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五.别了，和平的岁月

　　赶紧回去！

　　流逝的时间不断催促着查尔斯。战争随时可能爆发，如今的边界正如一触即燃的火.药桶，再小的火星也能引发最剧烈的爆.炸。一刻也不得耽误了，他发出命令，催促自己的侍从和马匹。双月垂挂夜空，东方已经泛白。

　　急促的风吹乱他金色的发丝，秋风萧瑟，田野间卷起的麦浪，空气中弥漫着果香。他没有驻足，连看也不看一眼。一切向后远去，视野中只有模糊不清的森林，朝着东方进发。

　　他骑在马上，汗水浸湿了衣衫，身后的士兵骑着快马，但只能远望查尔斯的背影，黑色的巨浪淹没了他，仿佛迷失在森林中，唯有东方的白昼指明阿姆斯特丹的方向。他想：“那是我建功立业的起点，是我向往的地方。背后是我的家人，他们准备好了迎接得胜而归的儿子和弟弟，这就是幸福，我已经拥有。而那边，在森林后面的敌国土地上，则是荣誉之所在，是我要获得的！”

　　转过身时，他望见一条熟悉的山脉轮廓线消失在夜空的远处。他已不再把他放在心上。

　　那是国王的王宫，那是他曾经向往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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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日上当空，查尔斯的队伍才赶到阿姆斯特丹。

　　几个月前修建的城墙未经过自然的考验，在低矮的地平线上伫立着，让人很是怀疑它能不能经受住战火的洗礼。

　　值得庆幸的是，站在城楼上的士兵很快发现了他的旗帜——查尔斯上任后钦定的红底金色凤凰旗。士兵很快打起旗语，飘扬的凤凰栩栩如生，宛若展翅高飞。

　　“起码士兵训练有素。”

　　并非不信任己方的实力，而是作为边境线上的男爵领所要面对的压力实在太大：格尔曼尼亚的大军即将浩浩荡荡地开来，作为哈尔凯尼亚大陆上号称最强陆军的帝国军队，不需吹灰之力便可踏平位于低地的男爵领。

　　查尔斯并没有马上入城，他绕过刚刚修建不久的城镇，飞马来到更加靠近加尔马尼亚的山路高地，站在较高的位置，他可以清晰地看见不远的帝国方向飘荡聚集的军旗。

　　走下山坡，他直接跨越国境线上的布雷顿森林，马蹄下的土地比阿姆斯特丹的要坚硬的多。越靠近加尔马尼亚越是如此。相较之下，阿姆斯特丹周围的土壤湿润不堪，随着踩踏缓缓下陷，男爵领上依旧残余着大自然的麻烦——沼泽。

　　站在一处地势更高的裸岩上，稍远处，透过雾气，他瞥见千缕阳光洒在敌国领地上，海牙山宛如一颗尖牙刺穿海岸线，一直伸入六千年来无人敢入的暴风之角，那里终年风暴不绝，即便是最强大的风系统魔法师也无法踏入一步。据老人众口相传，海的对岸便是斯堪的纳维亚——始祖弃民居住的大陆。

　　“只能死守，决不可主动出击！”

　　查尔斯做出如上判断，主动攻击纯属死路一条，我方仅有两名魔法师，以及七百名受过半年训练的普通士兵，尽管他打算拿出最新的武器，但是实力的鸿沟是在太大，胜利的希望近乎渺茫。唯有防守才有一线生机。依靠地利的优势，即便是帝国.军队出动空中部队，他也有办法作出反击。

　　当他回到阿姆斯特丹时，俾斯麦已经做好备战工作，城墙外的农民正在进行最后的收割，对平民而言，国与国之间的战争完全无关荣誉和使命感，他们只能考虑自己的生存，为了度过严冬和战乱，拾穗的妇女在丈夫后面找寻麦粒，哪怕是一粒也好，战争是最为无情的消耗，而保存食物则是保值生命。在战争中，粮食将是无价至宝，手中无钱的平民只能凭借拾穗的方式做最后的一搏，这是他们存活的手段，也是长久以往的经验，更是农民的智慧。

　　“主君！”

　　俾斯麦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坚定，他的黑色眸子闪烁着烈火，诉说着随时都抱着赴死的决心，他抽出军刀形状的魔杖，身后是全体士兵。

　　“我等备战完毕，随时可以赴死，为了主君的荣耀，为了阿姆斯特丹的繁荣！”

　　诵读类似箴言的话语，又像是坚定自己的信念，整齐划一的军队向他们的主君宣誓效忠，其声响震耳欲聋。

　　查尔斯目无表情的盯着忠贞不二的俾斯麦，他翻身下马，走到他跟前，由于身高的原因，自己忠臣的腰间，但是俾斯麦却不敢俯视这个十岁的孩子，男人的眼睛直视前方，不曾改变。

　　“蠢货！”

　　没有称赞兵士的忠臣，他足足地打在每一个士兵身上，打俾斯麦尤为用力。

　　“说什么蠢话！这是战争，不是骑士搏斗！”

　　他有些恼火，稚嫩的童声却使人内心安宁，俾斯麦也没想到会因此挨骂，有些诧异地看着查尔斯，他的视线终于偏移。

　　“不顾生命那是和平年代的鬼话，我不希望有人牺牲，更不希望有谁为了飘渺的荣耀赴死！”

　　众人震惊了，不敢想象自己的耳朵，这样的言论还是第一次听到，尤其是从贵族老爷的口中，而这个贵族老爷还只是一个十岁孩子。

　　“每一个士兵，阿姆斯特丹的自由民，你们给我听好——害怕死亡害怕战争的出列！”

　　他吼道，没有一个人出列，所有人沉默不语，只是维持着无可挑剔的军姿站立着。没有一人敢于承认自己是孬种。

　　“不想死的，不想打仗的出列！”

　　七百个人中有超过半数走了出来，他们面无表情，好像即将到来一场狂风暴雨。他们害怕，每一个人都会心存怯意，这是战争，不是儿戏，即将到来的是真正的狂风暴雨，没有一个人愿意面临这场风雨，没有一人……

　　“很好，你们不用打仗了！接下来，珍惜生命的出列！”

　　前面的话是赦令，赦免了出列的人，而得到赦免的人依旧屹立不动，又有新的士兵出列，和不想死的、不想打仗的人站在一起。

　　放眼望去，没有一个士兵站在后面，他们都向前迈了一步，似乎又回到了出列之前。

　　“士兵们，你们是自由的！既然珍惜生命，不愿战争，那么我——阿姆斯特丹的领主·拉·瓦利埃尔男爵准许你们远离战场，你们可以选择离开阿姆斯特丹或是留在这里，可以卸下军职；这里没有人会阻拦，感谢你们陪伴阿姆斯特丹的每一天，在此我由衷的感谢你们！”

　　他低下头，弯下腰，深鞠一躬，人们只能看见他的金发，他的脸隐没在头发里，无人得见。

　　俾斯麦也被震慑了，他为自己而羞耻，他并没有收复这些士兵的心，整整七百人无一人愿意留下，这实在是负责训练的他的失职。此刻，他只向钻入地洞中，羞于见人。

　　这个时候，有一个士兵退了回去，不知是因何缘故，他退回到自己的岗位，自己刚刚站立的地方，大声说道：“阁下，我……我怕死，真的好怕，但从没想过离开军队，是您收留了无家可归的我，给我饭吃，教授知识，让我训练。我不想离开军队，我想报答您，虽然我怕死……”

　　那是一个默默无名的小伙子，俾斯麦还记得他并不是最能干的，但确实很努力的士兵，半年来没有一次缺到，完美的出勤的七百人中无名之辈。

　　查尔斯抬起头来，与士兵对视，士兵握枪的手有些颤抖，看得出他真的非常害怕，但还是强忍住惧意，汗水滴落，查尔斯说话了：“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回来？”

　　“是您收留了我，是您让我全家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我这条命是用来报答您的！”

　　他很紧张，从他的话的颤音中便可听出，但绝不乏勇气，正是他点燃了引线。

　　陆续有士兵退了回来，他们步履整齐划一，一声不吭，仿佛对自己之前的行为羞于启齿。找书苑wwｗ.zhaoshuyuan.cｏm

　　“你们不想要和平吗，不是珍惜生命吗？如果踏入战场，可就与和平无缘了，可能还会丧失生命。”

　　他们没有回答，但是出人意料的整整七百人都没有一人出列，他们全部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像一棵寒风中的松柏，无声地诉说自己的答案，每一个人的答案。

　　沉默了很久，查尔斯见无一人离开，终于回应了他们。

　　“呼……”他长叹一声，继续说：“我给你们的命令只有一条，那就是‘活下去’！不择手段地活下去，你们每一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生命，请你们不要死，在战场上活下去！”

　　俾斯麦和士兵都没有说话，对这个答案似乎很不满意，但是已无退路，既已下定决心，那么，和平的岁月将会远去，即将迎来战争的黎明。

　　“向和平说再见吧！”

　　他的声音回荡在士兵的耳畔，宛若告别的话语从这个十岁孩子的口里说出却丝毫不觉怪异，理所当然让人接受了。但是大家都能听得出查尔斯的郁闷，“他是真心不想让我们死的。”——士兵们都知道了他所要传达的信息，值得庆幸，他们遇上了好的领主。

　　别了，和平的岁月，战火燃烧的黎明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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