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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旁徨的夏夜(夜)

小说:无限斯特拉托斯之鹰羽飞扬 作者:悠舞神夜
  前情提要:正当某只虾心不甘情不愿地和某夜讨论两人的大姐───织斑千冬的结婚话题时,突然间,他就像猛地醒悟了什麽重要事实一样,紧抓遥夜的肩膀并提出某件惊愕度直接炸翻所有旁听者理智城墙的惊人议案……。

  ───遥夜,请你和千冬姐结婚吧!

  『なに~~~!!!???』

  当一夏这爆炸性的提议,让闻者近乎歇斯底里的同声惊叫之後,某夜的表情……。

  ……也仅僵化不到一分钟,便由愕然彻底转变为对比平日的奸笑极大反差的怜悯。

  「……我错了。」

  向纳闷的一夏道了声歉,随後遥夜轻拍他的肩膀低声回应:「果然,最近我安排的IS训练量有些过度了吧?不只身体的疲劳,你应该连大脑都要好好的休息一下才对?」

  ……嘛,若因为我给你的压力之故,才让现在的你轻言吐出如此不经思索的脑残议案,那这可完全是我的过失……。

  「你够了喔!!」

  闻言後毫无感激,一夏仅没好气地用力拨开遥夜的手掌。

  「我的请求,可是很认真的!」

  「……是吗?」

  面对一夏认真的表情,遥夜也在怀疑中暂时收起了挂在脸上的白眼。

  「……给个解释吧?」

  刚提出质询,某虾便迫不及待地回应:「毕竟,遥夜你和千冬姐……并不存在血缘之间的问题不是吗?」

  ……那麽,结婚什麽的也……。

  「……貌似你忘了最主要的前提,少年。」

  挥手打断一夏的发言,遥夜脸挂残念提醒道。

  ───说到底,我有什麽理由,以及……千冬姐又有什麽理由,必须一定得和我结婚?

  「呃……。」

  趁对方愣住的片刻,遥夜加料似地接道:「姑且不论我的决定,一夏,你这家伙真认为……那个张口『伦理』闭口『道德』的千冬姐,会答应这种……摆明将『常理』给彻底扔水沟的婚姻关系?」

  啧啧,那怕我和她确实没有血缘关系,依千冬姐那对规矩一根筋的石头脑袋,你想想……她会接受将我这个「弟弟」当对象……这种可说挑战世俗常伦的选择吗?

  毕竟……姐弟恋这种高级玩法,可不是谁都玩得起来的?

  「……这个嘛。」

  槽点满载却一针见血的发言,不仅让一夏为之哑口,就连隔墙的那一侧也跟着造成了一阵小骚动……。

  「哎呀呀?浑身由『规矩』构成的千冬……?原来你亲爱的弟弟们,对你是抱持这样根深蒂固的刻板印象啊?」

  以法尔娜嘲讽的取笑为引子,其他对某夜的发言抱着些许认同的女孩们,也不约而同地用强忍不笑的尴尬表情,望向冷面御姐那有些潮红的俏脸。

  「……少罗嗦。」

  然而,貌似也自觉对方提及的「刻板印象」早已变成自身人格标志的事实,对此无法自我否定的千冬,最後……她也只能生闷气似地沉着脸轻哼一声。

  让我们先放下某御姐的不爽,将主视角转回男孩们所在的浴池……。

  无视一夏的迟疑,遥夜再次翻起嘲讽专用的死鱼眼出声质问。

  「……话说回来。」

  ……为什麽,你小子会如此奋力主张我来当千冬姐的……老公?也就是你的未来姐夫?

  「你这家伙,难道还真的M上瘾了不成?」

  「啧……好吧好吧,没将千冬姐的选择考虑进去,的确是我思虑不周,那麽,就让我退一步问你,遥夜……。」

  边闪躲某夜的白眼边擦了擦额间的冷汗,一夏又一次面向对方正色质问。

  ───若只针对遥夜你个人而言……对於千冬姐,你真的……就没有任何特别的想法吗?

  「……。」

  遥夜陷入沉默的同时,旁听的……以某位冷面松动的御姐为首的众女,也纷纷屏息聆听。

  良久,遥夜才苦着脸长叹一声。

  「……过去,仅仅将千冬姐视作超越心理门槛的我,如今好不容易放下心结,并将她完全当亲姐姐看待……。」

  而现在,你小子要求我马上将这份亲情,给昇华成男女间的爱情,是不是……有点强人所难了一点?

  即便嘴上抱怨,但一夏却听不出他的责备,言语中更多的……却是近似难为情的郁闷。

  「要回答你这个问题,倒也没关系……。」

  轻呼了口气,迎上一夏认真的双眼,遥夜耸耸肩续道:「嘛,虽然千冬姐她啊……个性固执、脑袋一根筋不知变通,某些地方又孩子气……。」

  然而,若要质问我……对千冬姐所抱持的个人感情……。

  在旁听者们纷纷凝神倾听的当下,少年缓缓说出了属於他自己一人的答案。

  ───那麽,我应该算……不,是理所当然地喜欢着她吧?

  「萌心自问,这份感情……也不仅仅只是亲情,甚至……也包含以男性将千冬姐视作一个女人去喜欢的情感在内。」

  率直而毫无保留的告白,让听闻一切的金发女孩,以及冷面的黑发美女,再也无法保持原有的冷静。

  「……果然,是这样啊?」

  闻言後的夏洛特,有些懊恼地低声自语着。

  即便从意中人口中听见了……除了自己之外,他的心中也有别人占据的事实。但是,仅感到些微凄苦与气恼之余,此时的夏洛特,不知为何心中更多的是某种松了口气的异样感。

  ……就像是,如梗在咽的疑问所带来的阵阵纠结与烦闷,在得到肯定的解答之後,终於让内在高悬的忧虑,彻底转为放松的解放感。

  不过,即便软妹子能看得开,并不代表其他女人能对此无动於衷……。

  「……恭喜你啊?千冬……该怎麽说?光源氏……或着童养夫计画大有进展,对吧?」

  虽然口中像是祝福,但褐肤大姐阴测测的声音也参杂着毫不掩饰的酸意。然而……被她所指名的冷面御姐,却似乎恍然到充耳不闻……。

  遥夜那孩子……。

  竟然……对……。

  ……我?

  或许,在职场与战场上是一代英雌,但在情场上……千冬却可说是生手,这也让她面对少年吐露情感的直言冲击时,仅能思绪方寸大乱地楞在原地……。

  这时,音箱中再次响起的少年声音,却又一次将她给拉回现实之中。

  「……可是,你的要求……。」

  ───恕我郑重拒绝。

  对比先前才承认喜欢之情的言语,此时遥夜突兀的拒绝回应,顿时让所有旁听者满脸愕然的楞在当场。

  「……为什麽?」

  代替所有人,一夏将心中的疑问转成言语冲口而出,而遥夜则对其苦笑着轻轻摇了摇头。

  随後,却反问一句与话题不相干的质问:「一夏,你……信任我吗?」

  ……或着该说,愿意相信我吗?

  遥夜的问题,让一夏不禁为之一呆,好一会儿才讷讷地点点头。

  「呃,应该……吧?」

  顺着一夏疑惑的目光,此时夜半月光落在遥夜的脸上,似乎也跟着映出他嘴角流露的一抹笑容。

  「……我啊,可是很贪心的家伙呢。」

  ……别说是夏露那个温柔的孩子,对我来说……无论是作为兄弟的你,还是千冬姐,甚至小时候一起相处过的箒等人……都是重要到绝对不想失去。

  ───重要到,那怕付出任何沉重代价去扞卫……我也不在乎。

  「或许,听起来……这也只像说好听的漂亮话,但是……我却真的希望,在我手上能彻底落实它。」

  看在一夏的眼中,此时遥夜的脸蕴藏着一股淡漠,却毫无虚假的温柔……。

  然而,这份温柔的表情,却更加促使一夏想将迫使眼前的他吐露原因的冲动。

  「既然如此,你……?」

  ……既然你不否认自己也隐隐喜欢着千冬姐,那为什麽……不试着去改变现在的关系呢?

  「……你还是太天真了。」

  ……在某些无法自主的时候,正因为在意与重视喜欢的人,这才更有不能靠近她的理由。

  伴随一声长叹,遥夜用听不出情绪的语气缓缓开口……。

  「严格去追究,我拒绝的理由,大致有三点吧……?」

  ……首先,我的身分带来的问题。

  「或许,现在的我算是半个学生,但实际上……我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地下工作者。」

  那怕口头上说的如此轻松,但全神贯注的一夏,仍隐约从对方的语气内感受到蕴藏的疲惫及涩然。

  「毕竟,尚未进入IS学园之前,我的基本日常……就是付诸各式各样血腥味挥之不去的肮脏工作。」

  这份工作美其名是「维和」,实质上……就只是将组织上头单方面的理念,以最卑鄙及最差劲的方式加以实现的过程。嘛……虽然光看这点,世界上哪个财大气粗养得起特殊部队的国家与组织,倒都是一个鸟样……。

  听闻至此,少女们为了求证也不约而同……将视线转向少数知情者的脸上,最後换来的是夏洛特的黯然、雅莉无奈地苦笑、法尔娜不以为意的耸肩、以及千冬略带遗憾的叹息。

  「呵,小弟的用词……倒还挺保留的?」

  对比法尔娜脸上的讽刺,千冬隐藏在面无表情之下的则是沉重地苦涩。

  「……即使保有堪称『大义』的原则,但无法否认……团结者在成长的黎明期,确实也犯下许多偏离正道的做法。」

  接下千冬语气艰难地吐出的自嘲,法尔娜脸上的讽刺意味更显浓厚。

  「当然啊?毕竟,以军队架构性质存在的秘密组织,有哪个不沾腥的?尤其是几年前『灭火队』的所作所为,可说完全和恐怖份子是画上等号哪!」

  褐肤美人置身事外的嘲讽语气,貌似完全不顾忌她自己就是这群「恐怖份子」顶上指挥官的事实。

  「而小弟……不,灭火队下代号为『鹰羽』的IS特务,更是其中凶名在外的佼佼者呢!」

  ……基於男性IS操作者的最高保密原则,导致下手绝不留敌人活口的作风。让最凶恶的「报丧鸟」早在红海升格成了人尽皆知「凶鸟」之前,就已是无数情报单位并列为特S级危险性的追踪目标呢。

  「啊,飞雪也跟我提及过,甚至当时连组织内部,也暗中给他冠上『杀戮魔偶』的蔑称……对吧?」

  与另一名所属灭火队的面瘫女孩有深厚交流的雅莉,点点头苦笑着接口。

  「嗯……从遥夜和我聊这些往事时的迹象来看,貌似……他私下对这不好听的称呼很在意的样子?」

  多少也知道遥夜的种种黑历史的夏洛特,脸上也浮起不作掩饰地挂心与忧虑。

  此时,相较於能在某夜开启的话题中进入状况的她们……。

  『呃……。』

  对这些牵涉多重内幕又如此沉重的话题,感觉无法打岔的其他女孩们,也仅能呆愣地应声。

  那怕身为各国的IS代表候补生,少女们也或多或少……早从本国所属的情报机关下得知了「团结者」的存在,但是……亲耳听见了老师们毫不顾忌身分及她们这些「外人」在场所爆出各种人事机密讯息的交谈内容,仍让她们在呆愣之余,多少因尴尬的立场而感到坐立难安一般的不自在。

  「……你们几个放心,不管是不是国家代表候补生,只要不打算丢掉IS学园的学生证的话,洗脑或灭口之类的处置……不可能发生啦!」

  『这真的能放心吗!?』

  一边看着赛西莉亚、铃音等他国代表候补生们脸上阴晴不定的尴尬一边揶揄,雅莉跟着翻了翻白眼。

  简单来说,就是告诫你们这群小妮子,只要站对立场就平安无事的意思。

  ……别说团结者与IS学园在立场上站同边的这回事早非什麽大秘密,若你们各自的立场与身分上,有一丝不透明的地方,织斑老师还会和你们如此「和颜悦色」畅谈……。

  ……外加,赠送某只虾子当彩头吗?

  此时,不仅是少女们不甚自在,正近距离倾听某夜自白的一夏,同样也陷入无法插入话题的尴尬。

  侧眼睥睨一夏脸上的纠结,遥夜继续自曝:「就因我是这种肮脏工作的行动负责人,所以罗?用歼灭与屠杀为手段去完成上头赋予的任务,可说是家常便饭哪。」

  试问,有这样不能公诸世间的秘密背景,我要如何与作为世界级公众人物的千冬姐结合?

  「你可别小看人类放大检视别人时所夹带的恶意,光现在我与千冬姐摊在阳光下的姐弟关系,也早让秘密曝光的危险性如同在刀尖上跳舞了,那怕我背後的『团结者』能帮我收拾也一样。」

  当然……假如我能就此抛下组织的特务身分,彻底洗白当个纯粹的高中生,上述的问题大概也就没那麽严重了。

  话锋一转,遥夜直直注视一夏的双眼,用轻缓却明显带上讥讽的语气质问:「……只是,你认为……『现实』允许吗?」

  若直接脱离洗白,就意味着……我将完全失去强力後援的立场,随後,各个对男性IS操作者怀抱野心的势力,将会转瞬间把我和身边的人事物给彻底碾碎吧?

  「这是从『现实』来看的第一点。」

  迎向一夏不怎麽好看的僵硬表情,遥夜伸出右手食指比出了「1」。

  随後,他原本缩起的中指也崩直,比出了「2」的手势。

  其次,就是「理念」的冲突问题……。

  「……毕竟,我也算杀人如麻喔?」

  ……虽说,只要在战场上打过滚,哪个人没在刀口上染红?但是,在那之中……我也算是那种极度重症患者,最严重的时候……甚至连在睡梦中都会反射性针对周遭的动静与气息,产生种种过激性攻击性反应。

  自嘲似地叹息一声,遥夜继续说下去……。

  「以前,我因感情上的缺损,得以对杀人这种事完全不抵触,嘛……。虽说几年前的变故,意外地让我切身意识到杀害生命的罪恶感……。」

  ……然而,真必须选择杀戮时,我能肯定……自己绝不会犹豫。

  「……过去,千冬姐作为团结者的执行干部时,也数次亲赴前线指挥过IS的灭火任务,然而,即便如此,她仍会尽自己最大力量去保全敌我战士的性命……」

  这也是千冬姐的天性吧?冷漠的表面下,蕴藏的却是怜悯所有人的温柔……。

  想想吧,光就这点,能不用杀人解决问题就尽量避免的千冬姐,和我在理念上就完全背道而驰了呢。

  「你应该知道吧?一夏……我首次夺走人命,是差不多5岁……。」

  直到现在,我仍记得自己有过那段过去,但是……为了活命杀了多少人,践踏的多少的屍体,如今我也根本记不起来了,那怕屡屡作着重回那个活地狱的恶梦也一样。

  我只知道,大概从双手第一次染血开始,「杀戮」这种背离人性的行为……就已彻底融入了我脑内的决策方针了吧?

  嗯……现在想想,这种依附在认知上的变化,大致也能简单分成三个阶段?

  「最初,伊拉克战场的活地狱中,我完全仰赖求生的『本能』去杀戮其他的生存竞争者……。」

  身在那种环境,道德沦丧已不足以形容情况上的恶劣,在让自身得以活下去的前提下,偷窃、抢劫、杀人……以至於屠杀等,都是必须的选择之一,想在那个地狱中初步活下去的最优先事项,那就是……。

  「抛弃良知与人性,这些连屎都不如的玩意儿,仅仅会成为妨碍自己生存的障碍……。」

  越过他人的生命,不计一切往前爬,那段时间……我完全没有什麽尊严或信仰,只有基於人性最根本慾望上凝聚的强烈执着,也就是……。

  ───活下去。

  「……呜。」

  淡然却沉重的言语,让旁听的众人,也不禁随之轻声低呼。

  「之後你也知道,被千冬姐拯救的我被她带回了织斑家,也因此小时候才会出现在你们眼前。」

  ……那段时间,现在想来……说是最让我回味的「幸福」也不为过吧?

  遥夜原本淡然的脸上,露出让一夏同样陷入回忆的怀念之色。

  然而,他顺着话题引导下的变脸,再次让一夏心头一惊。

  「紧接着,某次意外……或是某人刻意地安排,让我得到了与千冬姐相同的力量……。」

  ───名为IS的巨大力量……。

  「那时候,我因为向往千冬姐的背影,在束的刻意引导与安排下,我也顺势加入团结者的IS战斗执行部队。」

  随後……因我毫无悬念去相信这样是「正确」的选择,便作为听从上级的工具,遵循着「命令」去杀戮、去歼灭作为「邪恶」一方的敌人。

  「这段时间,我身为首位男性IS操作者……以及IS特务『鹰羽』,持续执行组织派下来的各种任务,去清理所有被认定把IS投入危险用途的嫌疑目标……。」

  那怕像讲鸡毛蒜皮的小事一样平平淡淡地叙述,但再次提起这些不慎光彩的过往,遥夜仍感到了些许心理疲倦……。

  「……然而,一次又一次出灭火任务,一而再,再而三地奉命杀戮,如同机械一样冰冷无情的作为,最终……仍让我开始犹豫了。」

  ───这种作法,真的……能带来好的变化?真的……能让我更接近那个坚强的背影?

  对自己最终能造就的理想结果产生怀疑後,我的心也逐渐产生了间隙,这也导致了……之後某次任务後,受到重度精神刺激的我,一度心理崩溃到完全失去了操作IS的能力。

  「……但现在的你,依旧持续操作着IS不是吗?」

  对一夏的疑问,遥夜也耸耸肩抱以苦笑:「的确,那件事也是过去了,也因为那件事……现在我持有的〈飞鸢〉,才会是第二架专用IS……。」

  总之呢,到了现在……也就是以我的右眼为代价,再次启动了IS的那刻起……。

  ───我才开始完全凭藉自己的「意志」去杀戮。

  「……以最近两个月的中东行动,到前几天针对我的恐怖袭击为止,不算上间接死亡与轻重伤的人物,这两年之间……作为任务目标直接被我讨取的人头……也已达到76人……。」

  ……然而,实际上我背负的人命重量,理应远超过上述的数字纪录吧?即使每次任务後都有简报档案,但真正受到战火波及的人数,应该远远不只如此。

  「呼……或许杀到脑袋麻木了吧?起码,现在的我……内心也真的完全感受不到什麽,抗拒或悔恨之类的负面情绪了。」

  「……遥夜,你。」

  持续静默聆听的一夏,对遥夜的自述也终於无法再维持沉默。

  「你真的……对杀人这件事,完全……不再抵触吗?」

  一夏的声音隐隐带上一丝凝重,因为……他也听出来了,眼前的少年在回忆过往血光的言谈上,或许有显着地自嘲与疲惫,但是……却如他所言,完全无悔恨意味的情感参杂其中。

  同时,在他的眼中,遥夜那原本略显污浊的双瞳,早已彻底变成了冷漠中蕴含决然的神采。

  这意味着,他……是认真的,看待杀戮这件事的态度上,他真的……。

  ───毫不犹豫。

  「嘛,该动手时毫无悬念,若一时的迟疑反造成自己和队友的受伤,这种不成熟的表现,仅一次就够了……。」

  少年的回答,除了少许玩味……更多是确信自己一定会如此行事的「自信」。

  「……你。」

  一夏终於确信了,眼前的少年……对自身失常行为毫无抗拒,起码,现在的他,就是如此……。

  ……完全迥异於常人,其心智与人格犹如……。

  ───真正的杀人狂。

  「……。」

  至少,相对於自己……织斑一夏去作比较的话,名为羽黑遥夜的少年……其人格组成,毫无疑问是「异常」吧?

  想到这里,感到喉头一阵乾渴的一夏,也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宛如首次认识了遥夜为人的他,不仅眉间无法控制地狂跳,甚至连脑後也落下滴滴冷汗。

  ……那怕正身在温泉的热水中,仍让他感到浑身发凉。

  同样,除了已知情者外,将遥夜的人格自述给完全听进去的众人,也像首次认识到那总是一脸懒散的男人埋藏在私下的真面目一样,以恐惧为引子的波澜也不约而同地在心湖中同时泛起。

  「……这种觉悟,才是那个人,会被谑称『报丧鸟』……以至於『凶鸟』的原因啊?」

  藏在眼镜下的目光微微眯起,雅莉在周遭一片静默的空间中,投下附加上了理解与感叹意味的苦笑言语。

  无论是曾经的「无心魔偶」,抑或是现在的「报丧鸟」或「凶鸟」等恶名扬起的缘由。并非得力於IS或战斗技术等外力要因,而是对被他给真正贴上「敌人」标签的对手,一律施以不留活口的残忍作风……所持续造就的凶名啊?

  或许,对生於和平的一夏仍难以接受吧?即使知悉遥夜的过往作为,但再次亲耳听见对方口吐的真实,仍让他的心中主动萌生了……如正常人一样,持续让自己远离危险事物的反射性恐惧感。

  「……喔?」

  呵,一夏你现在的惊骇表情可真经典,怎样?真正的我……果然很恐怖,对吧?

  「然而,即使你对我浮起明显的恐惧,我也能很明确告诉你,对此结果……我.不.後.悔。」

  ───仅因为,这是我自己的「意志」所作出的选择。

  ……说到底,我……并不是什麽正义的英雄,自始至终……我就只是个行事卑劣又手段残忍的刽子手而已。

  「我和你……以及千冬姐的理想,可说是截然相反的存在。」

  所以,你小子也不用对我投以什麽怜悯,再怎麽说……杀人者人恒杀之,正因我有自知,所以那怕现在持续累积着迟早要付出惨痛代价的杀孽,我也不再去懊悔自己曾造就的种种悲剧。

  毕竟……即使我注定下地狱,但是……现在仍不到停手的时候!

  「……漆黑的墓穴,或许才是我最终能放下一切负担的休息之处也说不定?呵……现在就连自嘲也开始二了?」

  姑且不论这种说词中二不二,总之呢……假如死亡与下地狱,是将现实视为地狱延伸的大罪人,所拥有的另一种解脱方式……。

  那麽,为了你们……仍需要我挥动武器的现在,就绝不是我能够彻底休息的时机吧?

  假如,因一时的蹉跎,反真的造成了让我後悔至死的过错……。

  「那至今我持续承担起恶行的坚持,会再次失去存在的意义吧?」

  淡漠却意志坚定的视线,主动迎向一夏脸色苍白的脸。

  「……所以罗?既然早已无法成为正义使者,那就让我彻底沦为恶人吧!哎呀呀……果然我也有成为中二病的素质?不过……实际上我似乎没读过中学的样子?」

  说到这里,遥夜的脸上也浮现一抹参杂顽皮与狡诈的笑意。

  ───当然了?至於……究竟怎麽为恶,怎麽去定义恶……也是由我的「意志」来决定。

  「总之,就一句话:『老子为所欲为,老子高兴,路人的闲言闲语都只是放屁!』,貌似这种感觉吧……?」

  反正,那怕行事再怎麽被人诟病,甚至可能带来悲剧,只要最终能成就我的利益……。

  ───成就保护自己所爱……这项最根本的利益。

  ……那一切付出,就都是值得的。

  「再怎麽说,我也是被夏露那孩子给亲自贴上『自私』标签的大混蛋啊?」

  说到这里,遥夜的视线也从哑口无言的一夏脸上移开,然而,那淡然的语气也再次沉重起来。

  「『道不同不相为谋』,这就是第二点理由……正因尚恶的信念与千冬姐相左,所以……我更不能和性格正直的她结合。」

  当然,只要千冬姐能大度地接受我的作法,那「信念」的冲突什麽的……也将不再是问题,对吧?

  「……呜。」

  一夏也很清楚,遥夜最後的补充,并不是提醒这个问题的解决方法,而是反过来告诉自己───「信念」这点,同样是无解的。

  ……就因为,冲突的两方───织斑千冬和羽黑遥夜,同样是个在各自的坚持上十足固执的人物,所以,目前看来……两人同样不可能在信念上有所退让。

  冷眼将一夏的纠结看在眼中,遥夜顿了顿,再次开口:「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

  我自己的意愿……。

  「意愿……?这对你来说……也算很严重的大问题吗?先前你不是才说过……?」

  针对这第三点拒绝理由,感觉内容有矛盾的一夏,不禁出声质问道。

  「啊,我的确说过……自己喜欢着千冬姐,但是,正因为有这种思念,所以才更肯定了……。」

  ───我并没有给她幸福的「资格」。

  「一夏,前面你说过……你认为现在的自己,并不能抢在千冬姐之前去追求所谓的个人幸福。那我认真告诉你……在追求幸福的资格上,你也仅仅只是「时候未到」,而我……应该是全然没有那份资格吧?」

  望向一夏难以接受的表情,遥夜维持着淡漠继续说下去。

  「作为一个无情掠夺别人幸福的卑劣者,无人会允许他得到抢自他人的幸福吧?起码,我自己也不认同……一个专门引发灾祸的瘟神,能替人带来什麽幸福?」

  即便,这是大环境所导引的必然恶果,但是……那怕有千万个理由,我作为「刽子手」的罪孽,仍无法免除。

  试问,一个活跃在罪恶中强行掠夺他人幸福的家伙,该如何带给所爱的人幸福?若你知道……就请告诉我吧?一夏……。

  最起码,我就是这样认为的呢……。

  手染鲜血与罪恶,像我这种背负着无数罪孽与责任的恶人,没有资格去追求所谓的幸福。

  那麽,为了保全,以及维护我所爱的她应有的名誉,更为了让她远离灾祸中心,我也只能……。

  啪!

  就在这时,突然乍起的巨响,不仅让发言中的遥夜,就连隔空窃听的众女,也为此被吓了一跳。

  声响过後,微微发楞的遥夜,转头望向被甩入浴池产生撞击声响的木制浴盆,随即,目光接着转向制造这次骚动的人身上……。

  「别开玩笑了……。」

  不知何时,一夏对遥夜的自白所萌生的惧意,至此已完全消失殆尽。

  「……你这家伙,前面明明才肯定……对过去『不後悔』。」

  取而代之,却是另一股无法克制的莫名怒火,猛地燃起……。

  「……那你现在,却又说些什麽丧气到极点的窝囊话!」

  迎上燃起真怒的一夏双眼的刺人视线,闪躲目光的同时,遥夜也轻声苦笑回应:「就因为……我并不是什麽坚强的人啊?」

  你也别太高估我了,面对不定性的未来,以及可能再次来临的灾厄,我是真的……比任何人都还要感到恐惧与退缩。

  「……恐惧不定的未来、抗拒变化的环境、质疑自身的信念……甚至,连重要的人对我抱持的情感与爱意,也无法打从心底真正去承认与接受,嘛……所谓的『遥夜』,就只是这样一个内在软弱的凡人罢了。」

  呵,自己所标榜的那「厌恶伪善者,宁作真小人」的自我设限……或许也只是对自己能否舍弃刽子手的恶徒之身,转向善的这种「可能性」,所抱持怀疑与恐惧的自我欺骗吧?

  既为强夺他人幸福的掠夺者,最终的归处也只有地狱。我一直是这样说服自己,好让受到人性洗礼後的自己,不至於被沉重地罪恶感给压垮。

  再怎麽说,我……绝对没有你们所想的那麽坚强,起码,在信念的坚持上……比起你或千冬姐,我是完全无法可比。

  「……嘛,前面似乎洋洋洒洒地说了一堆不算是道理的废话,反正,让我拒绝的第三点……大概只是我没这个自信吧?」

  ……给千冬姐幸福的自信。

  「……你。」

  怒急的一夏咬着牙,眼睛死死盯着遥夜那一脸无所谓的表情。

  「你这家伙……若真如你所说不顾忌往日的悲剧,那麽……你也没必要纠结什麽,堂堂正正去追求自己应有的幸福才对吧!」

  口中说自己不再悔恨,其实……你却比任何人,都还要惦记过去所犯下的过错對吧!

  既说不後悔自己的罪恶,那完全没必要用「罪恶」当成阻止自己得到幸福的藉口,不是吗!

  你的想法……太矛盾了!

  「正因为我只是个愚人,所以,目前所能想到在维系自身人格稳定的最佳处事态度,也就仅此……。」

  ……追根究底,仅仅是我真的不够坚强吧?不只是力量上,还是心灵上……。

  「……!」

  事到如今,一夏再次肯定了……。

  那怕对方将自己给贬的多麽不堪,但是……实际上。

  ───那家伙……遥夜,依旧是我所知道的……那个只会闷着头,替重要的家人去强行承担责任的「滥好人」!

  想到这里,一夏愤怒的目光中,不禁转带上一丝哀戚的杂色。

  ……遥夜,你这家伙的人格特质,真的……太过异常了。

  过去的伤痕,带给你的影响就真的如此之大吗?

  与常人截然不同,处事原则上完全用「恶意」去掩饰与欺骗自己既有的善良。甚至极端到……连自己所作的任何行动,都完全是以「恶意」的角度去加以解读。

  「你就这样……非得强迫定义自己成为恶人吗?」

  从音箱中传出那语带哀戚的质问声,让暗自旁听的女孩们,也纷纷动了容。

  其中以千冬为最……在替遥夜近乎扭曲的执着感到悲哀的同时,更多的是……因自身无法改变他而怀抱愧疚,一次又一次煎熬自己的那份软弱心理。

  这时,又一次从音箱中飙高的驳斥声,再次凝聚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不对……!」

  不对!所谓的善心,完全没有所谓的资格与否的问题!那怕过去的你,真的恶贯满盈,但现在的你……用善意所作的一切,根本没必要强行附上架空的恶意作伪装!

  人格上的自我设限,能够让你感觉比较轻松吗?这种作法……对真正关心你的我们来说,完全是最恶劣的谎言!!

  「……不要太过分了!你这个假恶人,真好人的死傲娇男!」

  一鼓作气将想说的心里话夹杂怒声吼出後,一夏脸上的怒容,也随着喘息声逐渐淡了下来。

  「所以呢……?」

  无视一夏脸上欲再次怒吼的纠结,遥夜淡淡地回应:「……或许,如你所言……我真的是个傲娇,即使如此……。」

  神色轻松地呼了口气,轻声吐出了让一夏为之哑口的言语。

  ───就因我高兴……仅此而已。

  呼,你小子也别想太多了,以身殉道的大义什麽的……?我可没那麽高尚,毕竟……。

  「……善与恶,从未有所谓的客观标准。」

  我基於自身的意志,去保护所爱所付诸的种种行动,对立场相左的对象而言,我作的一切就是纯粹的恶。

  「世俗的『善意』、『正义』……本质上就只伸张自己与少数人能接受的思想及理念,说穿了……无论是利己,还是利少数至多数的他人,其造就的事实与结果,和谋求自身私慾的行为没有两样。」

  遥夜不带感情的平淡声调,再次逐渐走低……。

  「……属於一夏你的坚持,我不认为能说服你,然而……我是『恶徒』,这也是你永远无法否认的事实。」

  「改过向善」……对背负真正罪刑的罪人而言,实际上毫无意义,没错,无论现在的我以补偿的名义多做了什麽……既然过去已被赋予「恶」的标签,那日後做再多世俗冠以「善行」的行动,过去犯下的罪恶也不会因此消失。

  「哼,别太过得意了,少年……你啊。」

  ……终究还很年轻呢。

  「……是吗?」

  ……的确,比起大我近两岁,却已历经无数风雨的你,我的态度是很像闹脾气般的不成熟。

  「遥夜,对於你的另一面,说实话,我的确是完全不了解,或许这就是我的不成熟没错,然而……。」

  将遥夜淡然中隐隐浮现的嘲讽看在眼中,一夏的脸色,却是越变越冷……。

  「我也该反问你,羽黑遥夜……现在的你……。」

  脸色冰冷的一夏寒声质问着。

  ……心里可曾真正地有将千冬姐和我们的意愿、关心,给完全放在心上吗?

  「直到现在,仍将自己视作『罪人』看待的你……。」

  ───……甚至有过无视他人意愿,执意寻死的念头吗?

  「……所以,这就是你对我怀抱的真正不安吗?」

  一夏脸色沉重地质问,让遥夜脸上浮起一抹会意的微笑。

  「……若能保护自己重视的一切,那麽……充分活用我的命能发挥的最大利用价值,又有何妨?」

  ───为己所爱,竭尽所能,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呵呵,『守护自己重视的一切而奋斗』,在这点上无论千冬姐和我都是一样的,只是……我所投入的筹码,也要更多罢了。」

  「就连自己的命,你都能轻易视作筹码看待是吗!?」

  似乎再也无法阻止汹涌的愤怒情绪,一夏以从未对遥夜表现过的激动神情大声地咆吼出来。

  「有投入才有收益,而收益的多寡,就全看你投入的资源多寡……这种简单的道理,你不会不明白吧?。」

  迎向满脸怒容的一夏,遥夜的脸上仅再次浮上讽刺满点的笑意。

  「……要死,也得在我榨乾这苟延残喘的生命仅剩下的最大价值之前……。」

  然而,他的讽刺……究竟是针对一夏的愤怒与天真,还是针对自身那固执己见的嘲解,就不得而知了。

  就在这时,遥夜突然一愣,随後像是想到了什麽答案一样。

  「……原来如此,所以……你这小子才会希望,我和千冬姐真的结婚是吗?」

  说着,遥夜不禁伸掌掩住自己苦笑的侧脸,有些无奈地对神色不定的一夏惨笑道:「若我的猜测属实,那麽……我承认是真的低估了你的打算。」

  『一夏的真正打算!?』

  在旁听者们同现惊愕的情况下,把一夏勃然色变的表情变化完全看在眼里的遥夜,苦笑着将自己的臆测缓缓道来。

  ……希望我真正成为你的「血亲」,这不仅是为了你认定千冬姐最好的个人幸福。同样,其实你原本隐隐约约也认为……。

  ───若仅有「亲情」,仍不足以成为束缚我免於作死的枷锁,是吗?

  「假如不这样……。」

  ……我有预感,你绝对会抛下一切,独自背负起灾祸。

  一夏变相的口头承认,在让遥夜脸上隐隐闪过愧疚的同时,也让旁听者们不由地再次改变了他略低於其兄姐的为人评价。

  即便老是被戏称为蠢驴,但是,织斑一夏……他对重要的人际关系,并非冷感毫无所觉……。

  相反地,以他的角度,却能看得到更多其他人所无法察觉的事。同时,他也持续努力在维护自己最重要的人事物。

  「……就用你单方面去定义『守护』这种美好词汇的自私理由,去独自背负!」

  ……一声不响离开这麽多年,好不容易回到织斑家後,下次……你又想自作主张突然离开,是吗!

  「你在说笑吗?一夏……。」

  ……织斑家,可是我好不容易寻觅到的安身之处,我哪会那麽轻易舍弃掉呢?

  当然,为了守护这个得来不易又最重要的地方,那怕付出任何代价……让自己堕为修罗至死也没有关系!

  「你这……自私的混蛋!!」

  倏地从浴池中站起,一夏挥起拳头直接朝向遥夜的脸用力打下去,然而……。

  「……我的确和你说过,当信念与主张无法建立共识时,就是诉诸武力的最後阶段,但是……。」

  神色自若用掌心架住一夏的拳头,遥夜回以冷漠却符合现实的反驳。

  「……你先秤秤自己的斤两吧,我也说过了……没有力量的家伙,是没资格将自己的道理附加在别人身上。」

  「呜……。」

  不甘地咬着牙,紧盯着遥夜那冰冷无情的脸,与他闪烁着青芒的右眼,一夏只能缓缓收回自己的拳头。

  ……果然,我还不够强吗!?

  身体缓缓下沉,让身体静静地泡在温泉的池水中,此时的一夏感觉到自己是从未有如此渴望……能得到更强大的力量。

  ……那怕是,仅足以重重打在那自私家伙脸上的微小力量也好!

  视线再度转向对方那无所谓似的淡漠表情,一夏再次低声问道:「……照你这种自私到极点的偏执观点。」

  ……连一心一意心系你的迪诺亚同学,难道……你也想用这种自以为是的态度去对待吗?

  听到这里,自一夏含怒开口後,便持续维持淡然脸色的遥夜,表情也终於有了松动。

  「……让你说到重点了呢。」

  少年将右手掌伸出水面,缓缓覆上额头低语。

  「说实话,现在的我……十分困惑。」

  ……夏露那孩子,事到如今……我的确无法再保证,自己能否继续将以往这种远离所爱的自私投注在她身上了。

  谈起对自己来说最重要的女孩,遥夜的表情也逐渐温柔下来。他转头望向空中的月亮,就像是自言自语一样用低沉的嗓音缓缓开口。

  「对至今活在阴影中挣扎的我来说,那个女孩……就是持续吸引着我的太阳……。」

  夏露……如同千冬姐一样,早已彻底变成我无法割舍的心头肉,我也完全无法想像……若自己失去她,会间接让我造成何种情绪化的过激反应……。

  ……严重到可能要拖整个世界陪葬?嘛,虽不中也不远亦……吧?

  「呼,虽然现在的她,似乎也无法对我抱以信任,这也是我自作孽吧?谁叫近来我屡次以人身安全为由,刻意将她放置一边的关系呢?」

  然而,即便彼此的心理上有些距离,这样的她……。

  ……那怕是死後势必不得超生的我,那孩子……仍愿意对我付出她珍贵的情意。

  那麽,我又该如何回应这份无暇的感情呢?

  「说实话,我能肯定自己很重视她,然而……这之中其实也隐隐抱有一丝,我自己也难以理解的『恐惧』呢。」

  「……恐惧?」

  对於一夏的惊讶,遥夜点头续道:「啊,原先,我是认为,这份恐惧……是源自她带给我的改变。」

  毕竟……过去以「尖端兵器」作为存在意义的我,自从靠近她之後,逐渐失去了过往的锋芒,也是个不争的事实。

  然而,随着上次的袭击发生,当我目睹了她因为我的受伤而流下泪水的时候……。

  ……我的心弦彻底动摇了。

  「『我会陪在你身边,所以……绝不会死。』。」

  事後,对那孩子亲口作出保证的瞬间,也才真正地让我肯定了,自己对她抱持的那份恐惧情感的本质……。

  「……啊,我真正恐惧的,正是为了她立下的那个约定……。」

  ───彻底变成「谎言」的可能性。

  「一夏,我……不是什麽坚强的人,绝对不是……。」

  喃喃自语地同时,遥夜的声音竟混着一丝无力。

  「因为,担心这个『谎言』成真,我甚至不敢用言语……去亲口向那孩子诉说我的情感,一直以来,也仅仅用『自己厌恶假设。』的藉口来说服自己。」

  ……那怕这份情感,即使埋在心里,却藏不住也好……最重要的『承诺』,我……始终没有勇气向她说出口。

  然而,即使不敢靠近,却又在情感上害怕真的失去重要的她,软弱到像丑角一样纠结的我,很可笑……对吧?

  「遥夜,你……。」

  想说些什麽,但是目睹了以往坚强的兄长所表现出前所未见的怯弱态度,竟让一夏完全无法反应过来。

  「……说到底,也只是我仍无法放弃吧?」

  ───这份温柔地包覆我的实质希望。

  「但是呢……比起软弱的我,是持续以逃避的态度面对这份恐惧。」

  那孩子……夏洛特.迪诺亚,却以她在我看来极端渺小的力量,去试着将我所恐惧的「谎言」,给彻底扭转成「真实」。

  为此,那个女孩一次又一次闖入因我而起的危机之中,即使我屢次试图推开她,她却又一次一次,主动舍身跳进来……。

  「与其自己独善其身,更希望能够待在我身边。」……她以行动宣示与我共同进退的主张,已强烈到了……我无法再加以忽视的地步。

  ……哎,相比於敢勇於面对的她,我似乎……显得更不成熟。

  悠悠地长叹一声,遥夜苦涩地自嘲着。

  「……若这是那孩子,不容我否定的沉重觉悟,那麽……。」

  ───我无法保证,下次是否能再次从危机中推开她了……。

  「遥夜……!」

  虽然没有正式面对,夏洛特仍以暗自旁听的方式,真正地得到意中人对自己所抱持的感情真相……。

  「……笨蛋,笨蛋,你这个无可救药的笨蛋!!」

  却让那位温柔的金发女孩,无法克制地软倒在地,痛哭失声。

  即便自己的情意,终於得到了期盼已久的正向回应,然而,仅仅些微喜悦之余,夏洛特心中更多的却是……。

  ……对那始终孤身一人,内心无所适从地一再徘徊於「保护」和「亲近」的分界线上的少年,间接萌生出溃堤般无法止住泪水宣泄的剧烈哀怜与痛楚。

  而一直以来,那怕自己人就在他的身边,他的心……却始终离自己无比遥远的事实,此刻更是让金发女孩心痛到近乎崩溃。

  ……说我无法信任你,你又真的曾信任过我的决意吗?遥夜啊!

  ……我愿意相信……愿意相信你一定能从危险中回来,所以……。

  「不说出来也没关系!只要……只要你能够确实留在我身边,那点小事……我绝不在意!」

  只要,你能一直留在我的身边……!

  就在这时,夏洛特感觉有人从背後轻轻拥住了自己。

  「……果然,你对遥夜那孩子的感情,并不是无谓的付出。」

  轻轻抱住了仍颤抖不已的夏洛特,千冬在她耳边低声说着。

  「一直以来,连我也无法加以改变他的想法,却因为你而逐渐改变了,所以,从事实来看……夏洛特,对那天性固执的孩子,你的作为……绝非错误。」

  ……啊,说实话……甚至让我有点嫉妒你呢,夏洛特。

  「织斑老师……。」

  随着千冬的轻声安慰,夏洛特渐渐定下自己的情绪。

  同时,也让她再次坚定了,要维护起自己对那少年……所抱持独一无二重要情感的决意。

  「……无论如何,我会一直等着你的,等你认为时候已到……足以『亲口』向我说出那句话的时候。」

  ……就因为,我是如此喜欢你……。

  ……就因为,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哎,只被你小子念了几句……貌似我又开始犹豫了,看来……我的心理素质还不够坚定?」

  回到现场,为了打破自己低迷的情绪,遥夜刻意自嘲好替先前的自述作结。

  扭头看着一夏脸上那有些不知该如何回应的纠结,遥夜摇摇头叹息一声,随後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总之,我给你的答覆,就是前所讲的那些废话了,对此你也不需要因无谓的担心把自己逼太紧,毕竟你这家伙的成长……本来就需要时间的。」

  嘛,那怕这几天就会发生的那道坎,我也会尽可能负责处理的。

  「……即使代价惨痛到,必须让你继续给这遍体麟伤的身体再增添几道痕,或着……再次把你的右眼球给挖出来吗?」

  一夏针对性的冷言讥讽,那怕让旁听中的多数不知情女孩们惊悚到脸色剧变,也仅让遥夜耸耸肩不置可否地轻笑一声。

  「小子,你也别想太过杞人忧天了,你老哥我啊……虽然性格自私又稍嫌中二,作死属性也就稍微比常人点高了一些,可是……清福还没充分享饱之前,哥也不想轻易去死哪!」

  「是啊,你这节操负数的家伙口中吐出的安慰,能当真最好……。」

  拍了拍满脸黑气的一夏脑袋,遥夜哈哈一笑道:「好了,就别再说那些气氛沉重的话题了,行乐要及时人生的视野才能看得更开哪!」

  这时,像是想到了什麽,遥夜站起身走出了浴池,一会儿又托着一个木盘返回温泉中。

  「呼,应景一下……在日本泡温泉,果然该享受这个,对吧?」

  看着遥夜放在水面的木制托盘上放置的白色陶瓶与瓷杯,一夏有些无语地吐槽:「……我记得遥夜你也还没成年吧?喝酒真的没问题吗?」

  「放心,沒人會把日本法定20歲成年給當回事的啦!那怕我也才即將17歲也沒差,再說……現在我拿來的也只是酒精度數極低的甜酒而已……你要來點嗎?」

  「啊,那麽……我就不客气了。」

  将遥夜递过来的小酒杯一饮而尽,一夏原本就泡到有些发红的脸,也貌似更红了。

  「……遥夜。」

  「……怎?」

  仰首半月,一夏自言自语似地说:「我绝不会让你死的……。」

  就因为……你是我唯一,且最重要的兄长……。

  「你能做到……就放手去做吧。至今依旧让人不省心的大蠢驴。」

  将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遥夜似笑非笑的回应。

  *

  两位少年举杯邀明月闲聊又过了一段时间……。

  「那……我也泡的差不多了,就先出去了。」

  「你去吧,我随後离开……。」

  一夏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後向遥夜打了声招呼,便先行离开了浴场。

  而第一时间察觉少年之间的秘密夜谈告一段落後,远远旁听的女孩们,也像度过了如同考试一样紧张的时光一样,纷纷松了口气。

  「结束了呢……。」

  「还真的听到了不少事呢?无论是一夏同学,还是羽黑同学……。」

  「原来,那个腹黑的无良家伙,竟然抱着那麽沉重的内在?这样我也很难再继续敌视他的说……。」

  「呜,比起我们……师父果然背负的更多呢。找书苑 www.zhaoshuyuan.com 」

  针对先前听到的事,让少女们有一句没一句开始闲聊。然而,她们刚刚放松下来的心情……。

  『你们听得很愉快?对吧……?』

  却又马上被音箱中突然传出的低沉话语,给再次倏地彻底绷紧!

  「不会吧?」

  「难道,被发现了!?」

  以花容失色的某棕毛眼鏡為主的少女們在慌亂中的不安臆測,下一刻馬上得到了證實!

  『嘛,雅莉,你搞出窃听的这回事,之後我会再跟你算清楚……。』

  至於,其他可能参与的家伙……。

  『……虽然,我并不知道你们听到了多少,但是……谁也不准给我将刚才的言谈内容透露出去,至於後果……这次也知道我处事手段,心里多少有数了吧!』

  随後,喀擦一声。

  房间的音箱中传出的声响,顿时变成了讯号不定的杂音。

  『……。』

  该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羽黑遥夜,还真是……。

  『可怕的男人!!』

  众女有志一同作出了结论……。

  ──────────────────────

  本章节牵扯太多原有人设的人格剖析,导致改了又改最後拖了近一个月,於圣诞节过後才得以完成,某夜仅能无言以对。

  这次就不堆费唇舌了,主角群的内心戏告一段落,下回总算能进入主剧情中,为了早日问世某夜也努力地继续赶工中!

  最後,老样子的三份要求,推荐+收藏+书评,大恩不言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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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悠舞神夜所写的《无限斯特拉托斯之鹰羽飞扬》为转载作品,无限斯特拉托斯之鹰羽飞扬最新章节由网友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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