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压制

    黑色元气浓郁，且暴躁不已，如浪涛般，在叶尘身体之外疯狂流动。

    相比于黄金狮子等，这虚影并不显得高大，不过丈许长。

    便是如此，却也有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透发而出，冲霄而上，丝毫不逊色于四名大妖。

    此时，它正低着头颅，面向叶尘，凝视着他，带着莫大的怨恨和杀机。

    “天道无常，有些事却是命定的。”那声音回道，语气平静，并未因为黑色虚影的暴虐而有些微波动。

    “一个生灵，似乎是人类。”狰低语，神色严肃。

    而黄金狮子和银狼，更是悄然退了数丈远，谨慎异常。

    视线之内，叶尘心口处的金光如同有灵，液体般缓缓向外扩散，形似金色蛋壳，将其环绕在中央。

    一道人影，同样泛着淡金之色，随之出现，越来越凝实，有股说不出道不明的意味。

    他身着长衫，式样寻常，算不上多么吸引人。

    此时，他似乎有所觉，微微抬头，盯着半空中那道黑色虚影，脸色平静。

    那双眼眸里，似乎在瞬间弥漫了无数情感，怀念、感伤、歉然、庆幸等，不一而足。

    而后，又在倏忽间收敛，沉静如一潭水泊，让人望不穿。

    “天。天问。”林老头终究是开口了，带着不确定的语气，满含皱纹的脸上有激动和忐忑。

    “真的。是你吗？老头子不会是。在做梦吧？”他颤颤巍巍站起，双手依旧向前，在离那淡金人影只有数尺距离时却又堪堪停住，生怕真个触碰上去便会惊扰了这梦境，而后清醒。

    “叶天问，不要沉默以对，回答我的问题！我可是亲见，知道你的结局，你又如何再度出现？”被个半死的老家伙半路插嘴，那突兀出现的人影又只是抬头与自己对视，却不再言语，黑色虚影显得更为愤怒了，不由再度喝问道。

    “咔擦”，一道清脆响声随之而来，笼在叶尘体外的金色光罩抖动了数下，而后出现了一道短小裂痕。

    那些金光，竟真正转变为液体，形成了实体的光罩！

    似乎是受到了鼓舞，本已停止肆虐的黑色元气再度躁动起来，在叶尘体表沸腾。

    如同宣纸被浓墨重重地泼洒，黑色元气浓郁，拳头大小的数十团自叶小子体表脱离，附着在光罩之上。

    虽然接触，黑色元气却并未与淡金光罩混合，界限分明，平添一份奇诡。

    那超然在上的神圣气息顿时泄气一般，委顿下来，以可感知的速度消失。

    “那金光与黑色元气纠缠，互不相让。有超乎想象的异变，似乎将要发生。”巨蟒腾默身侧肉翼轻拍，瞳孔再度收缩，低声道。

    它与那传说中的神兽有关，疑似带着些微血脉，感受最是敏锐，此时竟开始恐惧起来，身躯不自禁轻微颤抖。

    那是本能，是血脉之中潜藏的感应，此时面对对视中的黑色与淡金身影，不由地想要顶礼膜拜。

    来自身前十丈之外两道超然身影的威压如潮水，似海浪，自四方涌来，将之环绕，让它难以喘息。

    事实上，黑色虚影与淡金人影并未有意针对，那只是自然散发的威严而已。

    “咚~~”一道声响自腾默耳边出现，有些突然，有些沉闷，竟吓了它好大一跳。

    腾默转头，脸上兀自带着惊魂甫定的表情，便对上了地面上黄金狮子羞赧和后怕的瞳孔。

    黄金狮子十丈身躯跟个小土堆似的，此时自空中跌落，顿时砸的整个山谷都有些轻颤，地面之上有个不小的坑。

    它先前挂了彩，方才攻击叶尘又消耗了太多元气，加上怒气太盛，此时面对似乎无穷尽的威压，再也保持不了悬空，一头栽了下来。

    若是换个时间，被它嘲笑过的狰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会不遗余力埋汰，将先前的场子找回来。可是此番，它却是不敢言语，摄于那两者的莫大威严。

    紧接着，又是两道声响，在黄金狮子身侧不远，狰和银狼亦落了下来。

    相比于黄金狮子，它们显得更为从容一些，在达到极限前便自行降落下来，倒没有如它一般狼狈。

    被黑色虚影和林天峰唤作叶天问的淡金人影，神色如常，只静静看着，对于黑色元气的异状似乎不甚在意。

    只是，那原先悬浮着的金色字符却生出了变化，刹那间光焰闪耀，恍若在燃烧，在蒸腾。

    “咔擦咔擦~~”清脆的碎裂声不绝于耳，好似蛋壳正在缓缓剥离，即将露出其中的事物。

    那沾染了黑色元气的光罩，表面已经支离破碎，再也无法继续保持原先的状态，碎片纷纷坠落于地，似金蝶飞舞。

    便在这异状纷呈时刻，“嗖~~”伴随着尖锐破空声，一道庞然身影忽然对着山谷外疾掠而去。

    它并不言语，速度飞快，身侧的两只丈许肉翼带起一阵狂风！

    自然是腾默，疑似带着部分腾蛇血脉的天光境巨蟒。

    “砰！”仅在数个呼吸之后，又是三道沉闷响声接连响起，带起漫天烟尘和土石。

    整片山谷都因之而震颤，地面之上陆陆续续出现了很多方圆数米的大坑，已成黑炭的巨木在半空中来回飞舞。

    造成这么大阵仗的，自然是狰三个。

    这三个大妖自是不傻，在腾默逃跑之后瞬间反应过来，心下默道这家伙贪生怕死跑得快，折损了大妖名声，脚下却也不含糊，掠出道道残影，呼呼生风，恨不能瞬间逃出这鬼地方。

    先前到来之时，它们伴随神环，裹挟巨焰，带着大妖的荣耀，何等威风，此时却如丧家之犬，再不复以往风采。

    黑色虚影死死盯着叶天问，叶天问静静看着黑色虚影，二者并未因为如此大的动静便移开对视的目光。

    此刻这两者，眼中只有彼此。

    就像剥开蛋壳得见蛋白一般，残碎的金色光罩终究完全脱落，露出了银白的内里。

    那浅浅一层淡金光罩之下，隐藏着的竟是银白，纯净而浓郁的银白！

    那银白内里，纯净而浓郁，不掺杂一丝杂物。

    便是那诡异而强大的黑色元气，也无所踪；仿佛刚才让金色光罩碎裂，让神圣气息消失的存在，仅仅只是湖光倒影。

    只是，终究不是湖光倒影，而是真实发生的事情，怔怔看着身旁变化的林天峰很清楚这一点。

    “和那几位一样，甚至你还更为强绝，超然在上，俯视众生。”林老头开口了，喃喃自语，不再沉默。

    “可即便是你，跳脱大世界之外，不受万道所缚，此刻也依旧无法逃离。”看着那暴躁的丈许身影，他语气轻缓，意味深长。

    只是，林老头尚未说完，便被其一声大吼生生打断了。

    对于它来说，此时的状况有些糟糕，自是没什么闲情逸致听糟老头鬼扯。

    “你就只剩这点能耐了么，除了沉默，便只会动用封印的力量吗？”黑色虚影质问，元气翻涌，身影有些不稳定，似乎即将溃散。

    “你终究奈何不得我，这残缺的封印也只能困我一时，在不久后的将来我必会再度出现！”它大吼，不再看向叶天问，而是昂起高傲的头颅，仰望无尽苍穹。

    这番话语，倒像是在宣告，宣告君王的回归，纵横天上地上。

    而在数个呼吸后，它那不稳定的身影便开始了缓缓消散，终究是要消失了。

    那银白的内里，恍若具有不可测的力量，竟消除了先前充斥在内部的黑色元气，断绝了黑色虚影的源泉。

    “杀尽一切，荡涤所有，重归原点，自黑岳始。”一道冷厉话语便在此时响起，在山谷内低徊，仿佛具有某种魔力，让这衰败的山谷更为阴冷，隐隐间带着惨烈的杀机，让人有身在沙场的错觉。

    而在这时，一直沉默的林天问才再度开口。

    “你恨也罢，怨也罢，终究改变不了被封印的事实。并且。”

    他好像是在自语，顿了一顿，似乎是想了想，才又说道：“我相信我的儿子。”

    他很认真地说着，带着自信，脸上却浮现出歉然神情。

    而后，他转头，目光平和，看向了山谷出口处。

    “果然是这样，你终于还是出手了，是爱惜羽翼助它们脱身，还是因为出手阻拦的人是我呢？”他目光湛然，沉澈如水，似乎能看透一切。

    方才，他随手在山谷四周布置了场域，却没能阻住四名大妖。

    似乎是听到了他的低语，找书苑 www.zhaoshｕyuａｎ.com 也似乎是在回应，黑岳至深处忽然响起了锁链哗啦的声响。

    “此岳虽困着你，却无法完全锁住。若是你铁了心护着它们，我亦无可奈何，不能替小尘寻些不错的血食弥补缺憾，稳固基础。”

    “只是。既然这是最后一次出现，怎么也不能空着手魂归星海吧！”他轻轻说着话，体外金光由淡转浓，越发炽盛。

    “天叔，你就在这等我片刻吧，我带着小尘片刻就回。”叶天问转身，脸上带着关切和歉意，对身旁颤巍巍站着的林老头渡过去一道浑厚而纯然的金光。

    而后，不待林天峰回复，他的身影便虚淡了下去。

    一阵微风起，偌大的萧瑟山谷内已不见其踪迹，只在远方的天空现出一个金色的光点。

    “可。”林老头张了张嘴，似乎要说些什么，最终却摇了摇头，只能对着那越来越小的光点无奈道：“这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