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战或不战

　　王翦所说的事情，姬云早先就知道了的，阴阳家的情报网可也不容小觑的。据阴阳家的情报显示，在王翦兵出咸阳之时，大秦庞大的谍报机构就在楚国活动开了。秦国商社奉上卿姚贾密令，早与昭氏、屈氏、景氏三大族子弟多有秘密来往，近几月依赖，更有秦商间人秘密进入了令尹府邸会见昭恤。到此时，楚国大臣被秦国收买者早已不知几何。

　　姬云心中一阵唏嘘，不禁叹息楚国那些大臣的不知死活。在亡国之危下居然还贪图这点小便宜，岂不知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楚国一灭，他们落到秦国手中，现在吃进去的这些东西还不都得重新吐出来。

　　不过同时也心下感慨大秦谍报组织的强大。从大秦发动统一之战至今，韩赵燕魏也都纷纷成了史书上的名词。而因为秦灭四国的特异情势，秦国收买六国权臣，分化六国朝政的邦交诡计早就成了公开的秘密。韩国段氏，赵国郭开，已经是天下公认被秦国收买的奸佞权臣了。燕国和魏国虽没有这种大恶大奸之辈，可大臣将军被秦国重金收买的却是更多。可以说这些人的祖国为秦国兼并，他们居功甚伟。

　　显然，楚国也即将步入四国的后尘。当然，曾经王者天下现在却偏安忘战的齐国也逃不脱这个宿命。毕竟现任齐相后胜已经是公认的郭开第二。

　　“上将军，末将请战。”王翦话毕，右侧一名年轻将领向王翦抱拳道。

　　这名年轻将领年约二十余岁，神态刚毅，尤其是那双怒眉下的大眼，充满着炽热的战意，一身与其余将领略有区别的黑色铠甲将其身形映衬得格外挺拔。

　　蒙恬，原秦国上卿，大将军蒙骜之孙，现秦国大将蒙武之子，和他的弟弟蒙毅被称为“蒙氏双雄”。

　　做为将门世家的子孙，虽然现在在秦军新锐大将中，他的名声远不如李信、杨端和、辛胜、王贲这四大主将，可表现出的军事才能却丝毫不亚于他们，甚至犹有过之。在老一辈的将领眼中，蒙恬就是大秦冉冉升起的将星，未来的帝国虎军，他将是顶梁柱。

　　看到寄予众望的蒙恬这般急切的举动，王翦眉头微微一皱。“又是急着证明自己么？”年轻将领有冲劲是好事，可太过急功就会坏事，前一次伐楚大败而回不就是因为主将的急功冒进么！

　　目光巡视一圈，发现在场的诸多将领皆是一副跃跃欲试的表情，更是心下一叹，知道这九个月以来一直对峙而不出营垒一步，连这些将领都有些烦躁了。王翦也知道，将领们还好，诸多士兵更是意见不小，军营中现在都穿着一句话“入楚不是来打仗的，是来窝冬蹲膘的。”

　　“蹲膘”，是老秦人的俗话，只咥饭不劳作。就是说像猪一样只管吃喝睡觉，没事就绕着猪圈哼哼叫绕圈子。这九个月来，除了修筑营垒，应付楚军挑战骚扰外，就是杀牛宰羊肥吃海喝，结果人人都变成了黑铁塔一般的莽壮大汉。这样的情况不就是“蹲膘”么。

　　在秦国历史上，大军陷入苦战与敌对峙的次数绝对不少，可似这般连仗都不打的对峙可是闻所未闻。其实不单说秦国的历史，放眼整个战国时期，两军对峙的情形不知几何，甚至对峙时间比这更长的都不在少数。可相比灭赵之战中，王翦与李牧在井陉关内外对峙年余的谨慎搏杀，长平之战中，白起廉颇对峙三年有余的肃杀凝重，还有即墨之战时，田单与乐毅对峙六年多的惨烈悲壮，这场战国末期百余万人的大对峙，其中的荒诞怪异更是见所未见。

　　“说说你觉得现在应当出击的理由。”王翦脸色显得有些冷漠。不过这也是王翦与众不同的地方，帐下诸将越是战意激昂的时候，王翦就越是冷静甚至是冷漠，或者这也是他戎马一生虽然战术平平却无一败绩的原因吧。

　　蒙恬不傻，他若连察言观色都不会也就不会被寄予众望。见到王翦微蹙的眉头蒙恬就知道这次请战很不符合上将军的心意，不过他也不会因此而违者心意说些符合王翦心意的话，不然他就不是蒙恬了。

　　但对于王翦，他们这些年轻一辈将领可都是又敬又畏，这会王翦发问了，蒙恬也只能硬着头皮回到“上将军的方略是‘避其锐气，击其惰归’，现在楚国朝堂混乱，军队将帅不合，士卒久战不得而厌战，是以末将以为此时可以出击，出则必破楚军。”“你们以为如何？”沉吟一会后，王翦并没有评价蒙恬的看法，反而向诸将问到。

　　诸将相互望了望，都没说话。他们大多心底都是和蒙恬一样的心思，这个时候的确是出击的好时机，甚至也都有请战的念头，不过确被蒙恬先了一步。

　　见诸将都沉默不语，王翦岂会不明白众将的心思，刚准备说话，左侧的一名三十出头的将领却对着王翦一抱拳先开口了。

　　“上将军，末将以为现在还不是出击的时候，应继续坚守壁垒。”

　　帐中所有的人都看向这名将领，都有些诧异他居然会出来反驳了蒙恬的观点，认为现在不适合出战。

　　李信，大秦军中新锐大将“四大主将”之一，也或者这已经是曾经的称号了。去年，也就是秦王政二十二年秋，秦王嬴政采用李信的计策，以李信为主将蒙武为副将统兵二十万伐楚。李信分兵两路，以轻骑疾进，几乎是用奇袭的战略一路南下势不可挡，打出了年末灭楚的口号。结果却因轻功冒进中了项燕计策，遭受到了秦国有史以来最惨的一次败绩。

　　“片时连失两壁，一夜连退三城，三日三夜大败逃，一无反击之力……七都尉战死，找书苑 www.zhaosｈuyuan.com 八万六千三百一十三名士卒抛尸，撤回十余万，人人带伤……粮草器械军辎，全数丢失……”犹记得当时这个消息传开，秦国朝野窒息，天下为之震动。秦王嬴政发了一生中最大一次火，也吓得嬴政侍臣赵高生平第一次尿湿衣裤。连足智多谋的李斯尉缭都手足无措，“蒙氏双雄”之一的蒙毅哽咽不已。

　　从那以后，李信可谓是被判了“死刑”，过往的一切功绩也都成了过眼云烟。李信能再次站在伐楚的大营之中，都是因为王翦向秦王政上书特许李信、蒙武戴罪入军，否则此刻的他还呆在刑部大牢等待议决。

　　不过即使如此，李信也可谓是前途渺茫了，让秦军蒙受了如此大辱，不说秦王嬴政能不能再启用他，就大秦士卒也不会认可他，他自己也不会原谅自己。也因此，虽然王翦任命李信为此次大军的中军司马，职司幕府日常军务，可平时却从不说话，没提过一次意见。所以这次突然站出来，认为不该出击才使得众将诧异。

　　对于李信能站出来，王翦还是很高兴的。他向秦王政要来李信，一是想让李信戴罪立功，其二便是不想李信这个帝国将才因为一败而**。

　　“喔，说说你的看法。”王翦向李信点了点头，略带鼓励道。

　　李信清楚王翦所做的一切，对此，他也很是感激。平息了略微波动的内心，稍稍组织了一下语言，李信开口了，“末将以为，此刻出击虽然可以击败楚军，可之后再想灭楚，将艰难数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