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美丽新世界

    第三十二章美丽新世界

    说到这儿，方展宏笑道：“当初我在学院学表演的时候，体验生活阶段，拌的就是一个卖冰糖葫芦的小贩。体验生活，观察生活，一定要从市井之间的小人物开始。之所以提前这么长时间跟大家说，就是让你们有充裕的时间去物色和选择。挑选一个自己感兴趣的、最符合自身特点的行业的角色。你们可以选择各种北京街头的小人物进行观察模仿，比如卖大碗茶的，卖切糕驴打滚儿的，卖面茶油饼早点的……”

    说罢，方展宏指了指华蕾和荆雯，道：“大家近期选择好自己观察生活的对象。写一个简单的阶段计划，然后交给班长和课代表。”

    方展宏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直悄悄拿眼睛打量着坐在荆雯身边的谢韵柔，她看上去脸色还是不太好，可是眼睛里的倔强却像燃着了两株小火苗，上身挺得笔直，瞪着方展宏看。

    方展宏心里暗笑，拍了拍手大声道：“等到将来这个阶段结束之后，我们会搞一个简单的阶段汇报表演，所有的同学都要上台，扮演你们本阶段观察实践的对象，我们要重现老北京天桥一条街的繁荣景象；届时，我们会邀请王敬松老师等本院的领导老师来观摩指导大家……”

    “当然，我也希望……咳咳……”说到这里，方展宏故意重重的咳嗽了几声，微笑道：“……希望咱们班如果有个别平时享受惯了吃不了苦。或者能力不行的同学，到时候别拉咱们班的后腿；如果不行现在就提出来。”

    谢韵柔侧耳听到这几句话，忍不住鄙夷的冷笑了一下，轻轻的哼了一声。

    ……

    下课时间到。

    方展宏叫了下课。然后向牛桦招了招手。在众人好奇地目光中，方展宏把牛桦拉到一边。低声问道：“你妈妈晚上的飞机？”

    “是啊”牛桦愁眉不展地答道，她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怎么过她老妈那关。

    “那就行，”方展宏笑道：“下午我帮你向声乐老师请个假，你跟我去个地方！”

    “哦。”牛桦心不在焉的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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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

    天气有点闷闷的。老要下雨却下不起来地样子。

    据说这种天气的时候，空气中的负离子大量增加。让人心情烦躁。郁闷易怒。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气阴霾地缘故，声乐老师早早的就下了课。

    吃过了晚饭，一帮女生们聚在走廊上莺莺燕燕，说笑间却有些心不在焉；仇逍他们在女生群里上蹿下跳的，也没什么人理他们。

    大家心照不宣了。都在等着牛桦的那位绝世老妈现身。

    自从那次表演课后，牛桦差不多已经成了这个班的宝贝。大家都像突然醒悟了似的，发现自己一直以来亏待了这个厚道的同班同学，恨不得一口气把之前对牛桦欠下的所有友情一口气给她补上。

    在这种气氛下，连林丹丹和李小翠这样张狂的人，也变得大气不敢长出，低调了许多。

    牛桦的老妈这个光辉形象，最近几天通过个别一两个当初报道的早并见过她一两面的同学的描述，已经在女生们心中深深地烙下印记——现在这个形象已经基本和哥斯拉怪兽没什么分别。

    大家一方面为牛桦即将面对的老妈级狂轰滥炸担心。另一方面，有的人却也悄悄希望，牛夫人能让牛桦留下来继续上课，别走了。

    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出晚功的时间差不多就要到了。

    等着看母女大戏的这些人渐渐失去了耐性。三三两两的正准备散去……

    突然，西北的天边隐隐传来两声郁郁的闷雷，隆隆的透过越来越厚的云层，响起在众人的头顶上……

    “好了，今个儿也不用出晚功了。”荆雯巴巴的抬着头望着渐渐暗下的天色和浓云密布的天空。喃喃的道：“可怜的牛牛，别和她妈妈一起被淋成水牛回来才好……”

    “水牛很多水吗？”

    不知道是谁接了一句，天上立刻又响了声雷！

    就在这时。远远的，清楼小院门口传来所有女生都熟悉的那个声乐，伴随着拖行李箱的碌碌声——

    “快快快，牛桦，走快些，马上要下雨了……”

    然后，一个比雷还要响亮还要具有爆炸效果的声音喊道：“老师。把行李箱子给我吧……哎呀呀，真是没有这么好的老师了……桦桦，你快帮老师把箱子接过来……”

    外面你推我让着。转眼三人就出现在走廊上的众人眼中——方展宏干脆扛起了行李箱子，一路小跑，冲进了院子，后面跟着一个牛桦和另一个大号点的“牛桦”……

    牛太太已经彻底跑不动了。计程车在北影大门口就被拦了下来，不让进；他们只好从门口就下车拖着行李往里走。

    没走了两步，就听见了雷声，看看天色不好估计是要下雨——中国北方比较少雨。可到了秋雨时节，这架势一旦落下来就是瓢泼大雨……

    所以方展宏接过了她手里的箱子，拖着快步往大院深处走……北影那院子多深哪，公车都能开上三四站地……

    方展宏只是快步走。牛太太用小跑就已经跟不上了。

    好容易进了院子，远远的看见了女儿的同学们都在走廊上望着这边，牛太太终于放下心来，心想这下不用淋雨了，这才塌下心来停在院子当间喘着粗气……

    牛桦见所有同学都在看着自己老妈的狼狈样子，有几分不好意思。但是也只得站住了陪着老妈。

    方展宏扛着箱子一个箭步窜上台阶。进了走廊里，放下箱子，笑道：“耶！本垒！”

    同学们都呵呵笑了起来。

    方展宏长出一口气，回头看见牛太太还站在院子当中喘气。不禁好笑，刚想招呼他们进来……

    突然一抬头。正北方地天空上刷刷的又闪过两道电光，然后猛得忽査査一声巨响，没等大家反应过来，就听得哗得一声——

    就像是云层里有个神仙拿了大面盆不顾一切的倒了下来似的；一下子。倾缸子大雨就落了下来……

    牛太太还在大喘气呢，猛得觉得背心一凉。忍不住一声尖叫。把所有人吓了一跳，然后就看到一个硕大地身躯以不可思议的敏捷簇得一声窜进了走廊——牛桦还捂着脑袋看着灵猿般地老妈发呆。

    “下雨了，牛桦，快过来……”

    走廊上的女生焦急的喊道。

    牛桦连忙紧几步跑了过来，从方展宏手里接过母亲的行李箱子。点头对方展宏道：“谢谢老师。”

    牛太太也对着方展宏，没口子地感谢道：“真是要好好谢谢方老师……哎呀呀。真不愧是大学院出来的高材生啊，要早知道是这样，我又何必再跑来一趟呢！方老师，牛桦这孩子以后就拜托你啦！”

    “哪里哪里。”方展宏假的连自己都一身鸡皮疙瘩地说道：“都是我们学校工作没作好，给家长添麻烦了。牛桦以后不会再想着退学地事了，您放心在北京玩两天就回去吧！过几年，我们保证还您一个大明星女儿。”

    “就是，就是！”牛太太笑得满脸开花褶子，拍着女儿身上的雨迹，应道：“我早就说了，我们家的女儿天生就是当明星的料……”

    牛桦的脸刷得一下就红了，不敢抬头看周围地同学。

    听到了谈话内容的周围学生更是讶然看着神采奕奕地方老师，心里一百个大问号。

    本来自从知道牛桦提出要退学回家、牛太太要亲自来北京之后。所有的学生都在猜测，要上演一场牛夫人大战方老师的好戏——一心要把牛桦培养成明星的暴发户老妈，宣传就是拿钱砸也要砸进电影学院，一旦听说自己女儿被某老师教得要退学回家，还不把气都撒在学校和老师身上？

    可是这位方老师就是有这种四两拨千斤的乾坤大挪移神功。愣是把这位哥斯拉收伏得向他连连道谢；而且听着话音儿，牛桦好像又不退学了。

    因为下雨，今天晚上的晚功自然是取消了。走廊上的人三三两两的散了去。

    方展宏交代他们在自己的宿舍里练习和排练之后。便带这位牛桦母女俩上了楼。

    帮她们安排好后，方展宏对牛太太道：“今天刚下飞机太仓促了，您先和牛桦挤一晚上，明天我帮您联系一家酒店。”

    牛太太一叠声的道：“不用麻烦，不用麻烦，事情既然解决了，明天我就买票回去。”

    方展宏偷偷暗笑，然后正容点头，向她们告辞而去。

    “方老师！”牛桦像突然醒悟过来似的，叫了一声，随后开门追了出来。

    走廊上，方展宏诧异的回头看着她，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牛桦有点腼腆的笑了笑，回头看了看母亲没用跟出来，才低头轻声的说道：“方老师。今天真是……谢谢你！”

    方展宏哈哈一笑，拍了拍牛桦的肩膀，道：“别说谢谢了。牛桦，你要加油！”

    牛桦抬起头来，若有所思的望着方展宏。郑重的点了点头。

    ……

    夜深人静。

    折腾了一宿的母亲终于睡下了。占着大半张双人床，呼噜打得响。

    牛桦披衣坐在窗前，听着窗外夜雨淅沥。心潮起伏。

    想起今天下午方展宏带她去看的那场演出，她的心内猛然掀起一阵滂湃激越的波浪，久久无法平静。

    一直以来。她都只是听着光盘，自己躲在小房间里学着唱歌——热爱歌唱，是因为每当唱歌的时候，是她最自信最快乐的时候；耳畔听着自己发出一个又一个空灵婉转的高音。能使她恍然忘记了自己只是一个丑陋地胖女孩，仿如置身在一片蓝的沁人的大海上。被温暖的海水轻轻的抚慰包围着……

    没有歧视、没有嘲笑，更没有嫌弃冷漠地目光……

    但是她从来没有想过。这种一直被自己当作放松自娱方式的活动，竟然可以成为自己地事业和理想。成为一种谋生的手段。

    就在刚才，几个小时前。也就是今天下午——方展宏为她打开了一个全新的世界的大门，那令人激动令人沸腾地感觉扑面而来。令她一下子包围在巨大的欣喜和幸福之中。

    那是在人民剧院地国家歌剧院，上演著名歌剧《茶花女》——金碧辉煌的歌剧院大厅。到处镶嵌着如太阳般耀眼的明晃晃的大灯；整队整队的提琴手在侧幕后为一个歌剧演员演奏……

    这些演员穿着梦幻般华美的演出服。站在台上深情地凝视着虚空中某个不可名状的所在，放出穿云裂帛般地天籁之声——歌声穿越人的心灵、撕裂人的灵魂、冻彻人的骨髓，使人怅然泪下并不自禁的随着那动人心魂的高音发出战栗颤抖……

    多美的声音，多美的歌剧，多美的表演……

    牛桦哭了。

    她突然明白了。方展宏为什么要带她来到这个地方，花这么贵的价钱。看这样的一场演出。

    散场的时候，没等方展宏开口，牛桦突然紧紧拽住了他的衣角，泣不成声的对他说道：“老师，我懂了！我喜欢歌剧，我喜欢唱歌，我要成为一个唱歌剧的演员。求您了，帮帮我！”

    方展宏坐在位置上没有动，他静静的看着泪如雨下的牛桦。静静的等着她哭完，静静的等着她把她漫长的十八岁生涯中所有的茫然和委屈全部发泄出来。

    “到你自己了吗？牛桦。”方展宏平静的问道，然后举起手来，越过熙熙攘攘的退场人流，直指远处那金碧辉煌的舞台，低声道：“看见了吗。那里才是你的世界！你一生下来，就是属于那里的！”

    这句话，令她的整个心灵为之震颤。

    她突然明白了，也许和谢韵柔、华蕾这样的女孩相比。她的人生一开始，就拿了一副烂牌；但是上帝却没有忽略命运对她的天然不公，而是在她手里这副烂牌中，悄悄的塞进了一张“王”！

    从小到大。她不招所有人的喜欢，做任何事情都不成功，时时自卑。到处碰壁——是因为她没有看清自己。没有看见自己手里的这张王牌！

    ……

    走出歌剧院。方展宏对她说道：“让你妈妈一下子接受歌剧和歌剧演员这种东西，实在是太难了，这个工作要慢慢的做。先留在北京，找老师学声乐，明年艺术类专业考试开始后，我带你去考中央音乐学院、中国音乐学院的西方歌剧演唱专业；等把生米煮成熟饭了，拿到录取通知书再告诉她。只不过，以后这段时间，你要过得苦一点了。因为你得瞒着你妈妈，找书苑 www.zhaoshuｙｕan.com 把她给你的生活费，全部拿来请声乐老师上课；我会介绍中央音乐学院最好的教授给你——不过。你以后可能没钱吃好的。更没钱买衣服，甚至吃得穿得比荆雯她们都还要差。你能受的了吗？”

    牛桦用力的点了点头。

    方展宏哈哈大笑，拍手道：“问题解决！好了，现在我们去机场接你妈妈吧！”

    ……回想到这里。牛桦情不自禁的笑了笑。就在昨天晚上的这个时候，自己还心灰意冷的以为，要灰溜溜的回到家乡去准备残酷而艰难的高考——这对原本成绩就不太好的自己来说，简直跟自我放弃没有什么分别……

    可是转眼之间，生活又重新鼓起了自信的风帆，一切又都有了希望。

    真没想到，自己居然有可能一辈子以唱歌为职业，这是何等的幸福啊！

    想当初。妈妈逼着自己来北京的时候，自己是那么的不情愿——现在看来，真是来对了。

    这真是个神奇的城市、神奇的学校，神奇的艺术。还有那位……神奇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