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彷徨

    第十九节 彷徨

    很难想象，一个年级如此年轻的人得到举行凯旋式的最高军事殊荣是什么概念， 总之，空间不大的密室内从格拉蒂安的话音落下那一刻起，除奥卡之外所有人都陷入了极度的震惊之中，各种惊疑不定的目光纷纷投向始终端坐不动、喜怒不形于色的奥卡身上。

    窃窃私语声逐渐变得喧嚣起来，其中几位心腹甚至直接提出了异议乃至明确的反对，倒不是出于嫉妒或是排挤，而是这样做的影响实在太大。姑且不提奥卡此行前来，无论是军队还是资财方面自身都完全无法满足举行凯旋式的要求，当然了，有格拉蒂安硬挺，这些都不算什么问题。真正关键的是，眼下罗马的局势正是维持着一个脆弱的平衡期间，这个时候突然做出如此激烈的举动，无疑将带来很多难以预料的后果，而这看上去显然并不明智。

    然而，当格拉蒂安语气坚决地要求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执行这个方案后，在绝对的权威面前，一切质疑和议论声瞬间消失了，接下来的问题就只剩下如何保证申请成功了，而相比于这个重量级的议题这次秘密会晤的其他议题全都成了陪衬，不过作为核心议题的主人公奥卡却自始至终不发一语，只是静静地听着众人的热烈讨论，最后郑重接受了这个既是荣誉更是重大使命的任务。

    从密谈结束，一直到回到下榻的偏殿后院，奥卡的神色都显得十分肃穆，他正在脑海中飞快思考着凯旋式这件事将会必然导致的罗马剧烈震动和自己必须准备的应对之策。

    在去内殿之前，奥卡压根没有想过刚加入到格拉蒂安的派系之中就要面临如此艰巨的任务，说实话，奥卡的确自认为以现下自己手中所掌握的资源以及实力，即使在拥有众多支持者的格拉蒂安派系中也完全够得上相当的分量，不过奥卡绝没有想到，进入派系伊始自己就被格拉蒂安人为地推上了风口浪尖。

    虽然奥卡对罗马凯旋式蕴含的巨大意义了解得并不深入，但这并不妨碍他推测出这三个字的巨大影响，至少他可以联想一下古代中国封建王朝同样有的类似仪式——京师献捷！

    毫无疑问，能够享受到这样的最高军事荣誉，对于两世都是军人的奥卡来说，是一种认可更是无法拒绝的诱惑！然而，奥卡不会轻易就被激动冲昏头脑，他习惯于保持最理智的判断力，特别是在看似好事连连的表象前。

    尽管毫不自矜的说，奥卡的确创造了值得自豪的功绩，他以弱冠之龄为帝国平定了一个行省，这样的成就即便追溯整个罗马的历史上恐怕也没有多少人能够比肩。

    但是政治是复杂的，他不问功绩，只问利益，是**裸的利益关系场！功绩高并不代表着你就会得到应有的奖赏和认可，无数历史人物的遭遇都验证了这一点，比如明朝中期的一代名将戚继光！这位真正意义上依靠着制度化和专业化军队，而非将帅个人才能而百战百胜的将军，前半生受到名相张居正的力保，南征北战，立下无数盖世功勋得享殊荣，可谓戎马倥偬、功成名就，好不得意！可是他的后半生呢？随着张居正的去世，万历皇帝亲政之后产生的逆反心理，对张居正派系的激烈打击，这位中兴名将、帝国砥柱居然郁郁难伸、饱受排挤以至于最后居然辞官归乡，抑郁而死！

    戚继光如此举朝皆知的名将，尚且落得如此下场，在一如中国古代封建王朝官场的罗马宫廷上，以奥卡这个毫无根基、出身低下的草根军人，需要克服多少困难才能获得如此殊荣？而且，就算是在格拉蒂安的安排布置下，奥卡真的获此殊荣，可是结果是福是祸，就只有天知道了……

    说实话，以奥卡个人的意愿，这件任务并不想去接受。因为以目前的情形，奥卡去冒头做这样的事情将面临未知的风险，而这种风险靠奥卡目前的自身实力，完全无法掌控，一旦出现了什么他无法应对的意外，很可能他就会遭遇重大危险甚至是不测！

    这种无法左右命运的无奈让人感觉到深深的烦闷和抑郁，奥卡很讨厌这种感觉，奥卡从不否认自己喜欢挑战、渴望挑战，可是像这种危险可能祸及身边人的情形，奥卡不想草率地就去冒险。他很爱科内莉亚，他绝不能容忍科内莉亚因为政治这种无聊的争斗而面对危险这是一个男人极度不负责任的冲动和鲁莽。

    可是现实却逼迫着奥卡不得不去搏击风浪，他甚至没有选择婉拒的余地，而且他也终于切身体会到了政客的可怕，以前他只看到格拉蒂安身上善良平和的一面，然而从这件事上，奥卡明白了，也许那只是为需要而做出的样子。

    让奥卡获得凯旋式的荣誉，乍听上去恐怕所有人都会为奥卡受到的器重而感到嫉妒，初来乍到就能让格拉蒂安不惜代价地花费去在整个罗马面前，树立起一位战神的形象！可是，稍微有点城府的人用心一想立刻就会清楚这其中隐藏的东西。

    这固然是器重，可更是危险的考验，奥卡等于被当做了抛砖引玉的石头，成了一场政治博弈的先锋，将成为正在酝酿中的政治风暴的风眼！稍有不慎，前面就是万丈深渊，格拉蒂安届时毫无疑问将会出于自保，对失去利用价值的奥卡弃若敝履，而这无关乎卑鄙，只是政治中最起码的生存守则而已。

    奥卡心事重重地迈着沉重的脚步走进花园内，那副从未有过的凝重表情，即使正逗弄着一只迈着优雅步伐四处闲逛孔雀玩的开心的科内莉亚也不禁很快察觉到了异样，科内莉亚立刻舍了孔雀，轻提着裙裾如翩飞的蝴蝶般来到奥卡身边，脸上满是关切的表情，轻轻托起奥卡的头，科内莉亚送上深情一吻。

    “奥拉，发生了什么事？我感受到了你内心的焦虑和彷徨。是什么居然让我最深爱最优秀的奥拉也感到难以应对？”

    抬起头，凝视着那双澄澈中透着如水般关切的明眸，奥卡不知怎么得就感觉到内心的沉重似乎消失了一点，轻舒了一口气，他毫不犹豫地张开双臂将温软的娇躯紧紧抱在怀里，在爱人耳边呢喃道：“我必须去做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一旦发生意外，也许会连累到身边的所有人，我无法做出抉择……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

    科内莉亚没有马上回答，而是让两颗心贴得更近，甚至能感觉到那熟悉而有韵律的跳动逐渐合二为一，两个人拥抱着，仿佛都忘情地试图将对方融化。

    半晌，科内莉亚轻轻退开一步，神情前所未有的庄重，就像一位圣洁的女神，她伸出手，握住奥卡的一只手将它放在自己的丰满的坚挺上，却不带一丝**。她微微仰着头，凝望着高过自己一头的奥卡眼中潋滟着令人迷醉的目光。

    “奥拉，你是我的爱人，是我心目中最勇敢最睿智的骑士，不需要瞻前顾后、更不要徘徊不前，你将会成为整个罗马都为之称颂的英雄我始终坚信这一点。我会永远陪在你的身边，直到我们都老去随风而逝的日子。”

    一声声倾诉回响在心田，更共鸣着彼此的灵魂。奥卡凝视着眼前这个恍然一世后结识相爱的异域女子，感觉到眼角似乎流淌着一丝淡淡的温热，这一刻，奥卡眼中的犹豫已然被坚定与自信所取代。他的内心，无畏一切！

    ……

    翌日，早晨，

    虽然时间还很早，但罗马宽阔的街道上已是人流涌动，辛劳的奴隶们忙着为主人买回最新鲜的食物和必需品，商贩们希望起早贪黑能给自己带来好运，赚取多一点的钱币，而对于最广大的普通罗马市民们来说，睡懒觉是无法宽恕的罪孽，失去了共和国时期每个罗马公民那可观的财产，帝国末期的市民们早已没有了那时的闲适生活，他们不得不和奴隶一样，为了生计而奔波，为了工作而争执，为了机会而不惜一切。

    罗马的衰落从这些人的身上似乎得到了更加直观的体现，经济的衰退让商贸陷入困境，越来越多的人失去工作，只能苟延残喘，蜷缩在城市的黑暗角落带来腐烂的气息；蛮族入侵不断加重的国防压力和随之而来的财政负担让国家无法再像以前那样，无偿向居住在罗马城内的公民们发放丰盛的食物酒水；天灾连年，让即使被皮鞭毒打而用血汗浇灌土地的奴隶也无法收获更多的粮食，帝国的农业正缓慢而无可挽回地走向崩溃；而最可怕的，在这种绝望的世界中呼吸的人们正渐渐失去一切希望，找书苑 www.zhaoshuｙｕaｎ.com 他们的思想和灵魂都在缓缓沉向地域，各种腐朽堕落异端思想正在腐蚀着曾经健康积极的罗马精神！

    然而，这一切，却似乎完全没有影响到高高在上，统治着这个帝国的贵族们，他们依旧整日沉迷于花天酒地、纸醉金迷之中，政治**到极致，宴会却办得愈发豪奢，帝国在沉沦，贵族们却在苦心思索着如何让享受花样翻新。

    这是无法言语的悲哀，是历史的悲哀，更是人的悲哀。

    身披着镶着紫边的白色元老长袍，卡西乌斯从奴隶抬着的坐辇上踏着一名弯腰贴地奴隶的背缓步而下，他用俯瞰的目光扫视着罗马城的一切，但他的眼中，却看不到一丝悲悯和沉痛。

    从眼前走过的那些人在他眼中不过是卑微的蝼蚁，他们的死活和毫不相关，他们的悲惨命运更无法博得他丝毫的同情，他每天所要思考的只是如何让自己的权势更加庞大，让他的威严更加广布，他的家族更加稳固，他的财富更加无法计算。

    卡西乌斯和大部分帝国官员、贵族一样，他们只关心如何击败自己的政敌，享受奢华的生活，至于蝼蚁们的生死、帝国的存亡，从未进入过他们忙碌于名利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