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大张旗鼓说媒去

　　韩金氏的脾气向来说是风就是雨，此时动了怒，便命绿苗马上去找媒婆，韩真真见状不由着了急，顾不得顺娘还在那里怄气，忙过去拉着韩金氏，急道：“娘，你要做什么啊？”

　　韩金氏一把推开女儿，冷笑道：“我要干什么？我要把你嫁出去！”韩真真见她动了真格，急忙背过身朝绿苗使眼色，绿苗知道韩真真的意思，遂站着不动，韩金氏叫了她几声，见她只是嘴里应着，身子却一动不动，不由越发气愤，冷笑说道：“你要是不去，我就自己去！”

　　她说着拔步就往门外走去，韩真真无法，只好追上去，急红了脸说道：“娘，你别这样，以后外人知道了，我们娘儿俩还怎么做人？”

　　韩金氏怒道：“眼下你嫁不出去，我娘家连‘五七’都做不了，已经没脸做人了。与其坐在家里等着给人看笑话，不如做娘的亲自出去，给你找一门亲事，也堵了别人的嘴！”

　　她一面说，一面甩开韩真真的手，径自出门去了，韩真真急得不住跺脚，却又无法。偏偏那边顺娘又一叠声地催促收拾行李回金家去，韩真真抬头一看，天色已晚，这种古代的晚上，黑灯瞎火的，顺娘一个妇道人家又如何能赶几十里夜路回去，只好暂时把韩金氏丢下，转过身来劝阻顺娘。

　　好容易将顺娘劝得气平，已是到了华灯初上的时候，韩真真虽然没有心思吃饭，却还是打起精神，叫红杏做了几个菜，又让福伯和绿苗出门去寻韩金氏。可巧刚打开门，便见到韩金氏寒着脸，一语不发地迈进了门槛。

　　韩真真察言观色，不敢多说话，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又惹了这位娘亲生气，忙为她搬凳子，添饭加菜，韩金氏马马虎虎吃了几口，就命红杏去烧水烹茶，又命绿苗和福伯把家里的桌子都搬到厅堂之上，她自己挽起袖子，从自己住的屋子里捧出一大捧碎银子来，用十几个小布包包好了，又另取了一个大大的银锭放在布包之间，明晃晃地十分惹眼。韩真真不知道母亲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站在一旁看着，顺娘却冷笑一声，自去客房内睡了。

　　韩金氏将要准备的东西整理完毕，便叫绿苗点起了大灯笼挂上，将大门敞开，屋内又点了好几盏油灯，火苗摇动，顿时屋子里亮堂了许多。小文见韩金氏面色如霜，心中害怕，躲在了韩真真身边，韩真真握住小文的手，自己的一颗心也是七上八下的。

　　她看韩金氏这架势，似乎是在等待客人，果然不出片刻，便陆陆续续地来了客人，韩真真见来的几个，都是穿红着绿、年岁三十出头的妇人，正揣摩他们的身份时，小文已认了出来，在韩真真耳旁悄声道：“大娘真的请了镇子上所有的媒婆来呢！”

　　韩真真闻言顿时脑袋上冒出三条黑线。她紧紧握住小文的手，只恨不得能找个洞能钻进去，觉得此事实在是荒唐无比。想了一想，便悄悄往楼上挪步。，不料韩金氏眼尖，早就看到了韩真真的行动，回过头朝她喝了一声：“你给我好好地站在那里，不许乱动！”

　　小文朝韩真真吐了吐舌头，脸上充满了同情之色，韩真真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脸上火辣辣地，却也真个不敢动弹，韩金氏待客人来得差不多了，便命红杏给各位媒婆上茶上点心。韩真真眼睛盯着地面，心中羞愧无比，也无心去看到底来了多少人。

　　众媒婆进了韩家之后，在红杏和绿苗的招呼下纷纷就坐，抬眼一望，满屋子都是同行，未免感觉惊讶，不由互相使着眼色，只是不好开口议论。韩金氏待客人喝过一盏茶之后，便笑了一声，自己在一张高背椅上坐了，开口说道：“诸位街坊邻居。我韩金氏今日请各位前来，所为何事，想必大家也都心中有数了吧？”

　　众媒婆都沉默了片刻，一个妇人最先开口：“看韩大娘这阵势，敢情是为了真真姑娘的婚事？”

　　韩金氏点点头，朝红杏一颔首，眼光落到桌子上的小布包上，红杏会意，将那小布包拿过来给了韩金氏，韩金氏将小布包在手里掂了一掂，笑道：“这里有十二个小布包，里面各封了三钱银子，今日来我家的各位，每位都可以得到一个。”

　　三钱银子虽然不是什么大数目，但也不算太少，众媒婆还没正式给韩真真做媒，就得了这么一笔钱，可见韩金氏这次出手实在是大方。众人听到韩金氏这番话，再看看她手里的布包，不由眼睛都放出光来。有人先沉不住气，笑着道：“韩大娘，你家真真是你的独生女儿，这些年来，你也挑了不少女婿，都不中意。咱们也不知道你到底要挑什么样条件的，万一这银子拿了，说的人家又不中你的意，岂不是让人不好意思？”

　　韩金氏冷笑了一声，将布包递给红杏，拍了拍手说道：“诸位放心，这银子只是点小心意，算是大家跑腿的辛苦费，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大家收了这银子之后，请务必帮我细心查访一下，附近有哪户人家，家里有合适的男子愿意娶我家真真的，前来跟我说了便是。若是说成了，我韩金氏便封银二十两，做为酬谢！”

　　她说着就朝桌子上那锭大银一指，顿时满屋子都是倒抽冷气声。就连韩真真也暗暗吸了口气，她穿越过来了一段时间，自然也知道二十两银子在当地不算小数目，韩金氏这回可真是出手无比大方了。

　　果然，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马上就有人笑问：“不知道韩大娘对男方家有什么条件？”

　　韩金氏早就胸有成竹，当下说出几个条件来：一、家底要过得去。二、年纪相当。三、相貌端正。四、身体健康。五、不能做继室，更不能做妾。六、定亲之后，负责金家的“五七”。

　　她这六个条件，听得韩真真都心底直抽冷气，那“年纪相当、相貌端正、身体健康”这十六个字，倒还说的没错，问题是家底要好，嫁过去还不能做继室，这两点却又难了。何况做“五七”的银子，也是一笔大数目。韩真真自知相貌不堪，又到了十八岁，在本地已经算是“大龄剩女”，韩金氏这些相亲条件，岂不是要自己真的嫁不出去了？

　　她一边想，一边脸上火辣辣地觉得羞愧。果然，众媒婆听了韩金氏这六个条件，都面面相觑，露出为难的表情来。韩真真听到屋子里鸦雀无声，只剩众人的呼吸之声，便知韩金氏的条件果然苛刻之极，她原本觉得羞愧，但转念一想：这样也好，长得不好看，年纪又大了，嫁不出去反而有嫁不出去的好处。何况自己一个堂堂二十一世纪小白领，犯得着为了赌一时之气，随随便便找个男人把自己嫁了么？

　　韩真真这样一想，心里也就安定了些，干脆冷眼旁观。隔了许久，方有个媒婆小心翼翼地道：“前面巷子住着一家姓曹的，他家后生今年二十五了，做的是煮酒的营生，相貌也还周正，不知道韩大娘觉得怎样？”

　　那媒婆说的人韩金氏也认得，当下一想，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说：“不行不行，他家里那个老娘瞎了眼睛，一家子都靠这个儿子养活，家底太薄了。”

　　这个人选被否定之后，众人又沉默了好一会儿，又有人道：“邻村有个地主，他家儿子是个独子，去年死了老婆一直没续弦……”她话还没说完，韩金氏便打断了，斩钉截铁地道：“我说了，我家真真不做续弦！”

　　众人默然，都觉得韩金氏提出的条件太苛刻了。韩金氏等了一会儿，见大家都不说话，有点沉不住气，把那锭大银拿起来，敲了两敲，发出沉闷的扑通声，众人原本气氛低迷，但听到银子的响声，又都提起了兴致，陆陆续续说了几个人选，但都被韩金氏否定了。

　　不知不觉夜色已深，众媒婆绞尽脑汁，仍没有找出合适的人选，韩金氏自己也困了，此时她气愤的心情已经稍稍平复，头脑清醒了些，知道这样急也不是个办法，遂道：“夜深了，大家都先回家去吧，从明日开始，都去走访人选，遇到合适的就和我说，定然重重酬谢！”

　　众媒婆听了如获大赦，纷纷拿了银子回家，韩金氏也累了，打个呵欠，命红杏绿苗收拾了桌子，自己将那锭二十两的大银收了，叫福伯关上大门。

　　福伯年纪大了，做事不免慢点，他弯着腰，眯着眼睛慢慢腾腾地找到门闩，正要去关门，不料忽然一个人将大门一推，福伯不提防，站在门边，差点被那人推得摔倒，红杏见了，忙去扶他，那推门进来的人见自己差点将福伯推倒，也吓一跳，啊哟一声，过来扶福伯。

　　红杏一抬头，见这不速之客是个五短身材的汉子，满脸麻子，三十岁左右年纪，红杏也认识他，知道是前面街上住的混混，人称周二麻子的，此人整天不学无术，以赌钱设局为生，三十岁了还住着一间破屋子，娶不起妻子。他见红杏扶着福伯，便不怀好意地在红杏手腕上一捏，红杏大怒，瞪起了眼睛骂道：“周二麻子，你闯到我家里来，是什么意思？”

　　周二麻子吐了吐舌头，嬉皮笑脸地道：“红杏姊姊，不要这样凶好么！”

　　红杏呸了一声道：“谁是你姊姊！”

　　这时韩金氏从院子里进来，看到周二麻子，她是寡妇人家，向来洁身自好，不和男人随便来往，见到周二麻子这小混混，不免心中嫌恶，皱起了眉头喝道：“周二麻子，你怎么无缘无故闯进我家来？”

　　周二麻子一看到韩金氏，就双眼放光，他笑嘻嘻地道：“韩大娘，实不相瞒，我是来求亲的。”

　　韩金氏先是一愣，接着便气得满脸通红，怒道：“你个不要脸的东西，敢调戏寡妇？”她性格泼辣，随即转身去院子里拿了个洗衣服用的棒槌，冲过去便往周二麻子身上招呼。那周二麻子虽然知道韩金氏泼辣，却也没想到她说动手就动手，忙闪身躲避，一边躲，一边道：“韩大娘，你可别误会。我不是向你求亲，我是向你家真真姑娘提亲来着！”

　　韩金氏又是一愣，找书苑 www.ｚhaosｈｕyｕaｎ.com 一时没反应过来，便住了手，问道：“你个周二麻子，什么时候不赌钱，却做起媒人来了？”

　　她向来看不起这周二麻子，但是周二麻子说要给韩真真提亲，却让韩金氏感到纳闷，也不知道周二麻子要给韩真真说的是哪户人家。这时候韩真真听到动静，也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听到这满脸麻子的猥琐汉子说给自己提亲，同样一怔。

　　韩金氏心想既然对方是来提亲的，礼数上不能太怠慢了人家，于是收了洗衣的棒槌，道：“想不到你倒有这番好意，不知道你要说的是哪户人家？”

　　周二麻子此时也看到了韩真真，脸上不由露出失望之色来，原来韩金氏虽然皮肤黑点，但面貌俏丽，年过三十仍有几分风韵，不料她的女儿却生得这样肥胖，比起韩金氏来差得远了。但是周二麻子的失望之色在脸上一扫而过，随即又恢复了正常，他笑嘻嘻地道：“方才我自大娘门口路过，听到大娘说要给闺女说门亲事，要求男方长得周正，身体好，那几点条件，我都听得清楚，刚好心里有个合适的人选，所以特地过来跟大娘说说。”

　　韩金氏见周二麻子说有合适人选，不由喜形于色，忙亲自拉开椅子，请他坐了，又叫红杏赶紧倒茶上来。周二麻子也不客气，坐好之后不紧不慢地说道：“这个人年岁比你家闺女大几岁，从未娶妻，家里父母双亡，守着些祖业过活，从来不愁生计，长相不丑，身体也好，二十多岁了还从没吃过药瞧过大夫。韩大娘你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