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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7位成员

小说:奥格计划 作者:蒲若非
  六年前。

  2038年,美国内战开始的第3年。

  戈登·斯廷森醒来的时候,耳朵里面全是轰鸣,像是汹涌海水的声音。

  他好不容易才睁开眼睛,一片浑浊,什么也看不见。

  他的身体无法动弹,一点劲都使不上。

  过了二十多分钟他耳朵里面的嗡嗡声才消失,周围是绝对的安静。

  他的视力也慢慢恢复了,他看见了头顶肮脏陈旧的天花板,上面爬满了黑色的蜘蛛网。

  戈登流下了眼泪,他知道自己终于从梦中醒来了。

  他竟然活着苏醒了!竟然能够回到这个现实世界!

  他在梦中经历了两千四百三十二次死亡,每一次死亡他都刻骨铭心。

  他明明都已经绝望了,以为自己会永远陷在地狱一样的梦境轮回中。在每一个梦里面,他都拼命地挣扎,拼命地求生,但是最后都会死的非常痛苦。而且那种痛楚非常真实,他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个细胞都能体会,他感觉自己真的死了。

  但是死了之后,马上他又会在下一个梦中醒来,接受新一轮的行刑。而梦中的记忆却如烙印一般,他怎么忘也忘不掉。

  现在他知道他真的醒了,这绝不是另一个梦。因为他看见了他躺着的地方,那是棺材一样的冬眠舱。

  冬眠舱的盖子已经打开了,但是里面的温度还是二十多度的恒温状态,看样子是刚打开没多久。

  戈登又用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才使自己的身体恢复知觉,艰难地坐了起来。

  他看见比天花板还要破旧肮脏的墙壁,上面写满了巨大而丑陋的字迹。

  “CURSE_YOU!GORDON!(诅咒你!戈登!)”

  “DEMON!(恶魔)!”

  “BURN_IN_HELL!(烧死在地狱里)!”

  戈登知道他苏醒的这个世界跟他预期的完全不一样,恐怕已经发生了重要的变故。

  他起身在房间里寻找,没有发现任何有用的东西,本应为他准备的衣服都没有,他只好赤裸着身子走出了房间。

  走出房间,来到走廊,他惊呆了。

  走廊里面横七竖八地躺着尸体,有的已经成了白骨,有的还没有完全腐烂,似乎全是他以前的同事。

  他去到不同的房间,看见了跟他房间一样的冬眠舱。那些冬眠舱要么已经打开了,里面是空的,要么没打开,里面是一具尸体。

  他来到不同的地方,实验室,起居室,娱乐室,食堂,看到的都是一样的景象。这些人有的像是饿死的,有的像是发生了激烈的争斗被打死的,还有的是自杀的。整个基地已经变成了一座巨大的坟墓。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戈登心中开始猜测所有的情况。

  难道苏联已经胜利了吗?美国亡国了?还是第三次世界大战爆发了,世界毁灭了?核战争?星球大战?亦或是政府已经把他们抛弃了,让他们自生自灭了。

  基地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大家都死了,为什么自己到现在才醒来?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谁给自己的冬眠舱设置了那惨无人道的梦境,让自己无数次地在惨死中轮回?虽然是在虚拟程序中进行的死亡,不会对自己的肉体造成任何影响,但是记忆却不会被重置,那些死亡的痛苦,戈登怎么也忘不了。戈登发誓,一定要让那个人付出代价。

  戈登在基地中寻找。基地的墙上到处写着莫名其妙的诅咒和涂鸦。

  “USA!USA!(美国万岁!)”

  “WE’RE_DOOMED!(我们都要完了!)”

  他从一具尸体身上扒下了一套衣服,穿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饿得不行,但是基地却似乎早已没有任何食物。

  他在起居室中看见了粘贴在墙上的简报,密密麻麻地贴满了一片墙壁,每一张简报的内容都让他极为震惊,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他最关心,也最让他吃惊的几条简报内容是:

  《美军撤出越南,我们又输了》

  《中美建交,尼克松的妥协》

  《挑战者号升空后爆炸,七名宇航员丧生》

  《苏联解体,休克疗法的伟大胜利》

  《死亡之日,世贸中心和五角大楼被飞机撞击》

  《美军撤出阿富汗,我们又输了》

  《大萧条,二十年前经融危机的延续?》

  《卡特琳娜大海啸导致西部三十个城市瘫痪》

  《ERL在洛杉矶等五个城市释放伊博莱毒气》

  《旧金山示威游行升级,防暴警察与市民交火》

  《继德州之后,路易斯安那州宣布独立》

  《阿卡姆病毒导致一百万人丧生,纽约成为空城》

  《第二次内战,我们的明天在哪?》

  简报的内容停止在2035年,从新闻上看,这一年美国爆发了内战,但是战争到底怎么开始的,发生了什么,简报上并没有详细说明。后面也没有进一步的报道了。戈登推测,可能是战争导致了基地的彻底毁灭。

  那么现在到底是哪一年?战争打了多久,现在结束了吗?

  戈登从1970年开始冬眠,并没有具体的苏醒时间。原计划是实验结果出来的时候,基地会主动叫醒他。时间可能是二十年,也可能是两百年。

  但是从现在的情形看,基地已经毁灭了,实验结果还有谁关心呢。

  戈登还在迷茫之中,他对发生的这一切还没有完全消化。他心中有无数的谜团,需要整理自己的思路,一个一个解答。

  突然,他听见了响动。

  哒哒哒哒的声音,像是在朝自己走来,却不像是脚步声。这种声音好像是一串空易拉罐击打地面发出的金属撞击声。声音在空旷的基地中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戈登拿起门后面的一个扫帚,走出起居室,谨慎地看向发出声音的方向。

  声音是从走廊尽头传来的,走廊尽头的楼梯转角显出了一个影子,影子正在下楼。

  这个影子是戈登从来没见过的物体的影子,像是一个巨大的章鱼,球形的躯干,周围晃动着无数螳螂一样的手臂。

  戈登心中涌出来巨大的恐惧。

  “Hello,Dr.Stinsen!(你好,斯廷森博士!)”

  影子走下了楼梯,对着走廊尽头的戈登发出了一声机械的问候。

  戈登看清了他的样子。这是一个一人多高的机器人,地上拖着蜈蚣一样的无数条步足。步足支撑着上面球形的躯干,躯干是铁皮焊成的,似乎维修过多次,上面有焊接的痕迹和乱七八糟的铆钉。

  躯干正中间有一个红色的摄像孔,似乎是它的眼睛。空中悬浮着无数的机械手臂,张牙舞爪,像是章鱼的触手。

  更可怕的是他的那些触手上面全是血迹,血迹已经发黑,和棕色的铁锈混合在一起。

  “你是谁?”戈登小心翼翼地问。

  “我叫罗夏,是博蒙特基地的清洁管理机器人。我是在您冬眠后的2029年开始投入使用的,所以您不知道我。”机器人说。

  “你是清洁管理机器人?”戈登看着罗夏鲜血淋漓的机械手臂,那些手臂上面并不是扫帚、拖把、喷头之类的扫除工具,而是各种手术刀,电钻和镊子。他很难想象罗夏是怎么用这些工具来做清洁的。

  “哦,是这样的。”罗夏看出戈登的疑惑,解释道。“因为基地的医护人员死亡了,我就自己改造了自己,接替了他们的工作,治疗基地里面的病患。”

  “你能自己改造自己?”戈登诧异地问。

  “虽然非常艰难,但是我毕竟还是成功了。”罗夏说。

  “成功了?”戈登不知道罗夏的“成功”和自己理解的成功是不是一个意思,因为他分明看见基地除了自己的所有人都死了。

  “是的,您没发现吗?基地被我维护的很好,现在基地的人们没有一个生病的人。”罗夏骄傲地说。

  基地确实一个生病的人都没有,死人是不会生病的。

  戈登难以想象罗夏对基地的人员做了怎样的“治疗”。

  “罗夏,基地发生了什么事?”戈登问。

  “基地运行状态:良好;空气质量:优;湿度:中等。罗夏祝您有个好心情。”罗夏机械地作答,这倒像是一个标准的清洁机器人式回答。

  “现在的时间是什么?”戈登说。

  “2038年1月19日03点14分07秒。”

  戈登大吃一惊,原来自己已经沉睡了68年了。

  “还有人活着吗?”

  “据我所知,只有您和威洛博士活着。”

  “他在哪里?”戈登激动地问。

  “外面。”罗夏简短地回答。

  “基地外面?”戈登很惊讶。

  “是的。”

  “外面哪里?”

  “信息不足,无法回答。”

  “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

  “信息不足,无法回答。”

  “还有其他人活着吗?”

  “没有。”罗夏冰冷冷地回答。“博蒙特基地279人都已失去生命迹象。除了您还活着,威洛博士信息未知。”

  戈登沉默了。他的同事们竟然都死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眼前的这个罗夏看起来虽然可疑,但是似乎并没有敌意,不像会加害自己的样子。

  “威洛博士是什么时候离开基地的?”戈登继续问道。

  “2020年7月9日21点35分。”

  “他是出于什么原因离开的?”

  “信息不足,无法回答。”

  “为什么他能够离开?基地不是不允许任何人离开吗?”

  “他杀死了威斯克监视官,取得了门禁秘钥。”罗夏回答。

  戈登大吃一惊。果然如此吗?要逃出这个高度机密,戒备森严的基地,必须要从监视官那里取得门禁秘钥,没想到那个书呆子威洛博士竟然为了逃出基地,不惜杀人!

  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我现在才醒来?”戈登问。“发生了战争的时候他们怎么不叫醒我?”

  “因为只有实验结果出来的时候您才会被唤醒。”罗夏机械地回答。“你的冬眠舱权限是最高的,必须由威斯克监视官,奥尔科特所长和林奇技术总监三人共同确认,您的冬眠舱才会启动苏醒程式。”

  这三个人的名字戈登都没有印象,已经不是他冬眠的时候的那几位官员了,看来是新人。

  “那你的意思是,现在实验结果出来了?”戈登问。

  “不是。”罗夏答道。“实验并没有结果。”

  “实验结果没出来?那我怎么会被唤醒呢?”

  “因为表停了。”

  “什么叫表停了?”戈登讶异地问。

  “因为未知的原因,基地的所有计时设备全部停止了。所以您的冬眠舱自动开启了。”

  戈登不知道基地的计时设备为什么会停止,现在比时间停止还要糟糕的情况太多了。他现在最想做的事情是去查看实验的情况,看看实验进行的怎么样了。

  “3号实验室的情况怎么样了?”戈登问。

  “3号实验室已经被毁了。”罗夏回答。

  “毁了?!怎么可能被毁了呢?”戈登难以置信。

  “基地的人们生病了,他们情绪不稳定,互相伤害。他们在争斗中把3号实验室破坏掉了。”

  戈登瘫坐在地上。原来这个实验还没有做完就被破坏了。自己为之冬眠了这么多年,岂不是白费了。

  “是谁给我的冬眠舱设置了梦境程序?”戈登问。

  “哈哈哈,这是这么多年来基地发生的最有趣的事情。”罗夏竟然发生了嘶哑而机械的笑声。“因为大家都要死了,没死的也都活在地狱中,而你却活在天堂当中。找书苑 www.zhaoshuyuan.com大家嫉妒你,却杀不死你。”

  戈登知道“杀不死”是什么意思,他的冬眠舱是博蒙特基地防御最坚固的,连炸弹都炸不坏。基地里面有权限唤醒他的三人又有一个人死了,所以人们没法叫醒他,他只能在睡梦中永生下去。

  他不知道基地到底经历了怎样的噩梦,但他可以想象,这场噩梦如此可怕,人们甚至不愿他一个人活下去,嫉妒他可以用沉睡来逃避现实,直接在末日之后醒来。

  所以人们诅咒他。冬眠舱的梦境程序是为了防止冬眠的人脑死亡而设置的程序,外部人员可以根据自己的想象力随意设置梦境,本意是让冬眠的人在冬眠中享受美梦。

  然而,戈登在梦中经历的是他从来想象不到的恐怖。他不知道基地的人们对他憎恶到了怎样的程度,才会对他设置如此残忍的梦境。

  这个基地是为了戈登的实验而造起来的。由于实验的特殊性和保密性,基地建在能防御核弹的防空洞中,并能在完全与外界断绝的情况下独立运行两百年。基地的人们只能在得到戈登或者威洛博士的同意才能离开基地。

  威洛博士私自逃跑了,监视官死了,而自己被困在冬眠中。基地的人们都被困在了基地,成为基地的陪葬品。

  戈登觉得这一切太可笑了。这个荒唐的实验,这个愚蠢的基地,还有现在自己面对的这一片惨剧。

  原来现实并不比自己那些噩梦好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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