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天河梅雪忆江山

    第一百三十八章天河梅雪忆江山

    却说那日，晚雪犹寒，林深云暗，当夜一战，顾成空仅麾下四万尚未编排的军队，哪里能敌那四十万训练有素的仙兵？而记月出东山而战，双方战鼓刚鸣，就见那沙场上，法器飞舞，焰光四起，数千万飞剑忽起忽落，似暴风骤雨般奔腾呼啸。所谓“万人操弓，弓无不招，招无不中”，那四十万仙兵几乎各个有仙剑，只是仙剑一出，隔着百里外，就已取了敌人首级。

    那四万人见来势汹汹，不少人便已后悔投错了主儿，四窜而逃。原本四万人的队伍，死的死，逃的逃，剩下竟不到八千。落风见势大好，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一声令下，挥军而下，八千逆党，一举歼灭。只是月悬中天之时，便已在打扫战场，众军凯旋而归。此次初战，大振士气，己方仅损失不到百人，受伤仙兵仅千人，多数人则是毫发无损，不仅收了不少敌人的法器、丹药，还连那久久不能突破的瓶颈也隐隐松动，可谓一举两得。

    六合大营，沿通天河东侧河岸，依势而建。由于此河水贯穿瑶、中、周三天，而东西两面，地势起落参差有律，又有百丈高山，千层礁岩，环环相扣，山中方圆百里皆被深林而罩，若是天光暗淡，十分便于隐蔽。此处可谓是六合第一天险，易守难攻程度之高，可想而知。落风久经沙场，对于战斗节奏，地势掌握，早就了然于胸，尤忆当年，便因占据了这块天险，大败天界余孽，一步登天。

    此刻，于中天南面，周、中二天交界处，向北百里。却见数万顶白纱帐迎着晚风而立，百盏琉璃灯高挂，照的军中灯火通明。由于四十万修士的聚集，空中烟云缭绕，彩气萦回，炫目生辉的云光映着那天际闲云，如着霓裳。放眼云外，仅见几对人马来回巡视，军中修士多已辟谷，不似人间那般，需宰牛杀羊，开坛设宴，固显清净。偶有白鹭栖止天河，于那漾波碧浪间，或交颈相向，或和歌而舞，又有山猿望月长鸣，其声幽幽，二者相应，在这月黑风高的杀戮之夜，却显一份清闲。

    夜色渐深，寒风冷霜下的篝火，星星点点，似要燃尽。多数白纱帐中，已熄灯就寝，欲为明日一战养精蓄锐。就在这时，忽见一道人，只着一袭素衣，身若玉树琼枝，袍裾清逸，微步凌波，在灯火寂灭的军帐中，沿泥泞小径迤逦前行。清风徐来，凉月无边，不觉间已来到军队中央，将军帐篷前。灯火熹微如豆，却刚好映着帐中人执笔的身影，淡渺而不失沉定，梁柱般的脊梁挺得笔直，只是不知在写着什么。只听得帐外那道人轻言道：“将军，六耳深夜来访，不知可否惊扰将军清修？”

    落风战甲未卸，本在帐中上书瑶天，但听六耳来访，笔尖一滞间，已轻搁砚上，柔声回应道：“六耳将军请入内说话。”说着便连俯身端起檀木台上两只琉璃茶杯，将那壶早已凉透的梨花茶运功加热，随意倒了两杯。见六耳入内，鬓上已有寒霜，便邀道：“这周天夜色寒凉，再加上大战方止，灵气发散，这才十月天，便如腊月寒冬，下雪降霜。六耳将军年迈，应注重身体，先来品一杯热腾的梨花茶，暖暖身吧。”

    这六耳道人，本是山间一猕猴，却因天生六耳，精通辨音之术，常洞悉事理于局外，探查敌情于千里。又于三千年前，协慕容枫起兵造反，便在一直在六合天界担任情报管理一职，而后又得一番机遇，学得一身变化神通。而今变化之下，为一翩翩少年，却与常人无异。那六耳道人接过茶杯，俯身拜道：“落将军，深夜来访，实在歉意。但方才收到我方情报，其上说顾成空今按扎安云城内，麾下剩余兵力仅数百人，我觉得若是今朝黎明，趁睡醒慵懒之时进行突袭，胜算很大，故特来通报，还请将军定夺。”

    门外夜风呼啸，虽在帐中，但也被这风声撩得心生凉意。落风缓缓坐下，轻抿了一口杯中热茶，道：“俗话说擒贼先擒王，若是对面没有顾成空，这场战斗定是十拿九稳。只是这顾成空，千年前就集五位圣君，才擒的住他，如今也不知其功法修为如何，还是不要掉以轻心为好。”

    “那依将军意思是？”

    “方才我上书给瑶天上的五位天尊，问他们战是不战，我军中今有三位圣君，再加上五位天尊助阵，共得八位，合圣帝修为休市，也有百人之上，对付一个顾成空理应没有问题。可五位天尊给出的答复却是定要等青枫圣君归来，再做定夺。”落风锁着横眉，正襟危坐，似有千愁待解，少时才闭目摇头道：“暂不出兵，三日之期，时限将近，天尊也该回来了，且听五天尊之意，再守一日。想我军有四十万仙兵坐镇，顾成功孤身一人，也不敢轻举妄动。”

    六耳闻言，稽首肃立道：“是，将军。我这便命军中将士严阵以待，做好明日的防守工作。”

    “这便退下吧。时候不早，我想今晚顾成空也不会贸然来袭，早点歇息，做好准备。”落风微微一笑，却见六耳手中的捧着的梨花茶杯，里面茶水还未碰，又接道：“这茶不错，拿回去暖暖身子。”

    六耳也不曾拒，只是言道：“将军早点休息。”只见帐篷门窗轻颤，一缕凉风拂过，方觉寒冷，就见一道黑影迅速没入黑夜，消逝不见。缓步上前，拉开帘幕，见月色如水，星光似浪，空中已然飘起雪花，似鹅毛般，纷纷扬扬。远山覆雪，松林遮雾，浸着月光，惊起阵阵涟漪。篝火将熄，天地肃静，唯有白鹭高鸣，回旋长空，荡漾宇内。落风独步帐前，看满山霜雪，如痴如醉，前尘往事，竟如时光倒流般映在眼前。

    一千五百年前。

    “落风，且看这山景如何？”慕容枫身披黄金战甲，手持清风神剑，作为三军统帅，领十万仙兵，立于群山之巅，手指天河之末，碧落瑶天，雄姿英发。看这满山霜雪，江山如画，风雨如磬，似乎六合皇权已在掌心。

    落风一袭素衣裹身，笑容恬和至美，宛似昆山美玉，墨发凌动，发带轻扬，不由赞道：“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搁笔费评章，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君上的江山，岂能不好？”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以梅雪之喻，写山景之情，待我攻上瑶天，就许你做个梅雪将军！”慕容枫朗声笑道。

    落风道：“梅雪将军？这名字可有些小家子气了，再者这么美的名字怎能由我独自享用，我看不如就叫此地：梅雪江山如何？”

    “梅雪江山？好！便叫梅雪江山！过了这片山，天下便是我慕容枫的江山！”

    落风神情恍惚，嫣然一笑间，已回到了现实，看这远山雪景，口中自言自语道：“今才九月，梅花未开，霜雪先落，梅雪江山，能为这次战斗带来胜利吗？”

    深秋之末，烟絮绕城，朦然一片落红，惊得寒风一卷，松林乱摆花枝动，飘黄叶舞空。安云城内，枯叶四散，寂静如谷，大街小巷，空无一人，满目萧然。边城上，隐有数人镇守。此刻，天色渐明，风雪渐止，东方天际已漾出一点红光，晨光熹微，朦胧中听得一声急促哨音。寻声望去，却见城门前聚集百人，皆身披铠甲，气焰狂妄。而领头之人黄发凌乱，黑须白眉，凶神恶煞，周身隐有火光迸发，三尺寒冰化水，五里霜雪全无，双手背负，赤足悬于虚空，正是顾成空。

    半晌，才听顾成空言道：“诸位可知道昨夜，为何让那上万修士，前去送死？”

    队中无语，顾成空冷哼一声，道：“因为那些人，都是废物！”

    “废物有何用？圣尊以下，有何用？”顾成空大喝，老脸上青筋暴起，长袖一甩，熔岩气流充斥全场，瞬时将这冰天雪地变成了季春三月，找书苑 wｗw.zｈａoshuyｕaｎ.com 随后又接道：“我顾成空的军队，只需圣尊之上的强者，在座一百零八人，若能拿下这六合江山，日后脚下这些土地，都是你们的！”

    “主上威武，主上威武！”众人齐声合道，响声回荡九霄，震绝寰宇。

    顾成空双眸轻闭，双手开合道：“当然，就算没有你们一百零八人，就算老夫孤身敌万人，那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我只是看在昔日情分上，给你们一条生路，日后如何，诸位好自为之。”

    忽有一人低语道：“兵家有言：骄兵必败，以一人敌四十万仙兵？呵呵…”

    顾成空唇角一笑，神念瞬间锁定军中，见那人不过是个圣帝中期的修士，只是指尖骈剑，往那位置随意一点，那修士便浮起而起。众将士回眸而望，那修士还未曾反映，只觉眼前红光一闪，全身炽热，随即便是神魂撕咬般疼痛，顿时神思全无，全身上下，夹杂着铠甲衣物，眨眼间融成一滩血水，千年苦修已白费，三魂七魄归虚无。

    顾成空道：“老夫既然能给你生路，那就能给你死路，可还有人欲败我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