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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变幻的前奏

小说:苍焰轨迹 作者:第七流承
  爽朗的劲风一扫而过,摇曳的枝桠短暂地制造出一片渺小的阴霾,失却了明媚中,舒缓的曲调戛然而止。而当它透过缝隙再临之时,独奏着的她,仿佛接收到了什么信号般,突兀地转过身子,正正地朝向了小屋的方向。

  里恩犹豫着,稍显无礼的窥视是否会引起对方的反感,自己是否应该选择退却,悄悄地关上窗扉,伪造成一切都未发生的场景。在做出这般欲盖拟彰的举动之前,少年还是抱着好奇心,略略地扫上了一眼演奏者的眉眼,然后,他安心地发现,对方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原以为只是光影变幻产生的错觉,没料到,她真的是在一直闭着眼眸进行演奏。

  泛着水色的蔚蓝色礼服下,起伏不定的胸部重重地停顿了一瞬,然后,就这样闭着双眸,郑重地弯下了身子,明明只有一位连演奏者自身也不知晓的窥测者,可是,她却仿佛是在面对着无数屏息以待的观众。

  乐声再次响起,抛却前奏的铺垫,舍弃繁杂的变奏,直入激昂的最高潮。演奏者的动作也愈发激烈——矫健地跳跃于落叶之上,长裙之中纤长的玉腿若隐若现,上身则拉伸着震荡着,一如紧绷着的琴弦,激烈地抖动着,抖动着,直到……

  突兀地,令人咂舌的表演中,不知为何出现了一个不和谐的音符——琴弦并没有崩断,却发出了嘶哑的破音,演奏者握着琴弓的手也是骤然一颤,皱起眉头的她,依旧在坚持,只是,身形已然拉伸到了极致,不能再动弹一分,宛若下一刻便要崩坏。

  上不去了,高潮中的最高潮,明明只差最后一步——他和她的心中,同时产生了相同的遗憾,只是,与不知尝试了多少次的演奏者相比,仅仅是第一次的里恩,心中的感情,要沉重的多。

  能够做些什么的吧,环顾四周,也只有……过多地被钢琴本身的雍容华贵所吸引,里恩下意识地忽视掉了其上安安静静地放置着的一份手稿,泛黄的纸张,赫然被翻到了演奏者苦苦支持着的乐章。

  不再犹豫,即便自己拙劣的琴艺对于眼前华贵的钢琴是一种亵渎,但不忍一首几乎完美的演奏在自己眼前破碎的情绪,迅速的在里恩的心中占据了上风。指尖扣下的一瞬,响起的是意外低沉的声音——这座钢琴并没有恰当地调音,强硬地压下不安,生涩的曲调随着手指曼妙地跳跃变得灵动了起来,不知不觉的,里恩落在了不知多少年没有人放下身子了座位之上……终于,赶上了,在演奏者就要放弃前的一瞬,钢琴追上了小提琴的脚步。

  可,就在里恩希冀的目光中,演奏者却似乎懦弱地选择了退却……啊,并非是退缩,她只是稍稍松了松琴弓,然后,便在并未止歇的钢琴伴奏中,一鼓作气地推上了最高峰。水到渠成之后的演奏自是行云流水一般流畅,再无滞碍。

  终于结束了啊,当演奏者垂下琴弓,气喘吁吁地跪伏在地面上时,里恩的指尖却依旧留恋在琴键之上不愿离去,恍若隔世的强烈遗憾让少年怅然若失,真的不愿意啊,就如此结束,短短十几分钟的演奏虽然仿佛被延伸到了数个小时,却依旧无法让他感到满足。随即,想要自身处境的他,心中又升起了对失散同伴们安危的忧虑。

  “啊?”支起疲乏的身体,茫然地张开双眼,懵懂地打量了一番周围,回过神来的演奏者终于将还有些恍惚的焦距,对准了钢琴前的少年,“抱歉,将你吵醒了?!”

  ………………………………

  香汗淋漓的她,身上依旧洋溢着乐曲残留下来的余韵,裁剪得体的华贵礼服更是将她娇媚的面容衬托得愈发柔和,的确,里恩很难将眼前步入房间的女性与那位帝国时报上的宠儿,军中荣耀的新星,一直英姿勃勃,甚至有些冷漠的女性军官——克蕾雅大尉联系在一起,冰之乙女?演奏中的她,也未免太过于热烈了些。

  “里恩·舒华泽,我……”擦拭去额间细密的汗珠,将因为动作剧烈而披散的长发稍稍收束了些,安稳地坐下的克蕾雅,张开口叫出里恩的名字,却没有继续诉说下去。

  既然明了了对方的身份,里恩也大约猜出了三四分会与其在此相遇的理由。因为音乐而滚烫起来的心稍稍沉淀冷却了些,不知痕迹地从钢琴前退开,犹豫地斟酌了一番,少年还是下定决心,放下官面上的身份,就自己有些冒失的行为,先行表达歉意,“克蕾雅小姐,我……”

  可克蕾雅接下来的动作,却堵回了他全部的话语,他指了指犹自残留着里恩汗渍的琴键,“这座钢琴,是我的祖父年轻的时候制作出来送给祖母的礼物。”又摩挲了一番方才放置在圆桌上的小提琴,“而它,则是祖母第一次亲手完成的作品。”环顾了一番小木屋,似乎是看出了里恩心底的些许忧虑,克蕾雅又接着补充到,“这里,是祖父祖母年轻的时候,在露纳利亚国家公园里买下的小木屋。”

  自己仍旧身处在露纳利亚国家公园内么,送了口气的里恩,目光扫过了圆桌上的小提琴,宛若撒满阳光般流光溢彩的它,棕红色的琴面上遍布着条理分明,细密紧张的纹理,每一处都充斥着美的自然韵味,想必使用的是有着经历了自然干燥数十年以上的鱼鳞云衫木,而背板则是选用了质地坚硬,颇具弹性的红枫,隐隐地露着几道惹人喜爱的虎斑纹,即便以里恩算不上深厚的功底,也能感受到制作者在选材上花费的精力。

  只是,相较于它有些的材质,制作者的手艺则显得有些黯然失色,对于一个初学者的第一个作品来说,或许已经算得上足够有些,可是和曾经在艾利欧特处见识过的大师级手艺想比,其差距不可以以里计,至少,它无法与自己刚刚弹奏过的那台,堪称完美的钢琴相提并论。

  克雷雅并未停下的诉说,解开了里恩的疑惑,“它啊,是我的祖母的第一个作品,也是最后一个作品,事实上,我也只在照片上见过她生前的容颜,在生下父亲的同时,祖母她,也因为难产去世了。”克蕾雅信手取下钢琴上的琴谱,露出其下遮掩的照片——这是一位蓝发女子,面容和眼前的克蕾雅约莫有七八分的相似。她,正一脸幸福地依偎着一名勉强称得上俊朗,却更多的是憨厚的健壮男人怀里。两人的脸上,都挂着同样灿烂的笑容,他们,显然很是相爱。

  “小的时候,每年的夏天,祖父他都会带着我来暂住上一段日子。”注视着手掌中昏黄的老照片,克蕾雅也陷入了悠远的回忆之中,“每一个阳光洒满树梢的早晨,祖父他,都会在树下演奏上一曲,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有着完整的乐谱,他却从没有将乐曲演奏完过。”显然,这是克蕾雅相当幸福的回忆。

  “一直到了我十岁的时候。”克蕾雅的话语突然变得冷峭了起来,“祖父他,和已经继承家业的父亲母亲,狠狠地吵上了一架,然后,最后一次带着我来到了这里,一反常态的在黄昏的时候拉起了小提琴,真是好长好长的一首曲子。曲子的最后,他幽幽地感叹了一句:“利维特,再也不是原来的利维特了。”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祖父他,就这么静静地仰天躺倒在了地面上,闭着的双眸,再也没有张开。他的遗嘱里,明确地将木屋里的一切,都留给我,就算是孤身一人离开了家族,每一年的夏天,我也都会一个人回来住上一段日子,在每天的清晨和黄昏,尝试着将它演奏到最后。但一直到今天,我才终于……或许,这首曲子,原本就是,要两个人才能够完成的。所以,谢谢你,里恩·舒华泽。”眼角噙着泪水,连她的话语也带上了隐隐的哭腔。

  利维特不再是原本的利维特了么,父亲也曾经这么说过,近些年来,这家日益膨胀着的音乐巨头,似乎已经将太多的精力放在了所谓的“精品化路线”上,放弃了原本的全手工制作,对廉价产品使用了标准化生产,这样的做法有褒有贬,可不免失却了最初的本意。那位利维特老先生,感叹的就是这一点吧。能够理解一点呢,他的固执。

  算不上相熟,仅仅是在归国之时,在前往情报局述职之时擦肩而过,但里恩还是默默地走上前去,拍了拍她耸动的肩膀,递上了外套里常备着的丝巾。

  “抱歉呢,说了很多无关紧要的话语。”拭去泪水的克蕾雅陡然严肃了起来,“舒华泽准尉,你应该接到了情报局的命令了吧。”连称谓也随之转变。

  “我原本以为会是雷克特前辈担任这项工作。”为对方转变的速度愕然了一瞬后,里恩迅速回过了神来,也迈动了离去的脚步,找书苑 www.zhaoshuyuan.com“不过,那位阁下应该是明白的吧,就算是和我关系最亲密的前辈他,恐怕也无法说动我改变自己的立场。所以,大尉,您无需多言。”

  “雷克特的话,稍稍有点其他的事情要忙,所以,就拜托了离这里最近的我。”抿了抿嘴唇,似是有些不忍,克蕾雅缓了一口气,“我所要传递的,也仅仅只是一句话而已。阁下他觉得,闹剧,也差不多是时候该结束。”她咽下的话语中,还有着未完的后半句——蠢蠢欲动着的家伙既然都耐不住性子冒出了脑袋,也差不多是时候做一下收割的准备工作了。

  思量着简短的话语中的深意,里恩,不由地停下了即将迈出房门的脚步,只是一场闹剧么?位居帝国顶点的他,想要结束的,又究竟是什么。不知不觉中,少年,打消了立即离开的本意。

  (恩,稍稍补完一下克蕾雅在本书的设定,算是挖个小坑吧,克蕾雅对逝去的祖父,对音乐,其实还是有着小小的执着的。接下来的剧情里里恩又要开始神隐了,舞台要留给其他人,大概结尾部分才会再次登场了。里恩毕竟还是在情报局挂着职的,虽然主要接触的人只是雷克特一人而已。原作帝国南方的叛乱即将开始,察觉到苗头的铁血,也觉得不论是游击士,还是结社,在他地盘上的闹腾差不多该结束了。本幕末尾会结束原作游击士协会受袭剧情线,恩,虽然变动了很多了已经。

  下一更在周三或者周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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