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天狗们的旅程（下）

　　“哼哼。真是爱卖关子呢。妖怪贤者。”大天魔摇着头轻笑道，抬起烟枪吸了一口，然后徐徐吐出一阵青烟，随手打了个响指，“进来吧，文。”

　　大天魔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了咔哒咔哒的，木屐踩着地板所发出的轻响。随着这响声由远及近，鸦天狗射命丸文出现在了走廊外，行了一礼后脱掉木屐走了进来。

　　“这位是……”紫看了一眼文，鸦天狗羽翼的末梢被打湿了一点，这是她从瀑布逆流而上来到这里的证明。但是除此之外，文的全身没有一丁点湿痕。随后，紫就将眼神凝聚在了对方手里拿着的那个小小的机械上。

　　“我的部下，射命丸文，也是探查人类世界的先驱者。”大天魔抬了抬烟枪，示意文报告这次探索所发现的信息。

　　“这次的发现是这个……”文将手里那个小机械呈到了大天魔的眼前，后者随手抓起来翻看着，“这是什么？”

　　“这种道具叫做‘照相机’。能够将外界的景象留在纸片上，作出一种被称为‘照片’的东西。比绘画能够更完整地保留景象的真实感。”文垂手答道，但是眼睛依然不老实地在偷偷窥视着大天魔和紫的表情。

　　“哦哦，人类居然有这么方便的东西吗。但是这也不能够代替绘画吧？比起再现现实，绘画注重的可是对现实的美化和再造啊。这可不是所谓的‘照片’能够展现的吧？”大天魔稍稍有些赞叹地抚摸着照相机光滑的外壳，随即似乎有些不满似地，为文口中被贬低了的绘画反击道。

　　“是的，大天魔大人……”文的眼珠转了转，似乎想要继续说些什么。

　　“你还想要说点什么？”大天魔敲了敲烟袋，瞥了她一眼。

　　“呃，大天魔大人，可是人类世界里也有以照片展现美感的方式，被称之为‘摄影艺术’，据我观察，与绘画不相上下……”文犹豫了片刻，看着大天魔越发不好的脸色，硬着头皮说了下去。

　　“不、不管怎么说，相片这种死物是不能代替绘画的！”有些羞恼的大天魔紧紧地抓着照相机，让它发出了咔咔的响声，引来文文心痛的目光，随即她咳嗽了两声，似乎就像把这件事情如此揭过一样，道：“还有别的么？”

　　“哦，有的有的。”文似乎很庆幸自己的上司不在摄影这方面再做文章，于是连忙从怀里掏出了一份写满字的纸张呈了上去，“这些东西被称为‘报纸’，是用来记载人类社会信息的主要道具，那些人类每天都会购买报纸来得知当天的主要信息，嗯，这些信息被称之为‘新闻’……”

　　似乎是想向自己的上司展示新闻这种东西的优越性和必要性一样，文开始滔滔不绝地讲了下去，而紫看了一眼大天魔拿着的那张纸的背面，上面大大的写着某明星**之类的标题，似乎生怕别人看不到一样。

　　“我要不要开口说明这只是文娱报纸呢……”紫心里默念着，看了看口沫横飞讲得越发起劲的射命丸文以及看着报纸，脸色越来越青的大天魔，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原来人类社会这么混乱吗。”看完报纸，大天魔叹息了一声，“人类的进步，每一天都伴随着这种奇奇怪怪层出不穷的消息？”

　　“是啊，所以就是说，这个人的恋人最后成了那个人的丈夫，然后那个丈夫的妻子又被曝出背后**，而**的对象就是……”

　　“够了，我不要听。”

　　看着丝毫没有发觉自己已经难看到极点的脸色，依旧在喋喋不休的射命丸文，大天魔忍不住出口打断了这个越讲越激动，眼看就要失控进入暴走状态的鸦天狗，“好了好了，如果你没有别的事情，就可以出去了。”

　　目送着成功给自己留下了人类社会贵圈真乱这个微妙地有些偏差的印象（其实在某种意义上没有错误）的射命丸文的离去，大天魔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愁眉苦脸地看向面前的紫。

　　“我可不想我这一族最终也变成这个模样。”最后，她这么说道。

　　“那可说不定……”紫斟酌着语句，这么慢慢地回答道。

　　后来事实证明，紫是对的。

　　然后，气氛就陷入了一片沉默。紫和大天魔，谁都没有开口。

　　过了好一会，紫打破了这凝固一般的沉默。

　　“那么我就直说了吧，大天魔大人。”

　　境界妖怪慢慢地道。

　　“我——要制造一个妖怪们的乐园。”

　　大天魔注意到了，紫用的词汇是“创造”而不是“制造”。

　　“一个没有人类的威胁，一个妖怪们可以自由自在生活下去的乐园。一个容纳一切幻想之物的乐园。而天狗一族，将会是这乐园之中的居民。”

　　“那么就是说——”

　　大天魔丝毫没有被紫的话所打动，她平静地吸了一口烟，仿佛紫说的这些话与她毫无关联，“你既然不是来怂恿我们去和人类开战的，那就意味着你找到了一个新的……那个名词怎么说来着，人类的话真难懂——防空洞？躲避灾难的地方，是吧？”

　　“不，那不是防空洞，我说过了，是一个永恒的乐园。”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定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实际上是这样的，我找到了一个没有现代人类的新世界。简单地来说，我们可以搬家。搬到那里去，我们的领地从此不会再受到人类的威胁和侵蚀。”

　　“新世界……”

　　大天魔对于这番话却好像没有多少兴趣，她懒懒地道：“既然是‘制造’，那么就意味着，那个世界不是你所创造的，是既有的对吧？那它的原住民呢？并不是所有的原住民都这么好客的吧？对于这么多——不速之客而言。”

　　“那是当然的。不过比起原住民，那个世界的创造者的意愿更加重要。”紫这样回答道。

　　“创造者……那么那一位创造者，会答应吗？”

　　“这，就需要我们一起努力了。”

　　……听别人说一章里不要场景转换超过一次……

　　“是么。原来你的计划就是这样子？让‘你的世界’的因为人类的扩张而无路可走的妖怪们，搬到‘我的世界’来？”

　　从极乐境回到半位面内自己的居所后，听了紫的请求之后，薇奥拉是这么回答的，“而且看样子你的那些朋友们还不少？”

　　“——就是——这样的。”紫似乎想再辩解些什么，至少要在薇奥拉的心里为以天狗一族为首的妖怪们建立一些正面的印象，但是她犹豫了一阵之后还是放弃了。她知道，一味地这么辩解，或许只会产生反效果。于是她干脆地承认了，将自己现在的所有打算都摆在了维奥拉的面前，“我的确是想要这么做，因为在我的世界里，妖怪们的生存空间已经被压缩到了最低限度，所以我想，如果能有一个新的世界……”

　　“或许如你所想吧。我的小世界，才刚刚建立没有多久，没错，它还很空旷，有很多空间，居民也很少——如果能够容纳一些外来者，的确是很好的，这里会以极快的速度热闹起来，但是……”

　　薇奥拉平静地叙述着，话锋一转，“你能够保证那些外来者，你亲爱的朋友们，不会对这个世界有所损伤么？这是我一手创造的地方，是我的家……我不能容忍它遭受一丝一毫的损害，你要明白这一点。而且，这里的原生妖怪和外来者之间的关系，还有和人类之间的关系，你确定能够调整到一个相对和谐的地步？”

　　“我能——”紫几乎是脱口而出，但是当她看到正在淡淡地凝视着自己的，薇奥拉那黑曜石一般的瞳孔时，不知为何忽然噎住了。她沉默了片刻之后，轻声道：“我不能保证，但我会努力。”

　　“那么如果我现在仍然说不可以呢？”

　　薇奥拉轻笑着转过头去。

　　紫怔了一下，随后，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道：“如果你不同意，为什么一开始还要留着博丽所造的那个连通现世的通道？”

　　“嗯，为什么呢？这个问题就留给你自己好了，紫，你知道吗？不知不觉之间，你已经在这个世界里拥有了属于自己的位置。”薇奥拉回过头来，双眼闪烁着异样的光彩，她伸出手指轻轻戳着紫精致的锁骨，一字字道：“从一开始，这里就只有我一人，这个世界是我一手创造的，倘若用一种极端一点的说法，它只与我一人互动，只存在于我一人的认知当中，换句话说，如果将它比喻成一个王国，那么我就是唯一的掌权者，唯一的王。”

　　“可是现在，你出现了，你干涉了我的权力，走向了我的宝座，你的存在对于我的权力而言，找书苑 ｗｗw.ｚhaoshuyuan.com 是一种妨害，是一种错误。”

　　薇奥拉的声音并不很大，但是却深深地打进了紫的内心最深处，一字字楔进去，不留一点空隙。

　　——是吗。

　　原来你是这么看我的吗。

　　紫的瞳孔不知不觉间变成了竖瞳，不知为何，她的内心忽然有了一种小小的解脱感。

　　——原来你是将我看成敌人的吗。

　　“但是……”

　　——但是？还有但是吗？

　　“将我抹消，然后取而代之这种事，你想过吗，紫？你想过的吧？你敢说自己从来都没有这个念头么？”

　　薇奥拉的声音轻轻的，柔柔的，但是在紫听来却宛如魔咒，“相对的，我也想过同样的事。‘你决定了本来应该由我所决定的事’‘我想决定你所能决定的事’，仅此而已，这样还不够吗？这样完全足够咱们两个人的心里都出现那个同样的念头了，对吗？”

　　——她要动手了吗？

　　蓦地，紫全身上下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但是，点在她锁骨上的那根手指依旧没有动。

　　“那么，你试试好了。”

　　忽然，锁骨上的压力消失了。

　　薇奥拉转身离去。

　　“我会给你一个机会——一个证明你有资格与我分享这宝座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