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四、算计（下）

　　“我和你说的话，并非全无意义。”

　　随着法师的响指，一道淡蓝色的光芒逐渐出现在空间中。

　　那是一只由蓝色的魔法光芒构成的硕大人类手掌，但是这只手掌——毕格比魔手——本身并不会让爱德蒙德感到任何的惊讶或者愤怒。毕竟连隐形的幽灵手都有，那么隐形的毕格比魔掌为什么不能有？

　　但是问题在于，手掌中还拿着一个东西。

　　黑色的机器。

　　爱德蒙德和古雷坦当然认得那是什么东西。

　　——那毫无疑问只能是一台摄像机。并且，现在它上面的电源灯，还在微微的闪着光芒。

　　古雷坦将军咆哮一声，三步并作两步就朝薇奥拉冲过来试图夺下那一台照相机，但是法师那虚幻的手指却先他一步接触到了光滑的机械外壳。而就在那一刹那，黑色的摄像机上猛地爆发出一道白色的光芒，随后消失在空气中，古雷坦将军自己却反而被盘旋在法师身边的毕格比魔手拍了回去。

　　七环咒法系奥术，物品传送术。

　　“无论是什么战争，都需要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薇奥拉摊开双手，轻轻微笑，“而现在英国的理由就是烧却之魔王莱科涅被日本方面人员——也就是我——击杀。可是，如果莱科涅是你的手下，并且你在英国高层还不止他一个手下呢？如果莱科涅没有死，并且成功夺取了‘阿里阿德涅的线’呢？现在的局面会怎么样？在这层意义上来说，英国反而还欠日本方面一个人情。倘若莱科涅一开始就是叛徒黑太子的人，那么这个战争的理由就不复存在了。英国方面反而还要庆幸。而且因为还要紧急清扫内部黑太子残党的关系，英国就更没有时间和精力发动战争了。而至于其它的一些细节，就交给魔术师协会和爱德华·卢瑟福吧。”

　　作为证据的摄像机已经被传送到了宿舍里，现在应该被硝子拿着。很快，那份全程拍摄的视频就会被复制出十份、一百份、一千份保存下来，并且交给魔术师协会、英国高层和日本军方。再加上学院长和协会的从中调停，这场战争应该可以被扼杀在摇篮之中了吧。

　　如果实在还是不行的话……那么我也无能为力了。

　　法师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向面前的古雷坦和爱德蒙德微微欠身，“那么，再见了两位。我在狄德罗斯的甲板上等着你们——”

　　当最后一个字的尾音在空气中化为虚无之前，法师的幻影，连同着毕格比魔手与窥视魔眼，就已经消失在了两人的面前。

　　爱德蒙德似乎对这种结局已经完全预料到了，他的脸上既没有挫败感，也没有扭曲的愤怒，而是有一种奇异的解脱感。

　　“那么，让我们出去吧，将军。”他异常轻松地对古雷坦将军耸耸肩。

　　“可、可是，陛下……”古雷坦将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么一来您的计划可就全盘……失败了呀！”

　　已经开始衰老的将军的声音中混入了一丝颤抖。

　　“那又如何？”爱德蒙德瞥了将军一眼，轻轻问道。

　　“那又如何……”古雷坦将军怔了一下，然后黑太子转身离开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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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为什么，狄德罗斯并没有开启“空间扭曲”的回路。夜夜等人和伊欧奈拉两人会合之后，几乎没有费多大力气就登上了舰艇的甲板，令人更加惊奇的是，这艘钢铁巨舰上的炮台，居然对于他们的到来没有一丝丝的反应。应该说“八重霞”的隐藏效果绝佳呢，还是应该说现在的黑太子爱德蒙德，已经没有心思去理会他们了呢？

　　“姐姐呢？我们明明已经关闭了‘绝对王权’，来到了甲板上的说……”在八重霞的荫蔽之下，夜夜狐疑地扫视着狄德罗斯的钢铁甲板。

　　“她的话应该不在这里吧。”格丽珊露达略微思索了一下，然后猜测道。

　　“咦？怎么会？”伊吕利有些惊讶地问道。

　　“藏在谁都找不到的地方远程操纵魔术来算计别人，这不是她最喜欢做的事情吗？”格丽珊露达耸了耸肩，然后嘿嘿地笑了起来。

　　“你们来得真是时候。”格丽珊露达话音刚落，空中就传来了薇奥拉的声音。几人几乎是下意识地抬头看去，只见离自己数十米左右的高空中忽然冒出了一根绳子，然后这段绳子慢慢地从虚空当中垂了下来。一个白色的人影沿着绳子飘然而下，缓缓落到几人身边。

　　“姐姐！”夜夜几乎是立刻就兴奋地扑了过去，格丽珊露达则一阵尴尬。

　　“好奇怪，我们现在明明还在‘八重霞’的笼罩之下，为什么姐姐还能看得到夜夜姐呢？”小紫迷茫地挠着头，转身看向雷真，“呐雷真，你是不是偷工减料了啊？”

　　“怎么可能！我一直都很卖力气的！”雷真连忙辩解道。

　　薇奥拉嘴角不自觉地微微弯起，她并不打算和她们解释什么叫做真视术。况且现在也没有时间了。因为那黑色的钉子和他身边的老将军，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

　　“既然你在这里，那么赤羽小子他们也应该来了吧？撤去‘八重霞’吧，现在还隐藏着自己已经没有意义了。”爱德蒙德看着站在甲板上的薇奥拉，稍微侧过头看了一下四周，摊开双手，“虽然我的计划已经完全失败了，但是这不代表你们的任务就到此结束。”

　　说着，爱德蒙德咧开嘴角，露出一个十足阴暗并且极富侵略性的笑容，“你们现在完全可以传送离开狄德罗斯，我不会阻拦。但是在这之后呢？我或许会命令狄德罗斯炮轰机巧都市？或者命令它直接撞向机巧学院？或许在城市内人口最密集的地方自爆？都说不定、都说不定哦。那么你们要怎么做才好呢？”

　　“你这家伙！”雷真怒吼一声，踏前一步就要冲上去，但还没等他迈出第二步，夜夜就手疾眼快地把他拉了回来，而小紫也撤去了八重霞的庇护。

　　“竟然还拿全城人的安全作威胁……你就这么想和我一战么？”薇奥拉缓步上前，淡然道，“还是说——想杀死我呢？”

　　“啊，这不是很显而易见的吗——伊卡洛斯！”

　　爱德蒙德的身体夸张地后仰，同时从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狂怒的咆哮，而仿佛是为了应和他一般，身边的金属甲板发出一阵阵嘎吱嘎吱的、齿轮运作的声音，紧接着厚重的金属板猛然沿着拼合线裂开，露出一个深不见底的空洞。一道黑影就从这金属的隧道中一闪而出，落在了爱德蒙德的身边。

　　与夜夜和伊吕利等不同，那个身影看起来像是传统的自动人偶，身披厚重装甲的机器人造型，蓝色的金属表面反射着阳光，流线型的躯体充满着力感。

　　而就在那个蓝色人偶出现的一瞬间，薇奥拉猛然吐出一段咒文，整只手掌刹那间变成深邃的漆黑。死亡的真力事隔多时再一次被法师越过位面的边界呼唤到面前，随即化作幽暗的阴影将爱德蒙德和蓝色人偶“伊卡洛斯”紧紧地围住。

　　法师并没有贸然使用迅捷爆发，这个法术对于她来说是决死杀招，不到关键时刻不能动用。虽然她在身上已经绑定了触发术，但与莱科涅的那一战在她的心中着实留下了至为深刻的印象。

　　而几乎是在薇奥拉死亡一指出手的瞬间，爱德蒙德的袖口中就已经滑出一个装着绿色液体的小瓶子，拇指一翘，弹开瓶塞一饮而尽。

　　死亡的幽影尖啸着朝爱德蒙德扑去，与此同时庞大到几乎无法想象的魔力也从这位黑太子的身上迸爆开来，蓝色人偶伊卡洛斯猛然挥动手臂，那蓝色的臂甲边缘仿佛利刃一般斩断了空间，画出一个完美的圆。

　　于是空间颤抖着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尖啸，伊卡洛斯手臂划过的虚空中陡然出现了一抹黑色，那并不是死亡的黑色，而是塌陷的黑色。

　　以伊卡洛斯和黑太子为中心，周围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圆圈。紧接着被圆圈包住的那一小块空间突然就那么塌陷了下去，黑色从圆周往圆心侵蚀而去，蓝色人偶与黑色青年的身影被挤压折叠着化作了破碎和模糊的色块，被“挤”入了那黑色的圆心之中，消失在众人眼前。随即塌陷的空间恢复了原样，狄德罗斯金属的甲板上被挖出了一个形状完美的半球状空洞。而法师所瞄准黑太子放出的死亡一指，则全部打在了空处。

　　薇奥拉的眉毛微微颤动了一下。虽然没有完全的把握，但法师相信自己已经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那个蓝色人偶，大概就是狄德罗斯“空间扭曲”的真面目，不，不如说它就是这艘巨大战舰的核心。利用空间扭曲的力量，将被切断的空间围成圆形引发空间塌陷，从而进入空间的内侧之中进行躲避。

　　——由于进入了空间的内侧，所以一切世界外侧的现象都无法对伊卡洛斯和爱德蒙德造成影响。反过来，他却可以很惬意地在内侧游走，并且随时随地发动攻击。

　　“大家都散开，小心些！”薇奥拉轻喝一声，而与此同时，身边带着那个年轻人的古雷坦将军微微抬手，那个年轻人的身体顿时化作一道光芒飞到他手中，勾勒出一把长剑的形状。

　　“不能让陛下孤身一人作战，所以就让我来做你们的第二个对手。”古雷坦将军抬起了手中的剑，遥遥指向薇奥拉。

　　“夜夜，你们几个去陪那老头玩玩，记住离这里远些。”法师只是瞥了一眼手持长剑的古雷坦将军，就冷哼一声随口对夜夜说道，手指微张，四五颗闪烁着微光的小球飞了出来漂浮在她的身边。

　　“让夜夜也助姐姐一臂之力吧！”夜夜焦急地拉住薇奥拉的衣袖。找书苑 wｗw.ｚhaoshuyuan.ｃom

　　“黑太子那家伙的扭曲空间可以无视防御进行攻击，正好是你的克星。夜夜，拜托了，去挡住那个老头，我需要观察并且控制局势……不要让他来打扰我。”薇奥拉放出窥视魔眼之后，抚摸了一下夜夜的头顶，轻声道。

　　“嗯……嗯！”夜夜使劲地点着头，似乎是因为听到了薇奥拉口中说出的“拜托了”三个字而显得十分高兴，拉着雷真就迎向了持剑逼近的古雷坦将军。

　　“格丽和伊吕利去协助夜夜吧。小紫，去保护伊欧奈拉和伊文洁琳……教授，启动‘八重霞’所需要的魔力，就由你来提供——没问题吧？”看着夜夜远去的身影，法师嘴角牵起一丝转瞬即逝的微笑。她的声音并不很大，但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是！”伊吕利脆生生地应道，而格丽珊露达则稍稍有些别扭，她并不习惯听人发号施令，但现在战况紧急，她也顾不得那许多了，指尖的魔力之线连接到了伊吕利体内。而伊欧奈拉则迟疑了一下，将手掌贴在小紫肩膀上，尝试着输入了魔力。“八重霞”在小紫的控制下启动了，立刻将她们三人包裹在幻术的障幕之中。

　　“那么，接下来你会从哪里攻击呢，爱德蒙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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