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坐在地上,望着天。
因为天台和天一样高,所以少女望不到天台顶上,看不到那个少年,只好望着天。
少女的肩上一只小白狗呼呼睡着,它全身如被雪染过一般,在观海血红的世界里,雪得刺眼,更让魔惊异。小白狗并不满意这睡觉的这地方,它在少女怀里、腿上、头上爬来蹦去,只有肩膀处稍稍能让它睡下。
这是一个充满了它不喜欢的味道的地方,只有少女有些不一样,因为少女在主人的怀里待过。
小白狗砸巴砸巴嘴,一面想着噬血魔的味道实在难吃,一面在少女肩上换了个稍稍舒服的姿势,无奈的叹息,在没有鸡腿的时候,也只好吃吃蚊子了。
在少女和小白狗的身边,一群噬血魔惊怒的站着,他们时而看看天,时而看看一人一兽,发现两者完全没注意他们,心中愈发愤怒,可也愈发心惊。
之前他们看到少女从千亦的怀里落下来,蜂拥而上,想着挟持后者,可没想到的是,连少女的头发丝还没碰到,一只雪白的巨兽从天而降,二话不说,砸下来就是一阵乱咬。
初时众魔想着群涌而上,蝼蚁压死大象,可他们没想到的是,后者压根不是大象,是大大象,而更糟的是,他们这群蝼蚁似乎数量太少,所以瞬间被杀得七零八落,惨叫声一片。
过了一阵,那巨兽似乎杀烦了,倏地变作一条巴掌大的小狗,摇着小尾巴,晃悠悠的走到少女身边去了。
众魔惊呆了。
小白狗那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就好像刚才那狂暴的一面跟它半个铜子儿的关系也没有,但众魔都长了眼睛,确信是这厮无疑,纵然后者变小了,也不敢贸然上前。
他们愤怒的是,少女从始至终都没看他们一眼,明明是自己的族人,为了抵御外敌,自然应抛头洒血,少女却在这时背叛他们,他们如何不怒!
可偏偏那杀神在少女身边,众魔只能眼睁睁看着。
点将台发生了战斗。
可是没魔知道发生了什么。
知道的两个人,一个躺在台上,一个站在台上。
千亦看着乔伐木,眼神有淡淡的伤愁。
他从来不掩饰自己的神色,开心就笑,难过便愁,只是他的表现得不明显,不太容易发现。
对于老人的行为,千亦很佩服,也很抱歉。
老人本是人,为了人,成了魔,坚守八百年,倘若千亦不来,甚至他会坚守得更久。八百年孤独一人,离开了妻子儿女,忍受着吃人的痛苦,艰难的活着,甚至成为了观海的大长老!
他又何尝不想过一个平静普通的生活,吃吃饭,饮饮茶,睡觉,爬山。
可当年他欠了师父的恩,他没忘,所以就要报,哪怕这样会让他一无所有,甚至失去人性,他依然决然而去。
他的身后是五十年的樵夫安宁,他的身后是师父的恩情,他的身后是包括他子孙在内的千万人族的幸福。
所以他去了。
至情至性,为家为国!
大江以报,当年水滴。
可正如千亦之前所言,他虽然是人,也是魔君。
他来时就是个不狼不羊的存在。孙山落问他来干什么,他说,或许来杀杀人。
但,一切哪有那样的快意恩仇。
总有事让你难以抉择,却必须抉择。
千亦站立在点将台顶,观海的猩风吹来,这血红的世界,都静默在他的脚下,一山一水,一草一木,艰难的呼吸着,争夺着这狭小空间里的空气。
千亦想起自己的出生,想起快要模糊却永远清晰无比的古城,想起七年战场的杀戮与血。
这个世界是残酷的,无疑。
弱肉强食,是这世界唯一信奉的规则。
千亦仰起头,望着天。
血色的天空翻滚着,不知是感受到少年的目光,还是因为千亦站得太高,血天变得汹涌起来,就像暴风雨将至,乌云滚滚而来,一浪叠过一浪,一浪激起千重!
轰隆!
一声巨响,找书苑 www.zhaoshuyuan.com 天——漏了!
一道乌红的血柱,百丈粗,千丈长,从天空砸下,快得根本无法发觉,因为它起时你看不见,它落时,你已死!
血柱轰然射在千亦身上,而少年没有一丝动作。
轰轰轰!
观海忽然又惊奇一连串的巨响!
在观海伫立了千年的点将台,塌了!
巨石纷飞,烟尘弥漫!
众魔惊呼着四散逃命,少女坐在地上,仍旧望着天,目光似乎越过了漫漫烟尘,她笑着,眼角流着泪。
小白狗惺忪的眨眨眼,看了看天,抖抖小身子,又睡了下去。
千亦在血柱中,没死。
血天突然向他攻击,他没想到,也没有预感,那快到极致的一击,他根本没有时间拔刀,所以他没动。
他来登点将台,来捅破血天,一直都尽了全力,如果这样也不行,只好听天命。
可是他很快发现,自己没事,除了身上的裤衩不知在何时不见,他的一根汗毛也没事。
千亦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
他拔刀,一斩!
刀光冲天而上,如金乌东望,登霞而起!
璀璨的金光直射在天空上,绽放出朝霞般的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