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惆怅

    润泽绕过秋千，来到女子的正对面，他犹如变着戏法般伸出手掌，上头，躺着一只做工精细的绣鞋。

    映月毫不矫揉造作，双足落地，将那绣鞋拿了去，“多谢少主。”

    他看着她弯腰，将绣鞋套到脚上，虽然映月有意避开，但润泽还是看见了那一双白皙娇嫩的玉足，他顿觉惆怅，若是可以，他愿意为她亲手穿上。

    映月坐回秋千上，润泽望着她还未干透的墨发，倚在就近的桃树上，“映月。”

    “嗯？”她抬了抬头，却不见他再开口，映月有些尴尬地拽了拽秋千上的藤蔓，“少主，我希望你能在关上一扇门的时候，记得，留下一扇窗。”

    “你想说什么？”润泽目光清冷，白净的衣袍，更衬得那些桃花娇艳欲滴。

    “惜春……”她开口，只这二字，润泽就已经懂了。

    男子轻扬眉，忽然笑了。

    可那笑看在映月眼中，却是抽疼，他眼中的落寞与无奈，让映月分不清他这抹笑，蕴含的究竟是苦，是甜？

    “你不懂。”男子薄唇轻启，那黯然失色，压抑的难受无比。

    “兴许，我真的不懂，我只知道，惜春是个好女孩。”

    “我的感情，没有委曲求全，”润泽忽然走上前几步，他站在映月面前，突兀地蹲下身，同坐着的她平视而望，“映月，我的心里该是谁，就是谁。”

    “你不妨给别人一个机会，”映月望着眼前那张俊颜，“也许，有人能走进去。”

    放在膝盖上的柔荑，被男子轻拉过去，润泽带着它按向自己胸前，“这里满满的，每个角落，都只留给一个人，我问你，谁还能走的进去？”

    那手，即将落在润泽胸口，映月惊得突然抽了回去，她顿觉一种无力感充斥而来，“可是，无望的，它终究是一枚苦果。”

    润泽大掌落空，他慢慢站起身来，“不苦，我知道我们生活在同一片屋檐下。”

    “泽，”见他转过身，映月慌忙站起身来，“我希望，惜春能有一个幸福的归宿。”

    “只要是你想的，我定会答应你，我这辈子，只能碰一个女人，可并不代表，她同我一样，回到五月盟后，我就放她自由。”

    映月睨着润泽的侧脸，当初，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两个会水到渠成，却不想，润泽会那么倔，“我想，把惜春留在你身边，你代我好好照顾她可好？”

    男子站住了脚步，颀长的背影，透过稀疏的阳光投射过来，他点了点头，就在映月思绪繁芜之时，他再度开口道，“可是，谁都不能阻止我心中的坚持。”

    看着他迈出去的身影，映月心头怅然若失，须臾后，只听得润泽的声音飘渺传来，“这份坚持，是不是已经晚了？”

    她什么都可以替惜春求到，唯独，幸福，可望而不可及，她求不来。

    他的坚持，她同样也摧毁不了。

    天鸾谨慎地来到景瑟的厢房内，她半躺在榻上，见她进来，景瑟忙让丫鬟沏了茶来，再准备上一盆四色八样的甜点。

    “慧妹妹，今天要不是你……”景瑟心有余悸，想起方才的落水，眼泪汪汪。

    “贤王妃不必客气，您安心静养，别的事就不要多想了。”天鸾处处小心翼翼，语气也极为恭敬。

    景瑟擦了擦眼角的湿润，面色温谦，“对了，方才你前来救人，我好像听你唤映月叫什么……天鸢？还称呼她为妹妹，这是怎么回事？”

    天鸾暗自吃惊，果然让映月猜中，景瑟还是听到了，她按照映月先前吩咐的那般冷静下来，状似漫不经心说道，“天鸢？噢，贤王妃您定是听错了，当初我跳入湖中，只觉得冷的难受，说的定是‘天凉’，我虽然和映月交情不算深厚，可按着年岁和先入园子的规矩，我这才自作主张唤她一声妹妹。”

    景瑟望向她避开的视线，先前在湖中，天鸾眼中流露出的焦急担虑，还有二人抱住时的相依相偎，以及，那种害怕失去的真情流露，绝对没有这么简单。她心中这么想着，却没将其表现出分毫在脸上，这时，丫鬟拿了些首饰过来，“贤王妃，这是您吩咐奴婢准备的。”

    一个玲珑小巧的托盘上，放着好几支首饰，景瑟命那丫鬟将它放在天鸾面前，“今日，多谢慧妹妹救命之恩，这是给你的。”

    “贤王妃……”天鸾再三婉拒，最终盛情难却，还是收下。

    景瑟再问了些无关紧要的话，她一一应对自如，坐了会，就告辞回去了。

    映月走出桃林的时候，正好有人说玄烨办事回来，正四处找她。

    匆匆赶回去，只见玄烨已换过一身银白色长衫，站在湖边，越发气宇轩昂，高大挺拔。

    “爷。”她悄然上前，玄烨攥着她一只手向前走去，“我发现一处清静的好地方，保准你喜欢。”

    二人沿着湖边向前走去，深浅交错的脚印在身后留下好几串，远处，波光粼粼，天与地仿佛交汇在了一起。

    远离尘嚣，湖边，早有船家在等候。

    玄烨率先上了船，见她站在那，以为是方才给吓着了，“不要怕，有我在，不会让你落水的。”

    映月笑着踏上船板，小船轻轻摇晃几下，她只觉惬意万分，丝毫没有害怕。

    跟着玄烨来到船内，这条船比较于先前的要简陋许多，躺在上面，一眼能望到天空。映月枕在玄烨的手臂上，鼻翼间，清水的味道淡淡的，舒心不已。

    摇晃的船身，令人不觉慵懒，还有些想要放开心思好好睡一觉的惬意，船速慢了许多，映月轻嗅下，睁开眼，一片惊艳。

    映入眼帘的，是一朵已经盛开的荷花，碧绿宽敞的荷叶遮在自己头顶，上头的水珠轻漾动，滑落之际，滴在她颈间，凉爽动人。

    映月想要撑起身，才发现船只已经到了荷塘中央，像是迷失方向一样的在原地打转，荷筋上，那微微凸出的小刺拂在手背上，有些微痒的感觉。

    她半坐起身，遥遥望去，小船完全隐没在碧绿茂密的荷叶丛中，也看不见那个船家的身影。

    春意阑珊，晴朗的天空上，祥云浮动，白净幻化的犹如冬雪一般。

    这一刻，映月多想自己是隐居在这的人，尘世纷扰，她大可抛之弃之。

    玄烨坐在她身边，单腿屈起，姿态慵懒性感。

    “看，这还有鱼。”映月一指那水塘，清澈的湖面上，有红色妖娆而过，“好像是红鲤鱼。”

    玄烨凑过去一看，“塘里有鱼实属正常。”

    映月挽起袖子，双膝跪在船板上，微弯下腰，只见她张着两手，模样娇悠调皮，“我要捉一条来玩玩。”

    几经试探，水沾湿了袖子，却仍空手而归，女子有些扫兴，甩甩手，见玄烨坐在那笑，便扯了扯他的衣袖道，“你笑什么，这儿的鱼狡猾得很，要给我逮到，我就将它们烤了来吃。”

    玄烨心情大好，只见他挽起袖子，映月靠过去，纳闷不已，同样的动作，怎就在他手中变得那般优雅而游刃有余？修长手指快速伸入塘内，取出之时，一条红鲤鱼在手上活蹦乱跳，身上甩出的水渍让映月躲闪不及，发出咯咯的清腕笑声来。

    “喂，你们是做什么的？”正在畅快间，就见远处的河岸上跑来一名身穿褐色农家衣衫的男子来，他双手叉着腰，目光落在玄烨逮鱼的手上。

    映月想来，那人定是负责这片荷塘的，她张下嘴巴刚要解释，就见那男子一跺脚，架势十足，声音洪亮如钟，扯着嗓子喊道，“偷鱼贼！！”

    二人相视而望，映月忍俊不禁，恶作剧般拉开了同玄烨的距离，摆摆手，表示他们并不相识。

    偷鱼贼！哈哈

    怕是玄烨一辈子都没有背上过这等骂名。实在有趣。

    “谁敢偷俺们塘里的鱼，”一波未平，只见不远处匆匆赶来一名妇人，手里拿着打渔用的鱼枪，指了指船上二人，“你……相公，他还抓着俺们最金贵的红鲤鱼不放哩。”

    “娘子莫气，”那男子上前，扶了扶她的肩膀，“你身子有孕，不要出来乱跑，万一磕着碰着，俺娘非打死我不可。”

    “放心吧，俺肚里的孩子就和铁蛋那么结实，摔不坏，”妇人目光扫向一边，差点忘了最初来的目的，她冲向岸边，回头还不忘和自己的相公说道，“俺还不是怕你老实，给人家欺负嘛，对待这些偷鱼的，就要和娘说的那样，要狠。”

    她话虽这么说.话里的狠意却荡然无存.映月笑了笑.站起身道.“这位大姐，我们这是途经此处，并不想偷你们塘里的鱼。”

    “还说不是哩，”妇人一口咬定.指指她身边的男子.“你看那人.我的红鲤鱼都要被他掐断气了，咋一点不懂怜香惜玉呢。”

    玄烨面色沉了沉，有些铁青，又有些忍俊不禁。手里的鱼，不知该放还是该继续抓着。

    “大姐，要不这样吧，这条红鲤鱼就算我们买下了，给你银子可好？”

    那妇人皱皱眉，显然看玄烨有些不爽，“俺这塘里的鱼，可是很贵的。”

    “大姐请开个价。”映月笑容满面，见那妇人回头和男子商量着，“相公，你看那男的可像是京城里的公子哥？那姑娘倒是不错的，就不知会不会被他骗了……”

    “娘子，人家那是开口买鱼呢，看你又扯哪里去了，要不这样，娘子看他不爽，那我看着他也不爽，我们敲他一笔竹杠，多来的钱还能请娘吃顿好的呢。”

    “好，找书苑 wwｗ.zhａoshｕyuan.com 就这样。”妇人忙不迭地点头，脸上笑意均是满足。她伸出细小的巴掌，翻了两番，“这红鲤鱼就这个价，十…十钱。”

    一次做这种“敲诈”的事，难免有些心虚，说完之后，又有些后悔，压低了声音朝着边上男子说道，“相公，要不算了吧，十钱呢，人家不肯给，可不要上来揍俺们一顿才好。”

    “那倒也是，对方长的人高马大，咱这还拖着个没出世的孩子呢……”

    映月不知道他们在窃窃私语些什么，原以为他们会开个天价出来，却不曾想……

    这儿的民风质朴善良，孕育出来的人，果真也是不一样的。

    她正想说话，就见眼前一亮，啪的，一锭银子越过她头顶，落在岸上两人的脚边处，那如人忍不住退后两步，“我们擅自闯入此处，是我们的不是，这锭银子就算是给你们赔礼的。”玄烨声音清亮醇厚，岸上二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去捡起那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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