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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小说:宋末商贾 作者:海红鲸
    大宋朝南渡初的建炎三年(1129年),金兵由淮扬过江南下攻掠,占领镇江府后兵分两路。东进的一路在常州被阻,而西向的金兵则在夺占建康府(南京市)后,连下漂水、建平、广德、安吉、杭州,一路追着当时狼狈而逃的皇帝赵构朝越州(绍兴)、明州(宁波)、定海走,直到出海后打了一场大海战,吃了大亏的金兵,方知大宋朝的水军不同于步军,并非他们这些善骑射的北方女直人所能轻易招惹得起的,忙不迭地又退回了杭州。

    东城门内南侧的狸子巷,因为东门内有一条内河,过去小船可通南城外的前溪,百余年前原是武康县比较有名的地方,住户大多为行商坐贾、”地主之流稍过得去的人家。就是在建炎三年金兵经过时被屠了一次城,武康人丁大减后原本宽有丈五左右的内河,渐渐淤塞成了只剩下不到一丈的臭水沟。现时别说小船了,就连一个稍大点的脚盆也没法顺顺当当地进入护城河,更不用提可以到达前溪。因此之故,这一带也就成了现今的破落模样,再不复当年的繁胜了。

    顾大郎是五月十七日上午来到武康城内的,他在西大街的一间米面铺落脚,与先到的特务营湖州分什之人碰头,然后又歇息了大半天时间。点灯时分,顾大郎外罩一件长衫,将那把不到三尺长、却又重有二十多斤的黑色怪刀连鞘贴身藏于衣内,和另一个同样打扮的年轻人相伴慢慢走出铺门,说说笑笑朝城南门内仅有的一个瓦舍而去。

    当夜戌时,柯家左邻的祖家一间厢房内,八个年轻人头碰头地俯身在一张方桌上。其中有七个是黑色短衣扎靠、外罩披风。顾大郎则脱去了长衫,改穿了灰褐战袍,外套青底红边背子,木鞘的小单刀也换成了背上斜系。

    “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从老营赶来相助的顾将军顾大郎,一手‘屠狼’刀法迅捷无匹,几次与鞑子兵大战未曾有十合之敌,连应大侠、丁大侠诸位前辈都说顾将军是青年一辈中的俊杰。

    今天地战斗中,就由顾将军和我们当中武功最高的祖什副两人负责近身博杀。其他的人,包括我在内采用大小钢弩远攻,尽量避免自身的伤亡。”一个年近三十,披散头发遮住面颊上大块疤的汉子。环顾了众人一眼指着灰褐战袍背刀的顾大郎小声介绍,稍顿后又问:“承福兄弟,其他还有什么?”

    祖承福对几个人讲述了柯家的房屋地势。很有信心的说:“四天来。小弟在夜间进入柯家三次,昨天夜晚没再到柯家。几次进入柯家,只觉得内里一次比一次冷清,巡哨地鞑子们双走动得相当勤快,警戒很严密不易探查。为免柯家老小受伤害,也怕会打草惊蛇,我不敢对守卫和巡哨的贼人们下手,也没寻到机会与柯家的老少会过面。因此。这几天只是探查到喇嘛和贼子地人数没甚变化。另外,柯家这数日来出出进进地人不少,但进与出的人数却一个不差。相信不会有什么大的变化。今天我们有这么多人手,应该可以一次性对占据了柯家的喇嘛、鞑子进行攻击,想来全数擒杀问题不大。”

    疤面汉子:“各位兄弟,祖什副刚才所说的柯家情形,总的就是这样子了,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现在就问。时候不早,我想是该动手了。”

    祖承福对其他五个人看了一眼,见他们都同时摇头不语,便出声问道:“宗什长,本县县尉及差役房两处的捕头、差人……”

    “祖兄弟放心,我来之前县衙已经有了回复,县尉并未将钱钞退给送去地人。”宗什长右手朝下按了一下,笑了笑说:“县尉大人既然敢留下一百贯齐鲁纸钞,那就说明他虽不派捕头差人相帮,却也不会发火签让捕头们出来碍我们的事。再说了,连湖州府我们也都打点过,通判大人拍了胸脯保证会替我们遮掩,还有什么好担心的。这里是你地老家,弟兄们都不会做得太出格,除了诛杀擒拿蒙古的细作、喇嘛之外,绝不会做出杀人放火的缺德事。若真有谁敢干犯律令,不要几位都管出面,就是我们这一帮弟兄也绝不会放过他的。好了,大家还有什么事要说的吗?”

    宗什长没听见回答,沉声下令说:“那好,我就再申明一下,这次我们特务营湖州分什全部七个人都来到了武康,还有老营的顾将军、本州及临安的百余镖师、江湖好汉相助,目的就是要擒杀蒙古细作,特别是那个被局主法宝所伤、逃出来的大力法王。记住了,来此的蒙古细作和喇嘛都是武功高强的好手,除顾将军和祖兄弟外,其他人武功太次,切不可与他们近身硬拼。一定要按都总管的吩咐做,在保证我们自己安全的情况下,先用钢弩分组远攻,能擒杀多少就是多少。”

    宗什长话声停顿了一下,低头想了想,手指在桌上敲了几下,然后才将声音提高,下令道:“稍时,由我带两个人去会合在柯家后巷的镖师,先期潜入柯家后院负责清除警哨、相机救人。胡什副带一个人,去对过的张家,与藏身在那里的三十位镖师会合,看到占领后院成功的旗花信号,或听到手铳声后从正面攻入前院,速度务必要快,以配合后院的战斗。”

    一位年轻人拱手应了声“是”,向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两人匆匆走了。

    宗什长看向祖承福问道:“承福兄弟,柯家两侧据守堵截的人已经安排好了么,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祖承福正容道:“什长万安,那面和我家已经各有十位镖师隐身,相信每边的十具钢弩能够封锁了。除非武功极好的高手外,一般的漏网之鱼无论如何也逃不过箭雨攒射的。而且我也向他们这些设伏地镖师交代过了,无论如何都要隐住自己不可现身,只要看到有人上了屋面朝外逃逸。每个贼子都有三具钢弩封锁射击,即便不能将突围的全部射杀,至不济也要让贼子们受些伤,方便我们擒捕。”

    宗什长点点头:“好了。稍时你和顾将军带一个人进入柯家前院,剪除了警哨与守卫后,让一人留在大门处,一有信号就将大门打开,让胡什副他们能尽快冲入助战。顾将军和你则潜行到大厅附近,大队到达控制住大局后再对鞑子的高手进行博杀。”

    祖承福站直身体,双脚一并拱手应了声“遵命”。向身边的伙伴和顾大郎挥了下手,抓起地上地一具大号钢弩。摸了摸腰间的手铳、小手弩、子弹盒、钢针匣,将箭筒背上扎紧,扶了扶背上的连鞘单刀。便匆匆推门出去。

    时近亥初。狸子巷四下里黑沉沉的,附近鬼影俱无显得清冷无比。倒是柯家的破败大门上,不知为何一反他们家的常例,在这平常的日子里挂上个小的灯笼。灯笼底一簇圆圆地光斑照在门前,灯笼上散射出来昏暗的光线,让人能影影绰绰地看到大门附近两三丈的地面。

    接到后院发出地信号,从前门冲入柯宅地镖师到达前院大厅时,与先一步来到的人一样傻眼了。鸠窠鸠占的破旧大宅内。所有人都集中在前院的大厅内,别的地方除了从几间屋里搜出的死人外,没有发现一个活的。而集中在大厅里的所谓鞑子、喇嘛和其他挎刀带剑地家伙。只不过是穿了别人衣服、为了每日五十文钱从安吉来此的闲汉、混混假扮的罢了。

    “老太爷、哥嫂、侄儿侄女们,这个仇我祖承福一定会报,你们安心去吧!”检视过搜寻出来地十七具大小不一的尸体,切齿沉吼的祖承福迈步朝大厅走,铁青着脸向走近身边的宗什长问:“我柯五弟的尸身呢,井里没有么?”

    “井里掏出的只有三个人,其他的你刚才都验看过了……”

    祖承福弯腰拔出绑腿上的匕首,一声不响扭头往捆成粽子般的那簇人迈步。

    “你要干什么,不可滥杀……站住!拦住他。祖什副,我命令你领路,带大队到城西的七姓村,或许还能查出喇嘛、鞑子等恶贼的下落。”听说再无其他的尸体,祖承福拔脚就要朝那些假扮的闲汉混混们冲去,好在被宗什长叫住了:“据这些游手招供,昨日上昼喇嘛和鞑子们还在安吉城北的涂溪。我们快些,现在赶去应该还能查出不少踪迹。”

    大力法王出身于吐蕃喇嘛教宁玛派,原是梯格马寺的护教法王。二十多年前,喇嘛教的噶丹、萨迦思、噶举三派联合与宁玛派争夺地盘、信徒、香火大打出手,已经被压迫到远离逻些(今拉萨市)城东北的红教,属于宁玛派的喇嘛被三派从梯格马寺、必里公帖寺、达木热寺三咋,庙宇中赶了出来。万般无奈之下,这三个寺院的护教法王便丢下各自的活佛,决心离开吐蕃联袂北上另外开创自己的基业。经过一年多时间不远万里地长途跋涉,三个自恃武功高强的喇嘛穿过当时还没被灭亡的西夏,来到了战乱不息的大漠草原上到处流浪。后来,他们三人于一次战斗中救下并结识了当时才十七八岁的四王子,被收留在帐下,甚得拖雷的信任。

    喇嘛教有源于天竺再发展起来天下无双的欢喜禅,有经过改造后用于**方面的瑜珈秘术,一经授与蒙古的王公贵族,就得到达官贵人的大力吹捧。更由于去年初,拖雷又请准了窝阔台,册封三个喇嘛为国师,一时之间喇嘛教宁玛派在辽阔的蒙古大草原上大行其道,信众猛增、香火大旺。

    吐蕃与蒙古同样是奉行农奴和牧奴,喇嘛教又是以奴隶制为其最基本的社会基础,喇嘛教也就以极快的速度融入蒙古人原本信奉的萨满教之中,使得蒙古人在喇嘛、奴隶主贵族的影响下懂得了敬奉佛祖将来可上天堂享福,知道不供奉菩萨会下阿鼻地狱受苦。

    当然了,喇嘛化了的萨满教巫师和融有萨满之灵的佛教喇嘛,毫无例外地一改原始萨满教巫师过去与牧民平等,不脱离生产。不受报酬,所得祭品大家分享的形式,变成了接受奴隶主贵族供奉,占有大片牧地牛羊和牧奴的新奴隶主贵族。

    大力法王这次受拖雷之命。到大宋来要办地两个目的,非仅劫掳林飞川这小子没能成功,就连探察江南的事情也没着落,更别提将南方武林人士收服,以便日后作为南下灭宋的臂助了。而且,在护国寺那山坑内丢掉了带来地一批徒子徒孙不说,还被外表上看来丝毫不会武功的“上人”用法宝给击成重伤,最后落得狼狈而逃。发生这样的事。实在是让自以为武功盖世的大力法王身心都大受伤害,让他愤怒无比。

    大力法王当日夜晚窃听到这位“上人”暂失道行,无力再施展阴雷之法。迎上滚地而来的林强云。自以为对付一个毛头小子定然是不费吹灰之力。心喜之余根本没想到林飞川还有法宝可用,双方才一接近,就见地上的人向自己扬手。火光与白烟闪现中左肩猛地一震,一股大力将上身推得朝后仰。

    就是身体后仰微的瞬间,让林强云急滚开去,大力法王的脚尖没能点中穴道。在大力法王中招后又怒又气、正欲给地上翻滚小子予以狠狠教训1地当口,地上翻滚的道门小子又从手中喷出烟火,这次则是无巧不巧地击中了大力法王的右腿根部。差点儿就将大喇嘛还要用来大参欢喜禅地子孙根给打掉,惊得大力法王魂飞魄散,愤怒得他几欲发狂。

    “我连中了诛心雷!”这是在右腿再度受到撞击、烟火入目、轰响进耳地同时。心里浮现的第一个词。随即,大力法王感到肩腿两处传来疼痛的瞬间,各种有关诛心雷的传说一齐涌上了心头,让他生出了说不尽的悔意,“好厉害的道术仙法,我已经运足了功力护身,还是被诛心雷击伤,接下来的日子怕是要遭大罪了……佛爷偏就不信,这一点小小的皮肉伤痛,真能被心意左右而发作,令人受尽折磨后送命……”

    痛得左手、右腿直抽搐,气得须发直竖地大力法王扫了一眼肩腿,红色的僧袍出现了两块数指大的湿迹。钻刺般地疼痛感并不是很难忍受,以大力法王的功力还不至十分影响他的行动。不过,已经多年没尝到这种伤痛的滋味,现时却是入骨入脑,令大力法王有刻骨铭心之感。更让大力法王难以接受的是,身具强横武功且地位尊崇无比的喇嘛法王、堂堂蒙古国师,会被一个未曾习过武的年轻人,在南北上千高手众目睽睽之下,在请益道术仙法的情况下打伤,而且还是两处见红,真是让佛门弟子的颜面扫地,佛道之争中佛教落了下风。大力法王自尊尽失的内心,所受的创伤比皮肉之伤痛得太多、太多了。

    既然已经受诛心雷击中,此后心生歹意时会造成怎样的严重后果也让人将信将疑。大力法王又惊又惧之下,默诵几句经文意图用于消抵——至少抵挡一下别让其术立时发作  那小子的道法,暗自发狠:“此时这小子的诛心雷连施两发,必定道力一减再减,想来再无力施出法术了……竟然敢伤到佛爷,想要本法王受尽折磨么……那,本法王就怎么也要将你这小子擒下,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在我受折磨的同时,也让你吃足求生不得想死不能的苦头,再带到大斡耳朵去交给四王爷为奴……”

    “嘘!果真是有些神通,心念一动伤处就生出感应。两击诛心雷后,看其失措之状,想必是技止于此,不能再施道法了吧?”肩、腿两处的疼痛感突然间强烈了不少,大惊之下的大力法王,心里对诛心雷的传说已是有五分信了。但看到林强云狼狈不堪地躲闪间,连右手中的法器也在慌乱中丢弃,估计再不能发出诛心雷了,更是自信武功高强,有十足的把握擒人为质。所以,大力法王没有停下追击,仍是以左脚发力向上纵跃,一面戒备一面小心朝地面滚动的林强云扑去。

    让大力法王没有料到的是,林强云两发诛心雷后不仅可以再次施展道法,而且还在连连受伤的情况下毫不间断的连击六发。任是大力法王如何快捷地腾挪闪跃,最后还是在左腹、右胸再度被击中两次。两处的要害钻入异物,虽然一时不致让他立即丧命。大力法王觉得浑身地气力随着时间拖长而越来越弱,头脑渐渐有点迷糊起来,心知再缠战下去自己决计讨不了好,大有可能将一条老命也丢在这个山旮旯里。勉强再挨下去。或许能在临死前将这个年轻的“上人”击毙,但四王爷要的是个,活人,打死一个林飞川却是与其此行的目地不合。再者,若是被周围虎视眈眈的和尚、道士及江南武林中人发现自己重伤,只怕会被南朝的人给分了尸。

    趁着林强云第八次发出诛心雷之际,大力法王当机立断,临转身逃命之前踢出最后一脚后,脚上感到已经中的了。再不看地上的人被踢中哪里,头也不回地扭身就走。

    冲出山坑奔行没有多远,大量失血令大力法王觉得头昏眼花。慢慢陷入神志不清状态。在一心求活的心念支持下,慌不择路地逃出护国寺。他心里明白,只有回到北方蒙古人的控制区,才能得到医治救助,也就懵头懵脑的只知往北狂奔。自己都不清楚逃了多久,黑暗中脚下踏空,心肺向上一浮便失去了知觉。

    到大力法王醒来时,听到有人声。说话声还是这些天来听得别扭地南方口音。一惊之后,定下心先默默查察自己的身体,除了几处的伤疼痛外。武功虽说因伤而大不如前,内力倒是还在,照样能够提聚,让法王大大地松了口气。

    悄悄眯眼打量,发现自己在一间茅草屋中,睡于干草铺上,身上敷了不少草药。心有所疑地大力法王没敢即时出声,以免让人知道自己已经清醒。只是缓缓转动头颅偷偷观察、仔细用耳倾听。时间不长,大力法王便大致了解到所在处地地方现时仅有一个老头一个六七岁的男孩,估计不会对自己构成危险,这才佯装初醒的模样呻吟出来。

    老头和男孩听到这个和尚有了动静,连忙进内探视。

    从老头断断续续地回答中,大力法王这才弄清楚,原来自己是被一个上山砍柴的农夫给救回家。向农夫打听后,方知自己昏迷了四天,此时是四月二十六日,此地乃湖州地界的武康县境内,一个仅有一家人的小山沟。

    大力法王稍能动弹,只恐临安护国寺的消息传到,又怕南朝的人搜寻到此地,更担心自己会被农夫卖到仇家手中。心性凶残地喇嘛恶念一起,当夜就动了手,将救命恩人,及其妻儿老父一家四口全都杀了,卷走农夫家中的百十文钱出山而去。寻到路后,遇上第一拨人就是柯老大,他以威胁的手段逼迫来到了柯家。

    算算受伤逃出临安护国寺已经二十七天,躲在那个破旧地大宅院内也整整半个月。开始的时候,因为他自知长相异于大宋人,又与江南的和尚不同,实在是不敢去找郎中医治。曾经有过一次可能治愈的机会,又被疑心生暗鬼的大力法王自己将人给杀了,白白错失复原的良机。招到帮手后,暗中绑架来的武康城一个郎中,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情况下,倒是尽心尽力了一番,将其左腹、右胸的两个手指般大的创口治得愈合封口,现时已经结痴了。这位郎中虽是想尽了一切能够想到的方、药,但却对大力法王左腋、右腿根的两处贯通的四个创口毫无办法。

    大力法王来到柯家的第二天,两处的贯通伤口就开始红肿,后来更是生了蛆。到了抓来郎中治伤的那天,甚至出现了溃烂,并流出红白相间的脓血。

    大力法王一则害怕走漏消息;二来在运功探索时发觉胸腹内还有异物存在,将两处的经脉堵得死死的,十成功力现在只能应用出三成;三是有气没处好出,连续几天都没再有高手应招来此,怒火中烧之下将郎中杀了灭口。

    宗洪是在成吉思可汗去见长生天的前一年,也就是丙戌年的狗儿年(1226年),于邢州(今邢台市)投入国王木华黎麾下,后来又转到四王爷拖雷部。此人不但练就一身高强的武艺,还颇有智计,自认是个未得重用的文武全才。

    来到武康柯家后,宗洪在知道了大力法王的伤势和时下蒙古细作的情况后,立即就意识到自己这批人处在极度危险之中。当下征得大力法王同意。以蒙古汉军上百户地最高官位下令:启动湖州蒙古细作全部暗子,高价从附近的安吉县雇请浪人、闲汉分批到武康,假扮成法王和一干人等。自己和大力法王则暗中逐步转移到安吉,再想办法潜至太平州(当涂)或建康府。再或者与运送铜人的队伍会合,相机穿越金国地境返回蒙古占领区。

    至于劫掳林飞川和收服南方武林中人为蒙古人效力,那是大力法王自个儿的事,不在宗百户地任务之内,由得它去好了。

    这里是在大宋江南西路宁国府治所、宣城县东北四十里的南湖西岸一个叫古湾的小渔村里。古湾村都是姓杨,由一个叫做杨四的原金朝暗桩,现今的蒙古细作主掌了整个二十来户人家的渔村。杨姓的祖上是绍兴间洞庭湖寇——大楚大圣天王——杨虫部下,自打绍兴五年被一代抗金名将岳飞剿灭后。一个小将逃出到此地避兵,而后娶妻生子渐渐成了一姓村。杨四这厮除了贪财要钱之外,还与赵宋朝有深仇大恨。故而会在做了金朝的暗探之后。又被蒙古人收罗为细作。

    太阳落山后地一个多时辰,被夏日晒得发烫的热风在暗夜中渐渐散去了炙人的温度,总算能让大汗淋漓地人们感觉到些许凉意了。此时是五月十七日夜晚,连续两天地攒行急赶,一再斩杀灭口、躲闪抛开四批前来探察的宋地江湖客,宗洪与大力法王一伙总算在昨天凌晨悄悄来到这个秘密集结地。

    经过整整一天的歇息,宗百户恢复了精神体力,怔怔地坐在大力法王躺着的板床边注视着脸色稍有好转的喇嘛僧。

    “咳……不可……可再等了……咳咳……”大力法王经过二十来天的调养。此时苍白的脸上有了些许血色,微闭的眼里开合之间昏暗无光,看来受地伤还是十分严重。说话间不停呛咳:“宗百户……咳……各处的事情准备得怎么样了?”

    “回法王,只待我们丹阳湖的人来到,就可以即时上船。”宗百户面有忧色,语气不太肯定地说:“就怕太平州也有双木镖局的分店,那接下去就会出现大麻烦。”

    “咳……那么,这个村里的后事怎么安排?”大力法王神色平静,似乎在说一项无足轻重的小事般:“须得……咳咳……不使泄露出一点风声才好……咳……否则,我们这些人恐怕一个都到不了大河以北……咳……”

    宗百户的刀条脸猛然抽搐了一下,这样热的天气他有一股从心里涌上来的冷流,全身禁不住布满了粗厚的鸡皮疙瘩,暗道:“天呐,他们要杀人灭口,连妇孺都不放过!好凶残的喇嘛僧,恶毒的心肠!千万别再弄出事来,若是再出命案的话那可就真的没一个能回到河北去了。”嘴上却是试探的问着说:“法王,这个古湾村连大带小共有近八十人,依属下看还是不动这里的人为好,省得被人知道后又多不可测的杂事。照说,应该立马赶到当涂(太平州治所),顺江而下就能与运送铜人的必勒孛可会聚,北返的路上人多势众,与双木镖局的人对上时也好照应。”

    “咳……依你便是。不过……要把杨四和他们村里的男人带走一半,警告留下的渔夫村妇,一旦泄露我们的行踪,带走的青壮将先一步被杀,随后还会遭到大队人马的报复。”大力法王想了想后阴沉地道:“另外,我们不到建康府,直接溯江上行,想办法到均州。”

    “既然如此”,宗百户刀条脸上的五官往中间一皱,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法王,属下思量着要这样才好……”

    听完了宗百户的话,大力法王在木板床上用力敲动了几下,茅草扎的门被移开,一个面色薰黑,颊骨高耸的蕃人走进屋,双手大张匍匐趴下,向大力法王连连磕头。

    挣扎坐起的大力法王低下头一面用力呛咳,一面叽哩咕噜地朝那咋,蕃人说了一番话。

    蕃人发出同样别人听不懂的声音与大力法王讲了几句,然后起身低头倒退出房门,转过身自顾走了。

    大力法王阴沉着脸目注蕃人走掉,好一会之后方又用汉话对右边坐的武士问道:“本王已经吩咐过他们了。此去一路到均州由你宗百户全权指挥,本王不再出面主事。”

    月亮刚升到中天就被渐渐涌上的云遮蔽,朦胧的光线消失使得黑暗中活动地族类越发有如鱼得水之势。古湾村也在这时迎回了北返的两条渔船,在一连串的狗吠和几声蛙鸣鸟叫的暗号中。二十来幢茅草屋组成地村子亮起了点点灯光,每幢屋子都有人出现,向南湖边汇集。

    二十几个古湾村的青壮在杨四的率领下,与二十多个改装成渔民但又操北方口音的人,纷纷上了七条能乘坐十多个人的渔船。古湾村的人没有注意到,另有一条从北面下来八百斛的货船,在人们乱哄哄各寻自己该坐什么船的时候,有人已经抬了三个,用布遮盖地伤者上去。

    亥时。八艘船零零散散的先后驶出二十多丈长的湖岸边,在只有一面才是白纸,其他几面都是黑纸糊地灯笼相引下。望北缓缓行去。

    杂乱无章地人们走了后。村子里也恢复了以往的安宁静寂,各处茅屋的灯火也随后一盏盏的熄灭。

    而在大力法王养伤的那幢茅屋里,除了随杨四出发为蒙古人出力,为报却祖上大仇的三十五岁屋主张风外,这间屋子还少了两个十五岁的双胞胎姐妹。比张风大三岁的妻子张杨氏与张风五十二岁地父亲张秋老汉,则双双被击破了天灵盖,与他们家最小的男丁,一个只有九岁小名叫顺儿的小男孩一起捆成一堆丢进屋侧地小水湾内。

    有宋一代。以人户计算,州与县共分为望、紧、上、中、中下五等,自政和五年以后。一个县的人户数在三千以下就是中下县了,如果达不到一千户的下县,往往都会被罢去县这个行政级别归并到其他的州县而改为镇。以府、州、军监一级来说,户数最少的也要达到一定的数量,否则也会被拆分掉。特别是军监一级的行政地域,南渡后罢拆了不少。荆湖北路的辰州,是大宋的一个中等州,地域的面积倒是不小,但所属的十三个县中,带有州字的县除了治所阮陵县外,就有九个是以州为名的,甚至还有一个连县也称不上的地方照样有州的名称。辰州从北往南数,有州之称的地方依次为高州、顺州、保顺州、富州,永顺州、溶州、南渭州、保静州、下溪州,以及有上溪州之名的一个大山谷。

    整个辰州地面的人户,实在说起来有点可怜,仅有区区不足七万户,官府上了籍的丁口就是十九万七千余,与两浙路相比,连一个望县也比不上。

    辰州这里不但山多林密交通不便,而且这里有苗、瑶、畲、土人等好几个民族的人在此生息繁衍,除部分有与汉人交易来往较多的熟苗、熟土人族的人外,其他——主要是苗、土人两族——大多是还未开化的生番,很难与外人沟通交往。

    就是这样的地方,双木商行与双木镖局也在辰州开有好几家分号、分局,今年三月,连金行也在州治阮陵、南渭州、辰溪开起了三间分号。冉琥就是四月上来到辰州,专为三间金行分号负责交通官府,打点种族土官、酋长、族主之类关系的。

    金行的生意这段时间以来可以说得上是出奇的好,让冉琥这位总管事心里觉得美滋滋的乐不可支。不过,此中还有些问题在困扰着这位总管事,那就是散处于大宋境内各地的米面铺所需要的银钱在他眼中看来是太过多了些。据负责粮食生意的黄根宝说,这都是师傅——也就是东主——林强云下令,要他的粮食总号在青黄不接时,向各地的贫困农户先度支出其人生活所需和种子、农具,要到收成后方能或以银钱付还本息,或以所收的麦稻按市价折算银钱后归还本息。不管怎么说,其实都是一样,不一样的只是本来应该由金行出面做的赚钱生意,让根宝的粮行给争去做,让自己管治下的金行少了相当大的一笔钱收入。但是,让冉琥觉得比较安心的,东主并没有把向各地匠户、商户的生意交给双木商行,还是由自己的金行来做这样的放贷生意。

    冉琥经过一段时间的思量后,他也觉得东主将向农户们放贷的事交给黄根宝的粮行做,其实比自己的金行做更好,这样不但能使精于粮食生意的人与农户长远挂上钩,而且农户不虞种出的粮食会在收获季节让人砍价,也使米面铺减少了仓库保管的压力和使费。各米面铺要用粮时只须向农户们传告一声,各家农户便会在约定的时间里将存放在家中的粮食送到指定的地点,既方便又快速。

    与冉琥一起来的共有十一人,其中有三个是从临安带来和三间金行管事,其他则是镖局专为保护他而配的高手镖师。五月十九日,还从山东来了七八个颇有学说各处方言俚语天分的帮手,一个姓直名盛的瘦小汉子。直盛只用了几天时间,就能结结巴巴地讲说两种生番的话,不但可以和一些熟苗、熟土人作一些简单的交流,找书苑 www.zhaoshuyuan.com还能与这些不怎么开化的野人打成一片,给冉琥与本地人的交往带来了不少便利。

    今天是五月二十四日,一大早冉琥就带了直盛和六七个镖师来到辰溪南门外的小码头,与前来送行的当地商行、金行诸人相别后,登上一艘五百斛的小货船,前一刻上船的还有三个年轻的苗族姑娘。

    船,在船夫的喝叫声中慢慢离开码头,抬手作了几下扩胸运动,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新凉爽得让人十万八千个毛孔都大张的空气,爷头望了望没有一丝云的天空,向身边的直盛问道:“直兄,怎么样,昨日那老倌送来陪寝的苗女服侍得满意么,可曾将其收纳,做了几回男子汉大丈夫呀?”

    “咳,这个……冉先生,小人要多谢关顾。”已经央求守备军夫子将名字改成直盛的直狗剩,丰润了不少的脸上一红,转头向船篷下看了一眼,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那个苗家小娘子倒也温顺,叫她干什么都只会低头应是……不过,小人见她……咦!?”

    冉琥听得直盛的惊咦声,顺他的目光朝岸上看去。只见已经离开了五六丈的码头上,一个金行的伙家急跑奔来,一边摇动手里的一张纸条,一面神情惶急地大声喊叫:“……,且停一下,岳州有紧急信件给冉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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