是砍几颗脑袋就能挽回败局的。”

    秦墨道:“话虽如此,可……”

    李茂摆摆手道:“圣上任我为安抚使,不是让我来作威作福的,这个责任我必须得扛起来。”

    刘辟得到李茂答应暂时休兵的回复后,大喜,传示左右道:“朝廷无人,竟让这样一个佞臣做决定和战之策的安抚使,我只是略使小计,便将他拖在了梓州。”

    刘辟一面下令在成都东北的鹿头关、万胜堆连夜赶工修筑八座连环大营,一面遣其女婿苏疆率五院子弟兵三千人分散潜入剑州、利州、集州、阆州和梓州境内,一面重金收买洞蛮为其所用,一面化整为零,专门伏击官军的后勤辎重。

    一切如李茂所料,唐军脆弱的补给线,在苏疆收买的洞蛮和五院军的联合打击下,迅速崩溃,后方有粮运不上来不再是个笑话,而已成为实实在在的现实。

    在粮道被掐断前,高崇本有机会筹够过冬之粮的,但自视甚高的他并未将李茂的忠告放在心上,仍旧按照正常速度向梓州调运粮草,梓州大营的粮料始终维持在十天份额。

    而今粮道突然中断,高崇才紧张起来,他一连斩杀斩杀了数名迟误军粮的地方运粮官员,将他们的人头高悬于梓州北城城头,和李康的人头并列作伴。

    消息传开,山南西道顿时掀起了新一轮的官员告病、辞职潮,各州县官员纷纷向留后张明俊递交辞表,以各种理由要求辞职回乡,少数没有辞职的官员,也不约而同地生了病,告假在家休养,不肯出工出力。

    高崇勃然大怒,找书苑www.zhaoshuyuan.com 一面派高月去兴元府当面严斥张明俊,令其不得允治下官员告假,不得接受官员递交的辞呈,一面又遣军中虞侯十数人,赶往山南西道,按名单抓捕告病及辞职在家的官吏,强迫其继续服役,若有违抗,即以违误军纪之名,当众鞭笞甚至斩首。

    他本想藉此震慑住正在崩烂的官僚体系,却不想此举加速了官僚体系的崩溃。

    告病回乡,尚难保全性命,眼下所能选择的只有逃亡了。

    继山南编户齐民大量逃亡后,山南的官吏们也纷纷加入了逃亡者的行列,风气所及,无可禁止。

    被征粮之事搅的焦头烂额的张明俊忽然一病不起,连续高烧不退,未递辞呈便罢了工。高崇部**断了粮,待他下令就地向梓州地方征粮时,忽然发现前一刻还跟他虚与委蛇的当地官员**之间忽然连人带家眷都消失的无影无踪。至于那些吏员,没有了长官约束,一个个自己给自己放了大假,兴高采烈地回家抱孩子去了。()《杀破唐》仅代表作者九爪猫的观点,如发现其内容有违国家法律相抵触的内容,请作删除处理,的立场仅致力于提供健康绿色的阅读平台。【】,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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