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大战前夕

　　时光匆匆，几十日光景一晃而过，便已近年关。

　　自月余前十日大战之后，因为天降大雪的缘故再无开战，秦楚双方默契得没有哪一方出一兵一卒搦战，比之前的对峙更加安静。但明眼人都能看出，这不寻常的安静背后酝酿着更为可怕的暴风雨。

　　对于项燕的这种做法楚国朝堂也没有意见了，至于“一月破秦”的王命没有人再提及。当时项燕派遣昭氏大将昭萄前去寿春上书报告战情，昭萄带回了王命：秦军壁垒强固，大将军当另行谋划战法，伺机大破秦军！项燕便知道朝堂大臣们已经无力制约了，一场大战损兵二十余万，朝堂上下都陷入了惊慌。

　　乘此机会，项燕再度上书请求大军南撤，楚王以及朝臣自然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可项燕早已计划多时的谋划岂能轻易放弃，一个多月的时间，项燕连上六道军报，反复强调“我军寒衣绵薄肉食不足野炊难起，将士多有冻伤疾病，若不移师淮南整军抗秦，则军必危国必亡”的恶劣处境。

　　楚王负刍与朝臣面对项燕的施压最终只能无奈且勉强答应了来春退兵淮南的策略，但楚王也提出说绝不再迁移都城，要求项燕必须留下主力驻扎于寿春城外抵抗秦军。对此，项燕想都没想便答应了下来，楚王这个要求可以说是正中他下怀。

　　汝阴，楚营，项燕大帐。

　　一身土黄色便服，须发半白的项燕站在帐门前望着帐外纷扬的雪花默然无语。其身后，站着两名三十余岁同样土黄色便服的中年人，英气勃勃。项燕的两个儿子，长子项超，次子项梁。

　　良久，项燕一声轻叹，“你们有什么疑虑，问吧。”

　　两人对视一眼，项超点点头，项梁开口问道：“父亲，此刻正值危难之际，您谋划兵变岂不是对楚国雪上加霜？届时没有大王的压制，朝堂必定分崩离析，各大世族拥兵自立楚国抗秦何存？”

　　项梁转身看向两个儿子，在军事上这两个儿子都足以独当一面，尤其是项梁，更是被外界称为项燕的接班人，可两人对政治着实不懂。

　　“现今朝堂，无论大王还是朝臣，只着眼于寿春。但此次大秦举全国之兵势要灭楚，寿春焉能守住？唯有退守淮南，以江东为根基，结百越共同抗秦才是楚国唯一出路。越是危难之时越是扭转乾坤的最佳时机，若以此再破秦军，那楚国必能开创新局面。至于寿春世族？”

　　项燕说道这里略微一顿，接着带着几分讥讽道：“他们不是要求主力驻扎寿春吗？留下这路大军一则可以作为我们的储备兵力，更重要的是刚好能限制到时候老世族对新王的反叛。”

　　听闻项燕这席话，项超和项梁都点点头，对于父亲能考虑如此长远两人佩服之际又有些羞愧，自己还差太远。

　　“已至岁末，这场雪该是今年最后一场雪了。”埋骨二十万，项燕的声音带着些许落寞，“待此场雪后，大雾起，就是我军撤退之日。”

　　“不待来春了？”项梁眉头一皱：“大雪覆盖，只怕不易行军。”

　　“冰雪覆盖虽不易行军，但更不易骑兵突进，恐怕秦军也是在等待来春给我军最后一击。届时冰消雪融，我们怕是更加难以撤退。”

　　项燕走到两个儿子身前，伸手拍了拍两人的肩膀，沉声道：“超儿，季梁，你们记住，此次若顺利则罢，倘若撤退不利，你们各自……”

　　“父亲，您不是都已经安排好了吗？我们一定会成功的。”不待项燕说完，项超就打断了他的话。

　　“你给我闭嘴。”项燕冲项超低吼一声，见他低下了头，随即叹道：“虽然秘密安排好了一切，但秦国黑冰台和罗网无孔不入，谁又知道他们是否探查到什么？王翦不止善于军事，亦攻于政事，一有风吹草动必然瞒不过他，再则，现在秦营里还有一个阴阳家少主！我有信心瞒过王翦，却没有丝毫把握瞒过这个十五岁的少年。”

　　说到最后，提到这个年仅十五的少年，项燕有些无力。根据探子得报，秦军很多谋略都出自这个姬云之手，自己利用诸子百家这条计策也是被他所识破而后破解。

　　“所以我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倘若真到了那一步，你们便各安天命，但第一要务是要保护好少羽，一定一定要将他送出去。”

　　“父亲放心，我们必定保护好羽儿，让他安全撤离。”

　　项燕点点头，“如此我便无忧了。叔伯已带着江东独子返乡，秘密常驻江东，只要少羽得脱，我楚国必有卷土重来之日。”

　　“父亲。”听着项燕如同交代后事一般的话语，项超和项梁心中一痛，泪水便涌了出来。看着自己两个儿子如此，项燕也一时间泪眼朦胧，再次转身，背着抹了把泪水：“好了，下去吧。安排好退兵事宜。”

　　“诺，儿子告退。父亲早些休息。”项超项梁向项燕抱拳退出大帐。“等等。”

　　在两人即将退出大帐时，项燕叫住两人，略一酝酿，带着深意说道：“为父还交代一点，也是这次战争，为父才发觉诸子百家这是一股极为强大的力量。此次不管结果如何，记得交好诸子百家，必然大有用处，尤其是那个阴阳家少主。不要疑惑我为什么这么说，阴阳家与大秦本就是相互利用，这个姬云更是不出世的天才，这种人不会居人之下。我有预感，未来将会是他来引动风云，我项氏一族必会与他有所交集。”

　　两人虽然任有疑惑，但见到父亲脸上那掩饰不住的疲倦也没再多问，告退而去。

　　…………

　　秦营，姬云大帐。

　　“幕府聚将，却不起聚将鼓，看来楚军有大动作。”看着传令兵退出帐门，坐在几案后的姬云手指轻轻敲着案几，若有所思。

　　良久，姬云起身，披上白色毛绒大氅走出大帐。

　　姬云的帐篷是离中军大帐最近的，所以姬云到王翦中军大帐时，大帐中还只有王翦和中军司马李信二人。

　　姬云向王翦和李信抱了抱拳，李信同样一抱拳，王翦也向姬云点了点头，而后拿起一块竹简交予姬云。

　　姬云看向竹简的内容：项燕对楚王负刍及楚国朝堂失望，派三子项伯携江东独子秘密潜回淮南，图谋与屈氏拥立昌平君为新楚王。且项燕决定近日便退兵淮南，后联结百越，水陆并抗我大秦。

　　“你所料丝毫不差，项燕决定发动兵变，且打算近几日便撤军，不待来春。”的确，黑冰密卫送来的密报，关于项燕暗中这一系列举动居然与姬云先前所预料的完全一样，丝毫不落，这让王翦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李信更是在心中直呼妖孽。

　　姬云笑笑，没多说什么。这一方面是自己猜想的，另一方面是历史上的项燕大致也是这样做的。

　　片刻后，诸将纷纷赶来，不少人已是满头大汗。不过众将都是兴致高涨，因为这个时候聚将，多半是楚军有异动，那接下来的便是诸将期待已久的决战！

　　众人围着沙盘站定，王翦开口道：“刚刚获得密报，项燕决定近日退兵，于淮南另立新王结百越共抗我军。”

　　第一句话便点燃了诸将的热情，王翦拿起长棍指了指平舆、寝城两个楚军驻扎地，“楚军的撤退方略，先让平舆、寝城两营士卒汝阴营垒背后的官道直抵蕲城，度过淮水，而项燕会率领汝阴主力断后。而撤退的时间……”

　　王翦说到这里一顿，楚军一开始撤离，就是秦军出击的最好时机，可这个时机不好拿捏啊。

　　这时，姬云接过了王翦的话，“汝阴这一带明日便会停雪，后日光照定有大雾，项燕熟悉地理，必会选择后日夜撤离，其率主力殿后，大约延迟半日。”

　　王翦也不问姬云如何判断的这个时机，直接向众人道：“现在已知晓楚军撤退时机和路线，老夫开始便部署。届时只要楚军开始撤退，我中军号角吹响，各部无须等待军令，直接雷霆出击。是否听明白？”

　　“明白。”诸将齐声大吼。

　　“后军十万，辛胜统率，自西向东杀向平舆楚军。”

　　“诺！”

　　“右军十万。冯去疾统率，自西向东杀向寝城楚军。”

　　“诺！”

　　“前军十万冯劫统率，找书苑 www.zhaｏshuyuan.ｃom 左军十万杨端和统率，合力攻杀汝阴项燕军！”

　　“诺！”

　　“中军十二万蒙武老将军统率，其时赶赴蕲县郊野，全力堵截楚军渡淮！”

　　“诺！”

　　“连弩器械营并护卫铁骑共五万，章邯率领，强渡淮水猛攻寿春！”

　　“诺！”

　　“陇西飞骑两万，赵佗蒙恬统率，护卫幕府并总司策应！”

　　“诺！”

　　“各将须知，只许楚军逃向淮南，绝不能使楚军再逃江南！为此，各部务必在淮北全力追杀，尤其不能使项燕主力逃脱追杀进入江南！”

　　“明白！！”（此点将部分截选自《大秦帝国之铁血文明》）

　　“上将军，末将请为敢死之旅，追杀项燕！”这时，李信向王翦抱拳请命。

　　诸将纷纷看向李信，对于李信的请命，他们自然理解，其中好几位都有这个想法。

　　看着李信赤红的双目，王翦道：“老夫已经精心遴选出飞骑锐士八千，今令你强力追杀项燕之江东子弟兵。”

　　“多谢上将军。”李信哽咽，众将皆唏嘘。

　　“望诸将倾力合作，击破楚军于淮北，复仇灭楚于此战！”

　　“复仇灭楚于此战！”大帐中，诸将的怒吼声轰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