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神普

　　杜法米送给我的礼物，是允许我抄录她法术书中的一环惑控系法术：误导攻击。如同被搭配瞬发超魔法技巧的法术，误导攻击仅需一个简短的单词、手势就能施展，效果是影响指定目标的心灵，令他变得心烦意乱，开始寻找躲藏在阴影中的敌人。

　　想象一下，我在近距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施展此法术，而“塔拉斯双壁”在一旁攻击措手不及受术者的美妙场景……

　　这是一件具有杜法米风格的礼物，幻术和惑控是她喜爱的魔法学派。只不过侏儒的礼物往往不好收，“误导攻击”法术有一个令我难以忍受的缺点：法术材料是一只苍蝇的干燥翅膀。

　　法术的发明人简直丧心病狂！当初为何不用蜜蜂，而是选择苍蝇！在法术材料包中放入干燥的苍蝇翅膀，感觉非常不卫生；除此之外，苍蝇翅膀如此脆弱，万一临场我一紧张，把它捏碎了怎么办？

　　犹豫了老半天，最后我把心一横，仔细辨识卷轴上记录的法术结构，并且花费整整二十四小时的时间，以及使用价值100金币的特殊鹅毛笔、珍贵墨水，才将误导攻击抄进法术书中。

　　这是无可奈何的事，除非肯花费大量精力钻研施法免材的技巧，否则所有施法者一生中一定会碰到令人尴尬的法术。说个多元宇宙中广为人知的悲伤故事：施展蛛行术时，施法者必须表演活吃“沾上一滴沥青的蜘蛛”的精彩戏码；至于瞬发的蛛行术，则是要用极快的速度吞下可怜的沥青口味蜘蛛──因为瞬发超魔法技巧不等于省略法术本身的材料、姿势、言语、法器等成分。

　　我不寒而栗，如果在地球位面看到有人捡拾柏油路的碎渣，配上活生生的蜘蛛服用，想也不用想，我会立刻拿出手机，上网搜寻精神病院和肠胃科急诊的电话号码。

　　──永远不要探究施法者的食谱，我们是费伦大陆上的贝爷，拥有堪比阿三的铁胃。

　　“万幸误导攻击法术没有要求我吞死苍蝇。”我摇摇头，驱除脑中的多余念想。

　　等到我全神贯注地抄写、理解完毕，坐不住的杜法米早已将我的房间逛了个遍。

　　“阿尔伯特学长，以低阶法师的标准来看，你的藏书异常丰富呢！”杜法米摇晃着脑袋，虽然是使用赞赏的语气，神情却有说不出的古怪，好似在极力避免某些话脱口而出。

　　“还行吧，别看书架上堆满了书本，其实大部分是《怪物图鉴》系列丛书。”我拧紧墨水瓶盖，然后取出匕首，削除磨损的鹅毛翎管笔尖。

　　笔尖事先对半裁出凹槽，然后削尖，中央再用刀子切割毛细槽。我的任务是完成例行的保养工作，这种活儿每一位法师都干得无比纯熟，我自然不例外。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我所使用的工具是购自巧匠的精制品，无形间，我彷佛觉得自己在环境的加成下，发挥超出平时的辨识法术功力。

　　“为什么是《怪物图鉴》，而不是《幻术师指南》？”杜法米的话又快又急，红发飘舞，稀疏的眉毛高高扬起，随即落下，土黄色的脸颊上浮现一抹不正常的潮红，“我不明白，会长的藏书种类，就像你的画作一样不可思议。”

　　我自动屏蔽杜法米带有刻板印象的后半句发言。

　　“嗯，对于立志在变化学派有所成就的法师们而言，《怪物图鉴》是入门读物。”我停下精密容不得一丝半点差错的修笔作业，耐着性子宽慰道：“杜法米，对广博奥秘的浓烈兴趣，是通才法师和专精法师之间的最大不同。”

　　我平平淡淡地说：“我是幻术爱好会的首领不假，同时我也是一位专攻咒法系，连结变化奥术领域，目前正在苦练自发预言技巧的通才法师。”

　　杜法米似乎被我的一长串介绍惊吓，久久才从牙缝间挤出一句话：“我更不明白了，集中有限的精力在一门学派上，难道不是有效率的学习方法吗？”

　　“我同意妳的观点。如果我将多数时间放在单一的学派上，战力会比现在的我更强。”我爽快地承认道。“只是我不喜欢受到局限，希望自由地行走法师之道。”

　　“兴趣是学习的最大动力。我认为省下言语的传送法术很有趣，为此学习默发的超魔法技巧；我想要扭转哈鲁阿的少子化现象，就发明了一些小法术，比如──咳咳！”

　　我告诉自己不要在意杜法米的目光，岔开话题道：“说点别的事情吧，杜法米，妳在塔拉斯镇居住的时间，比我十多年的人生还要长，不知道妳对这座小镇抱持何种看法？”

　　“塔拉斯镇？和别的城镇相比，最大的特点是魔法女神教会的学校与图书馆。”杜法米兴致盎然，双手在大腿上打着拍子，轻声吟唱道：

　　“一切故事都有开头：

　　从兰檀岛的海湾漂到拉帕利亚的彼岸，

　　我就要动身去了，去法师之国哈鲁阿；

　　搭起一间小屋子，筑起泥巴房；

　　支起几行云豆架，一排蜂蜜巢，

　　独个儿住着，绿荫下听蜂群歌唱

　　我就会得到安宁，它徐徐下降，

　　从朝雾落到蟋蟀歌唱的地方；

　　午夜是一片闪亮，正午是一片紫光，

　　傍晚到处飞舞着红雀的翅膀。

　　我就要动身去了，因为我听到，

　　那念咒声日日夜夜轻拍着耳膜；

　　不管我站在主卧房或灰暗的实验室，

　　都在心灵深处听见这声音。”

　　“唔，声线说不上优美，歌词却有十足的韵味。多亏音痴吟游诗人艾尔菲不在场，不然她会羞愧自尽。”我诚心地说道，“杜法米，妳有考虑转行当一位吟游诗人吗？”

　　“吟游诗人？噢！阿尔伯特学长，你真幽默。”杜法米哈哈笑道，“只有模糊了吟游诗人以及法师之间界线的超凡之弦成员，才有可能学会最顶级的幻术系法术。然而，拥有九环施法能力、已知法术数量有限的超凡之弦，却又不一定选择九环幻术法术。”

　　杜法米一边笑，一边揉着肚子，“吟游诗人知晓的幻术魔法种类，远远及不上法师。”

　　“杜法米，吟游诗人得罪过妳？”我摇摇头笑道，或许这是所谓的“同行相轻”？侏儒一族酷爱幻术，甚至连主神加尔都拥有幻术神职。族中不仅盛产幻术师，就连侏儒吟游诗人也比其他种族的诗人知晓更多幻术魔法。“妳说得很对，九环法术中有太多强大的选择。无论是共通系的许愿术；变化系的时间停止、形体变化；咒法系异界之门；防护系的法师裂解术等等，幻术很难是前三位的选项。”

　　“不久之前，学长不是说了一个冰魅杀手法术吗？”杜法米反驳道：“作为拟像术的威力升级版本法术，近乎完美的复制一个生物，难道不能排在前三名吗？”

　　“冰魅杀手法术很强大没有错，但是此法术相当罕见，由冻土地带的冰霜法师发明，妳必须考虑到该怎么入手此法术。”我伸出一根食指，面色凝重地警告道：“劝戒妳不要打这个法术的主意，既然查过法术的效果，应该知道此法术的数据已被某位神明销毁。”

　　“阿尔伯特学长，你是说狗头人Pun－Pun？”

　　听到杜法米直呼滥强之神的名讳，我耸然一惊，连忙用手封住她的嘴，厉声斥责道：“杜法米！妳莫非不知道神明除了能够感知到神职相关事件，只要神明愿意，还能够感知到任何动物，祂的信徒，圣迹，与祂有关的物体和任何祂的名字在一个小时内被说出的地点周围一定距离内的一切？”

　　宗教科目被死当的杜法米唯唯，只有听我教训的份。找书苑 wwｗ.zｈaoｓｈuyuａｎ.ｃom

　　“伟大的滥强之神，数据上限的抹消者，撒鲁克巫虺黑科技之主，最有名的事迹就是通过冰魅杀手法术封神。”我浑身震栗，暗自祈祷Pun－Pun大人有大量，不要理会一位小小的法师学徒宣扬祂的恐怖传说，“祂在成神之前复制无数字神祇，然后通过一连串的操作，成为神格20的顶级存在。”

　　杜法米默然无语，立下的毕生目标才过几天，就被我无情地粉碎。

　　我摸摸她的脑袋，小声说道：“这是封神的其中方法之一。固有神性无法被凡人获取，但可以由具备神性的神赐予。”

　　“那点燃神火、信仰封神呢？”杜法米天真地问道，下一刻被我补了一记手刀，“妳从哪里听来的胡扯？不要相信坊间的谣言，那些都是宗教知识不过关之人的呓语。”

　　杜法米朝我吐了一下舌头。

　　“神力和信仰挂勾，是费伦神系的神上神立下的规则，其他世界可不一定。”我接着“神普”道：“首先，‘神火’这个概念不存在，其次，凡人也不可能像意淫小说中描写的那样，藉由屠神来成神──凡物无法对抗神明；成神的方式，基本上只有完成史诗级的冒险偶然成神，以及由神明奖赏。”

　　看着杜法米十窍通了九窍的困惑表情，我叹了一口气，赶紧为她恶补宗教和位面知识。

　　后来在这一周的宗教课随堂测验中，杜法米总算拿到了及格的成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