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各自飞

　　“都退下，弓箭手准备。”头领墨斐喊道，己方失去了战斗力的只有三个人，但他不允许任何不必要的轻微损失。随着他的命令，跟过来的十个弓箭手分散开来围住了婉儿和藏雪，他们有一半人跳到了树上，十个人不是标准的五行站位，而是综合了地利人和天时的精心布局，被他们围住，饶是置生死于度外的两个女孩也止不住寒毛倒竖。

　　大多数武者讨厌弓箭，这种武器在武林中就不该存在，它没有美感，也不需要美感，没有激情，也排斥激情。即便某些天才洋溢的弓箭手创出一些花样也难掩它无聊的本质——除了插入还是插入。

　　自从两百五十年前第一个人发现用内力强化弓箭的方法后，弓箭的使用人数不断壮大，出现了无数的法门，这些法门中只有贯彻快准狠的那一类能经受住时间考验。弓箭、暗器和毒*药是体现江湖残忍的爪牙，大量意气风发的少年天才因它们而惨死，败在暗器和毒*药上还可以归根于自己的大意，面对猝不及防却光明正大的箭头大多数人只能绝望。不止一位圣级强者曾经在万箭所指时彷徨过，他们不愿描述成名前的屈辱，想必那时的心情与枪口下的现代格斗家很相似。弓箭某种意义上与武功背道而驰，两百年来没有出现一个凭射术成圣的人，综合起来它在江湖上的地位很低，然而这并不妨碍大量武者暗地里抱着复杂的心态苦练弓箭。

　　回到正题，十个弓箭手蓄势待发，杀气聚焦在一处，积累到一个临界值后，他们不约而同地放箭，整齐的尖啸声让人牙根酸疼。婉儿从没遇到过这种场面，她盘算着自己的生还几率，十支箭矢将会同时射入她们的身体，所以必须一瞬间把它们全部打落，防护面积大概六平方米，箭速两百米每秒，可击落时间……用木棍拨开是千分之三秒，换做长剑可击落时间不足千分之一秒，因为从中间砍断箭矢不起任何作用。

　　这是什么概念？这意味着婉儿必须把剑尖的速度催动至接近数万米每秒才能护住全身，如果忽视与空气的化学反应，这种速度足以把剑甩出太阳系了，婉儿只能达到到这种速度的百分之一，藏雪也不可能比她快太多。婉儿不是没考虑过躲避，但这么近的距离躲开损耗的能量更大，且躲避的过程中容易出现破绽，如果只有藏雪一个人还可以考虑。（十厘米长的粉笔想要涂满六平方米的圆球最少要移动多少距离？转动的钢条每秒要转几万圈才能完全挡住子弹？离心力可达千万吨！！这些问题知道大概的数量级就好，切莫较真。）

　　婉儿最终的结论是：她暂时死不了。和她相握的手干爽舒适，传递过来大量安定因子，彷佛那些追赶爆音而来的箭矢都是飞灰。藏雪不能创造违反事理的奇迹，她能做的就是带动空气中的灵气，以软剑为“丝线”把高度压缩的气流束缚在一个半透明的护罩上。箭还未到，积累起来的音波便把护罩撞得微微下凹，这种现象正中藏雪下怀，音波被弹回去后开始挤压射来的箭身，箭矢剧烈抖动几下后穿过了音障区，不过速度稍有减缓，关键是箭身上的暗劲都消失了。

　　箭头进入护罩后，几个王级以上眼力好的武者都全神贯注地盯着，他们能感觉到藏雪此刻的剑法非比寻常，果然，箭矢进入时虽然没有发生任何碰撞，方向却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改变，结果十只箭矢纷纷贴子两个女孩的身体掠过。婉儿呆呆地摸着焦灼的脸颊，她闻到了来自头发的焦味，小说中简略写着“藏雪把软剑舞得密不透风，漫天的箭矢全部被打落……”，亲身体验后才知道这种轻描淡写的细节原来这么凶险！十个弓箭手整齐地一愣，从他们的角度只能看到自己的箭射偏了，就差一点点！于是他们回神后发起了更猛烈的攻势，每人搭好了两支箭。

　　“抵御万箭齐发，持盾者最佳，棍棒者次之，持重锤者几无生理，以软剑挡住同级武者的齐射，此等剑法可称神技！”天鹰感叹道，这种抵挡箭矢的方法他只在拥有气场的皇级强者上看到过。

　　墨斐颔首道：“不错，这套剑法连我都看不透，教她剑法的人肯定不是一般的圣级强者，已经超越了入微，达到了见微知著的境界。”武学中的各种境界如举重若轻、妙招天成等都对应不同的方向，各有各的用处，很难说哪一种高等。

　　在他们说话的当口，弓箭手们已经射出了两百三十七支箭，无一例外都没命中目标，有一百多是在同一秒射出的没用内力增幅的箭矢，这些力度轻的箭矢甚至刺不进藏雪用剑网编织的护罩。他们的箭壶空了一半，不过他们的努力也不是毫无作用，才过了五六秒，藏雪的额头就出现了豆大的汗珠，她的剑法对力量、速度和精神的要求都很高，对体能的消耗高得离谱，不等箭矢用完她就会力竭。

　　被“折射”的箭矢原本都斜插进地面，忽然有一只平飞起来射向一个地面的弓箭手，那个弓箭手哪里料到会有这种情况，好在箭的速度只有原来的一半，且没有暗劲，他得以绷直身体，让箭从肋下穿过。一个小洞而已，算不得重伤，其它弓箭手继续放箭并提高警惕。婉儿感到藏雪快支持不住了，她的手被越握越紧，想让藏雪放开她独自逃生，又觉得太矫情，她想：死亡未必是坏事，这个世界的活人鲜有不痛苦的，说不定她们能一起穿越回现代社会呢。

　　天鹰抚摸了一阵手中的弓，千年古藤的触感实在妙不可言，他从箭筒里随意抽了一根无羽箭，对着藏雪比划了两下，搭箭时随意得像游猎的纨绔，拉弓时他的手突然快得出现残影，等他停下来时可看到箭在拉满的弓上蓄势待发，但这已经是第二支箭了。

　　无所事事的婉儿忽然脑袋剧烈胀痛，那种感觉与眉心贴着别人的刀尖类似，只是强度相差百倍，她的直觉是：有东西要击穿她的脑袋。思维瞬间加速几十倍，箭矢带来的杂音被一一理清，所有箭矢的轨迹都清清楚楚地投映在她脑海中，并且她可以肯定这些箭矢都会与她擦肩而过。既然如此，她的危机感从何而来？一定是视野外的无声之箭。

　　空气中快速运动的物体不可能没有一点声音，但被子弹爆头的人没等听到破空身就会死，武林中的超音箭并不罕见，防御超音速的暗箭和暗器只能依靠第六感——天眼。尽管婉儿灵魂比一般人强大，又面临着死亡威胁，传说中的突破还是没有降临，天眼未开的婉儿只有想象身后有一只超音速的箭，她想象这只箭的长度和形状，想象箭的速度和方位，想着想着彷佛真的开了天眼“看”到了这支箭，箭杆上长满细小的尖刺，仔细看显得很真实很狰狞，婉儿不想被爆头，于是想低头弯腰，然而身体坚硬毫无动静，她不是吓傻了，而是想得太快，肉体远远跟不上思维的速度。脑袋痛得要爆炸了，于是婉儿幻想出一只力量无穷的手把箭牢牢握住，紧随而来的一连串爆音声让她知道：暗箭的真实位置和她想象的完全一致，就停在离她后脑勺一寸的地方。

　　“念动力！我有念动力！老天开眼啊！”婉儿内心狂吼。转身往后看去，一根漆黑的无羽箭被禁锢在秀气的拳头中，鲜血从虎口溢出，那抹红色提醒她现实的残酷，不知什么时候她的左掌心变得空空如也。三十米开外天鹰的弓对着她拉满了，这一次的箭速更快，她看到一个黑点闪动了一下，接着是“啪”的一声闷响，箭矢被藏雪用肉掌打飞了，因为皮肉被尖刺刮走，空气中多了一种奇妙的血味。

　　“都停手！”天鹰喊道，他是弓箭队的教头，在小队中的权威几乎等同墨斐，十个射手闻言立即停手，藏雪随后也停止了舞剑，她的双足陷入了地面半尺深。

　　“这种情况下还能接下我两箭，可见她看似油尽灯枯，其实还有无穷的潜力，大哥，我总算明白你为何舍不得一刀劈碎她了，我现在都好奇还能从她身上榨出什么。”天鹰笑道。

　　“你小子越来越会做事了，被你这么一弄，无论她有多刚烈我们都能生擒她。一道奇珍啊，利用完后交到丹药部也能换回一大笔资源。”墨斐笑得很猥琐。

　　“墨家的头领，你敢和我决一生死吗？”藏雪没有休息，径直挑战墨斐。

　　“你都这种地步了我没必要决一生死。”墨斐不屑道。

　　“我是什么地步你心中有数，这样的我有什么可怕的呢？你绝对心怀恐惧，你到底在恐惧什么？”藏雪很认真的说。

　　墨斐的心中的确有一道挥之不散的阴霾，无论计划有多周密，遇上违背常理的怪胎都有可能失效，随手遇上的天才藏雪给了他太多的惊喜，那么所谓的“祖师爷转世”“千年墨家第一人”——荆无常，能被万无一失的计划束缚吗？眼前的少女斗志不减，似乎还能继续创造奇迹，也罢，就让他亲手摧毁奇迹吧。

　　“如你所愿，我们一对一分个高低。”墨斐期待藏雪还有更强的底牌，那样他赢了后信心会更多。

　　藏雪转向婉儿道：“在一起我们谁也逃不了，分开走我们还有生还的希望，所以……”

　　“所以我先逃，你一个人和他打。”婉儿冷声道。

　　“啊，就是这样。”

　　“不要，没意思。”婉儿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昨天你说过可以接受我一个很为难的要求——”，藏雪提起了昨天婉儿要她换女装时的说辞。

　　“你认真的？”婉儿难以置信地看了藏雪一眼，然后平静道：“今天本来就是分别的日子，早就该和你分开了。你先和他打，我趁机突围。”话虽如此，婉儿又怎么能逃离王级武者的追捕呢。

　　“我送你一程。”藏雪抓着婉儿的胳膊，轻易地把她提上了半空，握住她的脚踝道：“挺直身体。”

　　婉儿隐隐猜到了藏雪的想法，所以当她像标枪一样被投出去时并不意外。墨家帮众倒很意外，他们所有人的内功和轻功都比婉儿好，这一百多米的距离就能让她逃脱？天鹰用箭瞄准了婉儿，但马上他改变了主意，说道：“一半人包括伤员先回去，免得他们担心，剩下的全去抓那个女人，若有反抗，格杀勿论。”决斗有头领一人就足够了，他留下来更多是为了观察那两箭的效果。找书苑 www.zhaoshuｙuan.com

　　婉儿落在百米开外的树枝上，并不着急逃跑，她心中堵得厉害，今天的事发生得莫名其妙，这一个月她也活得莫名其妙。藏雪还被众人包围，会死吗？作为主角肯定不会死，也不能死。

　　“姓墨的，你这个猪脑子，荆无常的妹妹春花早就被掉包了，你注定是新巨子的垫脚石！”

　　婉儿忽然想起，《大魏》中提到荆无常有个叫卢春花的妹妹，是他同父异母的女儿，因为他的缘故死去，是他性情大变成为“嗜血锯子”的主因，因此她猜测卢春花就死在这次阴谋中。

　　墨斐脸色大变，身份曝光后荆无常把妹妹藏得很好，他有个妹妹且是超级妹控这回事现场只有墨斐和天鹰知道。墨斐这次的计划非常复杂精巧，环环相扣，成功后荆无常应该会支持他当巨子，失败了他也能瞥清关系，计划的关键就是卢春花。

　　“天鹰，你也去，这里已经没事了，你轻功最好，一定要将她生擒交给我审问。”墨斐铁青着脸说道。

　　天鹰瞥了藏雪左手一眼，带着十六人追赶婉儿而去，剩下的帮众原路返回，现场只剩藏雪和墨斐两人。

　　我们说好绝不放开相互牵的手

　　可现实说过有爱还不够

　　走到分岔的路口

　　你向左我向右

　　我们都倔强地不曾回头

　　全卷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