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古阳城

　　那一天，古阳城巍峨的城墙依旧能透出许久前所留下的战争悲凉，初冬的萧瑟中掉落了枝叶的老树上，几只冒着寒风出来觅食的鸟也只能枯燥的站在枝桠上面，不见雪落，那寒气却是冷得沁入心脾。

　　古阳城门外。

　　在这即将入夜天将黑不黑的时分，每日都在城中营生的那些商贩门开始陆陆续续出城，冰冷的天气加快了行人的步伐，总是匆匆地离开。就连那卖馄饨的小摊儿也不再一路吆喝着出城，带着毡帽挑着担子匆忙离开，在出城的时候不小心脚下踢到一块石子，咕噜噜地远远滚开。

　　这枚并不受关注的石子顺着并不明显的小坡直接滚到一个蜷缩在城墙边上，衣衫褴褛冻得瑟瑟发抖的乞丐边上，这个乞丐看起来相当年轻，只有十四岁的模样，瘦削的脸上满是污渍糊得很黑。那看起来惊魂未定的眼神，竟然有种涣散开来的飘忽感，像是无法凝神的样子。单薄的衣服外面，披了一张破旧的脏被子，即便是在冬天依然能够闻到散发出来的臭味，不少商贩经过的时候也是理也不理，只是远远绕开。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当中，同情心是最不值钱的东西，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生计而忙碌着，或许过了今天之后，明日所需要面对的会是更多的东西，比如杀戮。

　　这个浑身脏臭的乞丐明显就是在武力的压迫之下所沦为的牺牲品，他的一条腿以一个常人根本没法自己做到的角度恐怖的弯向了背后，像是被人直接折了腿才会变成这样。这个时候的他哆嗦着双手，从地上捡起还不够两口的剩馒头，麻木的放在嘴里咬着，这是如今这个世界上仅存的不多的好人所给的，但看起来眼前的乞丐并不懂得感激，只是一脸的漠然看到东西便吃。

　　行人来来往往的从他面前走过，更多的人选择漠视。直到从城门走出来一个也大约十五岁样子的独臂少年默默走来，从样子来看也只是城中的普通贫民，他在这个乞丐的面前站了一小会，眼神复杂。

　　独臂少年似乎怀着警惕的神色环顾四周看了一下，这才快速从自己的怀里拿出一团纸包，直接送到乞丐的面前，并且迅速打开来，里面包着的是还散发出热气的饭菜。“景一，赶快吃吧。”这独臂少年说这话的时候，明显带着颤抖，并且还有些哽咽的声音。

　　看到眼前的饭菜，那名为景一的乞丐眼神忽然一亮，立马快速的伸出手来，也不管双手有多黑多脏，直接手抓着饭菜就往嘴里塞进去，想是饿极了。“景一，你慢点吃，别噎着了。”独臂少年看到眼前的这幅场景更是有些按捺不住情绪，“我虎子没能力为你报仇，只能看着你被李家欺凌，我……我……”

　　也不知道这两个少年是什么关系，但看起来这位名为虎子的独臂少年与乞丐的关系匪浅，并且乞丐被打断的腿，与虎子的独臂也有几分关系。

　　“臭小子！警告过你多少次了，说了不许给他送饭的，你在干什么？”就在虎子还沉浸在难以言语的情绪当中时，后面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响起。转过头看过去时，几个人便是从后面缓步走来，中间那个身穿锦衣的约莫18岁左右的青年带着漠然的表情，虽说从脸型轮廓上来看也有一副好皮囊，但眼睛里却是充满了狠戾之色，想来并不是什么善茬。

　　而锦衣青年的背后数个彪形大汉看起来极为威武却颇有恭维之色，其中一位看似瘦弱的老者却是仅有的一个没有卑躬屈膝态度之人，只不过眼里泛着的精光异常精神，与那几个彪形大汉步伐浑厚极具震慑力不同，他每走一步显得步履极轻，落地之时若有若无仿佛鬼魅一般。

　　见到这群人缓步走来，虎子被吓了一大跳，本来就紧张的身体竟然哆嗦起来，满脸的恐慌。“李少爷，我只是路过的……”虎子浑身发抖起来。

　　“张景一这小子是自己找死，要怪就怪他自己不耐打吧，上次才那么几招就挡不住了，还不够我一顿打的。”李家少爷满是蔑视的眼神盯着地上那眼神涣散，哆嗦着双手狼吞虎咽吃东西的少年乞丐。或许是看了这幅场景自己还是不怎么解气，便是直接一脚将那纸包踢飞，还冒着些许热气的饭菜顿时散落在古阳城门的路上，引得路人纷纷避让，而那些不小心沾了饭菜的人连怒也不敢怒，直接飞一样赶紧离开。

　　这一脚下来不但纸包被踢飞，就连那本来身子发抖的张景一也是被狠狠地踢了一脚，整个人撞到城墙边上，听得这个少年乞丐一声闷哼。

　　“告诉你，本少爷没杀张景一已经是很宽宏大量了，废了他一条腿让他沦为乞丐好歹也是留了一条命。”李家少爷看起来似乎有些得意，随即话锋便转向冰冷，“要不是本少爷宅心仁厚还留了他的话，那下场绝对就跟他那老道士师父一样，落个惨死的下场！”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那被叫做张景一的乞丐身子一颤，涣散的眼神竟是忽然凝聚了起来，像是被触动到了什么，那本来缩在破被子里面的手不自觉地就握了起来。

　　“臭小子我有没有警告过你？”李家少爷指着虎子问，“当日你求我我留这忤逆之徒一命的时候，我有没有说过只能让他沦落到靠乞讨为生，绝不能送饭送衣？否则就把他的另一条腿打折？”

　　听到这话的时候虎子全身一震，竟是整个人就跪了下来：“少爷，我错了我错了，您就高抬贵手饶了景一吧，您如果要罚的话就罚我，叫我做什么绝对不敢说不！”

　　“这话可是你说的？我们有言在先，可是你三天两头就偷偷给他送饭，我一忍再忍很多次了，这次可别怪我下手太狠！”李家少爷冷笑道，然后对后面几个人说，“你们几个，给我把这两个臭小子的腿都打断！”

　　“是！”几个大汉应道，便迈着大步往前，每跨一步都能感觉到地面上浑厚的踏步声，冰冷杀气弥漫在那狰狞的脸庞之上，吓得旁观的行人又退后了好远。

　　听到李家少爷要下狠手，虎子吓了一跳，第一时间做得居然是将张景一拦在背后：“少爷，您打我就好了，景一再也经不住再断一条腿了！少爷！求求您了……”

　　听到这求饶之声，李家少爷的狠戾之色并没有任何缓解下来的意思，反而是笑得更加得意，想是在古阳城里早已飞扬跋扈习惯了，这种求饶声对于他来说根本就没有引起他丝毫的怜悯之心。

　　几名凶恶大汉走近过后，强行拉开虎子，重重的一拳直接将他打趴在地，另一名大汉便抬起强壮的脚，狠狠地就朝虎子的右腿用力踩下去。这一脚在空中落下之时，竟然能听到破风之声，可见这一脚的力道之大。倘若是这一脚真的踩在虎子的腿上，绝对只需要一下就能折断开来。看到眼前的这一幕，李家少爷竟然笑得更加欢乐，或许在他的眼里，面前的这两人根本就是蝼蚁一般不值得同情。

　　眼看这一脚即将踩在虎子的腿上，猛然之间却是听到“嗤”的一声响，那抬脚的大汉一声闷哼过后跟着就“嘭”的一下竟然飞到一边。找书苑 www.zhaoshuyuan.ｃom 还没等看清楚眼前的情况，混乱当中之间几道闪亮的刀影，紧接着便是几道喷出来的血痕划过空中，刚才几个还很嚣张的彪形大汉在转眼之间就挨个倒在地上。

　　等看清楚状况的时候，那个叫做张景一的乞丐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站了起来，那原先看起来被打折的腿像是没事一般，挺立在寒冷的风中，右手握着一把寒亮的匕首，刀尖上还在继续滴着鲜血。

　　这个时候的张景一不再是先前那副手脚哆嗦的惊恐样，那本来涣散无神的眼睛在这个时候也是显得精亮，虽说那些肮脏的泥渍还是挂在脸上，但气息一下子显得无比强大。就连虎子自己看到张景一这截然不同的气势，也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想必是他自己也没察觉到张景一在这段时间居然是装傻，而且那条断腿是怎么回事？当日他是亲眼看到张景一被打折了腿，半残废地被丢到古阳城的街头。

　　“你李家上下害死我师父，还将我一条腿打断，今日，我会让你十倍奉还！”张景一握着手中那滴血的匕首，话语之间尽是杀气地对着李家少爷说。

　　不过这样的一句话并没有引起李冲的任何畏惧，死掉的这几个家丁他是根本就无所谓的，但看到剧情如此反转过来李冲反而是哈哈大笑起来。“我倒也是没想到，你在古阳城里装疯卖傻那么久，原来断腿老早就好了，”李冲说，“倘若是你趁着腿脚还好的时候逃出去，倒是可能会有一条活路，如今留在这里不是自己找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