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莫心里一惊，立即追问发生了什么，对面却没有回应。
等他心急火燎地跑回展位，就看到那里已经空无一人，桌椅都被搬走。那张吴攀手书的海报被丢在地上，上面还有好几个凌乱的脚印。
这时对面再次发来消息，“见面再说。”
同时发过来的还有一个位置坐标，指向会展中心附近的川菜馆。
弯腰拾起地上的海报，沈莫无视了在周围人异样的注视目光，仔细将它折好拿在手里，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十分钟后，他带着孙湉齐琳琳两女找到了吴攀所在的川菜馆。
时值下午，正是餐馆里最冷清的时间，偌大的厅堂里只有稀稀拉拉三桌食客，其中就有吴攀一个人占据的一桌。他坐在角落面朝门口，沈莫三人一进门就看对方，立即转身走了过去。
四巨头到齐，磨盘科技临时股东会并没有即刻召开，吴攀伸手制止女友询问的动作，指着桌子上的二维码，“先别忙，都看看要吃些什么。”
被他这么一说，大家果然感到腹中空虚，纷纷掏出了手机。
扫码之后，一张基于H5技术的互动菜单就出现在面前，页面简洁温馨，有大图有视频有点评，看起来果然比干巴巴的纸质菜单要好不少。
麻利地提交订单，齐琳琳放下手机就张口问道：“到底咋回事啊？”
出了这事让她再也不能开心快乐地欣赏歌舞，着实令她感到扫兴气恼。
吴攀耸耸肩，“还能有啥事啊？有人举报咱们的游戏不健康不向上，然后主办方明察秋毫，就把咱们给驱逐了。”
“你确定是游戏出问题，不是你那纪念画册？又或者是借壳参展被人拆穿了？”沈莫问道。
全体菜鸟经验不足，加上又是仓促决定，磨盘科技这次参展着实问题多多，漏洞把柄一抓一大把。他们早知道出情况是迟早的事情，只是却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的方式。
吴攀摊手，“人家明确跟我说了，是因为内容不健康才驱逐的。”
“他们管的也太宽了吧？这点儿尺度也接受不了？”齐总监烦声道。
自家游戏什么风格她当然清楚，外套下面有里衣、泳装里面是圣光，顶多算是打点儿擦边球，明显罪不至死嘛。千好万好不如成绩好，游戏事关她的包包和香水，自然越看越顺眼。
“嘿，这种东西向来是民不举官不究，没人搞事天下太平。不过既然有人举报，主办方也不介意杀鸡骇猴，正好展示一下净化内容洗脚上岸的决心。”
“当了婊…！”
意识到言辞不雅，齐琳琳把后半截话吞进肚子，转而看向吴攀，“算了，不让来咱们就走呗，要我说本来就不该过来的！”
“国内玩家还是有不少的，”沈莫插话道，“活跃IP数已经过百万了。”
超透一开始只在岛国蜜蜂商店上线，安卓和iOS版直到前几天才先后推出，同样限定日区。不过手游都没有锁区设计，玩家只需切换区域就可以下载并使用，然后这款游戏就被“自来水”介绍回了国内。
真心是“自来水”，因为那时磨盘科技的流动资金都被花在纪念画册上面，根本没钱雇佣营销公司的水军。同样是因为没钱，不得不选择在国内非法印刷，直到前几天蜜蜂软件把第一个月的分成打过来，他们才有钱在岛国印刷出版，那边的出版体系更加发达，只要有钱很快就能见到样书。
“隔壁玩家更多！对了，画册出版没问题吧？”
“没有问题，样书已经在路上了，很快就会寄过来。”
“这么麻烦做什么？咱们直接过去不就得了，先到处转几天时间也就到了。”
“然后等C90结束，再在东京待一个月，参加完TGS（东京电玩展）再回来？”吴攀笑问。
“好主意！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齐琳琳抚掌赞道。
“姑奶奶，照你这种花法，咱们很快就会变成穷光蛋了，东京可是全世界生活成本最高的地方，一晚两三万咱可住不起。”
“三万日元也才三百美元，换成软妹币是两千多，好吧我知道了。”
粗粗一算，齐琳琳郁闷地发现四人一月的食宿费就要二十万，顿时打消了东京深度购物游的计划。与其把钱花在这上面，还不如拿这笔钱去打广告。手游多是短命鬼，容易受破解山寨影响的单机尤甚，不趁着形势好多打广告榨取潜力，将来只会事倍功半。
东京地区汇聚日本四分之一的人口，历史上曾经出现过东京一地房价比整个美国还高的奇葩情况。虽然房价泡沫很快被戳破，但因为全国之首、地狭人稠的状况并没有发生改变，东京的生活成本依然冠绝全球。住宿贵、吃饭贵，逼得很多人去住所谓的胶囊旅馆。
值得一提的是，这波美国爸爸主导的收割行动影响深远，岛国经济长期停滞，被称为“失落十年”。成长于90年代的“平成一代”受其影响，形成了沉迷ACG世界的宅系性格，反而使得动漫游市场迅速膨胀起来，养活了许多人，就连现在的磨盘科技也是靠岛国宅男养活的。
正好服务员端来了菜盘，她立即把注意力转到眼前，打算化悲愤为食量。
夹起一片牛肉放进嘴里，齐琳琳满意地点点头，“味道不错，那些好评应该是真的。”
“合着要是不合你胃口，好评就都是刷的？”孙湉被她的表现逗笑了，不由打趣道。
“那当然，”前者坦然点头，“不具有参考价值的好评当然是假的，至少对我来说是这样。”
“好像也没什么不对，”孙湉点点头，随手夹了一片红油闪亮的夫妻肺片放进嘴里，然后就被辣的眉开眼笑，“这味道硬是要得！”
“悠着点儿，小心长痘痘。”
“晓得晓得！”嘴上说着知道，她的筷子伸向了飘着干辣椒片的水煮鱼。
美食果然能抚慰人心，大快朵颐之后大家的心情都好了许多，临时股东会继续进行，气氛也轻松了不少。
大家很快就聊起了公司的下一个项目。手游特色就是短快爆、一阵风，磨科四人同样不对自家产品寿命抱有幻想，早早就开始寻觅“下一个”。
“还是要做AR创意游戏，”吴攀说道：“传统玩法已经挖掘到头，只有新平台才有机会。”
“且，一样玩‘贪食蛇’长大的，别人能想到做出多人版的‘贪吃蛇大战’，你为啥没想到？”
“想到也没用，吃货大战已经来袭。”
“不过PMgo已经过气了，现在还做AR游戏是不是有些冒险？”孙湉不确定地问道。
在初夏火过一阵子后，随着炎夏的到来，这款上街抓怪兽的手游不可避免地陷入了衰退期，人气只剩巅峰时的四分之一。更是坑了一批专做爆品周边的厂商，看着库房里的精灵球充电宝与硬币盒欲哭无泪。
吴攀摇头，“我们又不是跟风去做抓怪兽游戏，问题应该不大。”
沈莫补充道：“而且AR有技术门槛，可以挡住一些山寨。”
当然，这门槛只对小团队有效，大公司多少都有些技术积累，实在没有也会挖人解决，无论什么门槛在经济利益面前都是浮云。不过同样的，大公司通常只会关注少数流行爆款，对一般小红游兴趣不大，多少给大家留下了生存空间。
磨科作为一家初创公司，技术自然是没有的。然而他们赶上了好时候，成了蜜蜂技术输出的典型标杆，非但不用为技术发愁，蜜蜂还主动帮助拦截山寨竞品，这可是蜜蜂代理游戏才能享受的“干儿子”级特殊待遇。
“那做什么呢？‘美男幻想’？”齐琳琳笑问。
由于女画师坚持搭配销售，再加上她的怂恿蛊惑，超级透视器中加入若干美男模板，可对多数男性人物产生“一眼除衣”效果，果然受到了岛国宅女的欢迎，并给公司寄来许多意见建议。
齐琳琳所说的“美男幻想”就是一充满腐味基情的策划专案，目标是将腐女们的真爱幻想具现化，只要动画漫画里出现男男牵手、拥抱画面，手机一扫就会看到他们开始抚摸亲吻。
齐琳琳和孙湉都不是所谓的腐女，但是这并不妨碍她们乱喊着“同性才是真爱”，大力支持这个奇葩的策划案，然后果断遭到两位男老板的联手抵制。
她现在提出这个方案，倒不是想要卷土重来，更多是出于一种看笑话的心态。
果不其然，听她提起这个，吴攀的脸色立即古怪起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沈莫倒是拿出了更加靠谱的否决理由，“技术上的确能实现，问题是用户是否接受。新方案的动画长度是前作四倍，要是玩家不买账，咱们就得悲剧。”
由于超透显示的“除衣人物”和原型有些许区别，引发少数玩家不满留差评，申请退款也有不少。
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只有砸钱和砸钱。要么砸晕官方，制作授权同人，要么自创动漫，希冀获得认同。第一条路太贵，第二条路太慢，看起来都不能解决问题，让沈吴俩人对推出类似产品失去信心。
“与其砸钱在新产品上，还不如趁热多卖卖扩展包，”吴攀笑着总结道，“要是这次‘孟兰盆会’卖得好，后面还可以售卖夏日风情包、异国情调包，嘿嘿。”
华夏先民认为七月阴气上升，七月半鬼门开，需要祭亡祀鬼奉亲敬养。佛道两教为了讨好信众，接受并深化了这一概念，于是有了道家中元节、佛家孟兰盆。
后来佛教东传，孟兰盆会被岛国群众接受并本地化，最终成为返乡团聚、祭祖共庆的盛大节日，固定在公历8月15日。日本公司通常在这天前后安排放假，人门开车返乡团圆，私家车充塞道路让快递变慢递，堪称日本特色的“夏运”。
夏Comi通常在8月第二个周末举办，今年刚好是12至14日，必然导致很多宅众错过老家的烟火大会。本着急人所急、造福用户的精神，磨盘科技很早就开始储备孟兰盆会更新包，内含大量精美浴衣（夏穿单层和服）、绚烂烟火，圈钱意图毫不掩饰。
“就你能啊？”齐琳琳斜了男友一眼，“这个是老游戏，新游戏是什么？”
“当然是‘地图战纪’啦！”后者得意道。
听他这么说，齐总监顿时不乐意了，眉毛顿时皱了起来。
他们合起伙来拒绝了女性向的“美男幻想”，却打算投资男性向的“战争幻想”，厚此薄彼简直不要太明显。这个策划案的内容她也是知道的，它可以读取地图重现历史，具现各方军队由玩家操控对战，带来更加直观、新奇的读图体验。
“好像这个的投资反而更大吧？人类历史上有多少军队？有多少大战？咱们几十号人能够忙得过来？”
“当然忙不过来，”吴攀笑道，“然而不用咱们白忙活，这活别人已经做好了。”
齐琳琳反应过来，皱眉问道：“又是蜜蜂？”
“超透”差不多是蜜蜂手把手帮着做出来的，找书苑 wｗw．zhaoshuyuａn.coｍ 现在又要求助人家，这感觉真心不好受。
“嗯，”吴攀点头，然后补充道：“不过这次是我们自己的点子。”
“我记得上次好像也是。”
“这回真不一样，他们那个项目和我们的相差其实挺大的。”
蜜蜂教育一直在推动教材VR化，大量制作历史战役的VR版本，希望借此帮助学生形成直观感受，从而加深记忆促进教学。项目完成，相关开发资源陆续进入通用开发库当中，然后被拿出来售卖。
磨科的“地图战纪”项目与“VR战役”有不少共通之处，借用现成资源可以大幅加快开发进度。
介绍完情况，吴攀最后总结道：“总之，模型精度只需要文明那个级别的就差不多，这样就可以压缩细节合并同类兵种，工作量并不算大。”
齐琳琳和孙湉对视一眼，这才看向吴攀，“你们都决定了，我们有意见也没办法，就这样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