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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白首如新

小说:蜀山苦孩儿 作者:挥手扉画
  司徒平心下大喜,立刻起身。旁观众人只管小声嘀咕,也不敢呱躁,任由他们四人扬长而去。待到出了村寨,司徒平多多付了两个苗人辛苦费用,打发二人自回去了。

  司徒平、商风子二人都不是常人,也不走寻常大道,只捡回天蚕岭捷径小道。风子人粗,关心起人来却有心细的一面,唯恐司徒平人小不利于行,山势险恶,还待放慢脚步。待试了脚程,任他商风子如何快走,司徒平只是轻飘飘、笑吟吟并行在侧,只把风子看得挢舌难下,瞪着一双牛眼赞叹不置!

  从二十八沟到天蚕岭虽有五六十里路程,两人脚快,哪消一个时辰,转过几个山崖,商风子所居土穴已然在望。

  其时尚是未时,日照正猛,然而古木森森,遮天荫地,间杂不知名鸟兽尖鸣低吼,别有幽冷阴暗之感。唯独商风子所居土穴四周,林木疏疏,筛下碎金斑斑;小溪明澈,蜿蜒绕行,隐入树林深处,的是清净避世佳居。

  这等所在,若有雅士在此,自会错落构筑松舍竹亭,闲来垂钓碧溪。只是商风子母子一个久病在床,难理人事;一个憨直质拙,不通世事,只常年窝在暗黑破陋的土穴之内,却是辜负了这等清幽所在。

  土穴窄小,尽头是一块方形大青石,通体整齐,四面端正。上面叠着许多衣被,破旧零乱,其中蜷缩一个矮瘦女子,白发萧疏。商风子一把抢上,将身伏在老妇腿旁,两肩不断耸落,隐闻告慰数说之声。

  司徒平呆立一旁,心中恻然。这矮瘦女子,自然便是商风子的母亲,其时当未过三十生年,然而两颊深陷,皱斑遍布,俨然已是垂暮老妇。遥想她一生坎坷,叠经人世沧桑:年未及笄,被熊精玷辱,不夫而孕,为族人所弃;受尽煎熬,终将风子抚养长大,母子俩又因天性纯良,不懂交易,饱受世人所欺,终因气血两亏,心力交瘁,早早撒手人寰。

  司徒平前世在孤儿院长大,对亲情隔膜疏离,成长中畅游网络,宅在自我世界中,自然而然偏远了这份情感诉求。此世不过三岁,父母双亡,虽有零星回忆,却暗淡晦涩,又兼司徒兴明夫妇远避强敌,僻居荒谷,整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逗弄调笑儿女之乐,料想虽有也必然不多。

  此世年幼时中了许飞娘的锁魂大法,飞娘原意是只遮掩岳琴滨炼神婴剑场景,却要突出司徒平父母与峨眉编外长老罗紫烟的生死大仇,以便操控司徒平向峨眉复仇。可惜飞娘所习偏于玄门一脉,这锁魂改变记忆之术却偏于魔教术法,施法时略有疏漏,却将司徒平过往很多回忆俱都遮蔽了。作为穿越者的前知优势虽然未被取缔,但这具身体的相关回忆却毕竟囿于修真年月短浅,未能突破飞娘法术束缚,重新获取过往与父母相处的温情记忆。

  他自从穿越以来,终日沉浸在打坐练气中,所想的无非是如何在正邪斗剑的大纷乱中保全自我。此时见商风子如此悲伤,虽觉被世俗情感所囿,应被正经修真者鄙弃,然而内心深处却袅袅升起惆怅之意:今生今世,能否遇到一个自己愿以如此浓烈情感守护的人呢?

  目光投注到那块青石上,司徒平不由哑然失笑,当下最最重要的是先谋取石头中的灵石仙乳、千载空青,将全身大**窍打通,炼成人剑合一,让自己在蜀山世界你死我活的残酷生存斗争中拥有勉强存活下去的资本。此时此刻,岂有闲情来充当文学青年?

  当下上前扶起商风子,将人死不能复生,纵然庐墓一生,济得甚事,为伯母计,你更须做出一番事业,让死者九泉安息,种种道理,婉言相告。原文中周云从便是以此大打嘴炮,让商风子恍然大悟,从此死心塌地跟着云从。如今这番话从司徒平嘴里说出,自然更是滔滔不绝,声情并茂。却把商风子听得一时流泪消沉,一时瞪眼激昂。到了最后,推金山倒玉柱般跪将下去,只道从此唯小兄弟之命是从罢了!

  司徒平大喜,他前世读《蜀山》时本就最喜商风子质朴,当即跪了下来,要与商风子结为兄弟。双方序了年齿,商风子却不知自己生年,尊崇司徒平本事了得,反愿拜他为兄。司徒平也不矫情,坦然受了此世第一个小弟。自此二人便以兄弟相称。

  司徒平到此,原来只想通过商风子找寻千载空青,岂料却与风子一见如故,古人所谓“白首如新,倾盖如故”,大致如是。缘分牵引,最是神妙莫测。

  既然已经成为结拜兄弟,商母也便是自己的母亲,司徒平自当尽心对待丧葬大事。只是青龙白虎之类的风水勘探实非他所长,商家母子居处便是风景明秀之所,倒不妨就筑墓在此,风子坚持要在墓穴旁治庐守丧一年,也无须另觅地点。找书苑 www.zhaoshuyuan.com

  至于原来许诺的上等楠木,本非云南所产,但还珠楼主构筑的蜀山仙侠世界,地名虽然与现实世界相同,其幅员辽阔处却远非现实世界所能企及,区区上等楠木,自然不在话下。

  至于伐木,制棺,入殓,立碑,这孝子贤孙只有商风子、司徒平二人,办来自然神速无比。又如构建守丧草庐,司徒平祭起聚奎剑,却也是咄咄立就的事情。

  治丧之后,原还需要做七,只是商风子对此懵然不知,司徒平计算时日,却是耽搁不起,自然不加提及。

  未待一日,司徒平传了商风子玄门基本入定之法,只是风子母亲刚才入葬,哀意正浓,得授玄门法门又是乍然惊喜,心绪未宁,自然没法入境。司徒平便让他坐在青石上打坐。果然那石头灵异,商风子才趺坐片刻,便觉心头宁贴,手掐灵诀,脸泛宝光,竟是入了深定。

  司徒平看得更是笃定,要知商风子资质固然上乘,但若非这青石中有千载空青和东方太乙元精所化的石犀,又岂能如此简单,在初次打坐中便入了深定?

  待得风子从深定中醒来,司徒平大加赞赏,风子自是实在人,将这石头异处全盘拖出。司徒平便提议将石旁乱石泥沙拨散,再用穴中风子原来在用的铲子将那石扒见了底。细一端详,那石又有一项奇处,竟是上下四方,高下如一,毫厘不差。这时不消说司徒平,便是商风子也知道此石珍奇了,不用司徒平提议,嚷嚷着要将石头搬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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