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死局

　　最令他们感到憋气的是，张建康说74军明天才能到，秦峰他们无奈只好在长沙暂住一晚上。

　　夜晚来临，远处已经能听到前线传来的炮声，虽然像闷雷一样隐隐约约，但是更让感到不由自主的紧张。

　　晚上陈厚德怎么都睡不着，非要拉着秦峰聊天，说实话，秦峰心里也非常紧张，毕竟是第一次经历真实的抗日战争。

　　陈厚德先是一阵唉声叹气，然后说：“秦峰老弟，我这左眼睛老是跳，心里慌张的要命，是不是要出什么事啊。”

　　秦峰安慰说：“没事，眼睛跳，按照医学来说，是你没休息好，能有什么事，别自己吓唬自己了。”

　　陈厚德总算定了定神，又问道：“没想到啊，孔二小姐让我们运的竟然是武器，还叫什么捷的???”、

　　看到他连名字都说不出来，秦峰提醒道：“是捷格加廖夫机枪，通俗点是老毛子使用的转盘机枪。”

　　“对对对，就是这个，你说我们怎么会有老毛子的武器呢。”陈厚德应和着说。

　　“那还不是明摆着的吗？老毛子卖给我们的。”秦峰说道。

　　“我听说今年6月份，德国人不和老毛子打起来了吗，听说老毛子被打的挺惨的，他还有闲功夫卖我们武器？”陈厚德吃惊的问道。

　　别看陈厚德对于中国官场这套很熟悉，提起国际关系就两眼一抹黑，秦峰耐心的跟他解释说：“虽然老毛子跟德国人打起来了，但是日本跟德国是盟国，又在东北驻有重兵，老毛子卖给我们武器，就是希望我们能够牵制日本人，让日本人没有力量侵略他们的西伯利亚，避免两面受敌，你以为他们安的什么好心，卖给我们的武器全部都是真金白银换的，也搭着我们不会造，只要有人卖就算好的了。”

　　这在后世历史书上都写的一清二楚了，在日本的压力下，当时很多国家都对中国实行武器禁运，德国因此中断了同中国的军事合作。毛子为了牵制日本，暗地里支持中国，不过支持是有限度的，从开始派遣飞行员，到后来因国际压力撤走，经历了一个转变，只好偷偷卖点武器，价钱还超贵，像大炸弹、重炮、坦克等等大威力武器一样都不卖，只给点轻武器。国民党政府当时也是快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国际上只要有支援，不管是精神上的，还是物质上的，都感觉非常宝贵。

　　此时的美国刚刚决定援助中国，因为和日本的谈判基本破裂，美国觉得日本脑袋有问题，换句话说，就是以日本人的智商无法正常交流。可援助过来的物资，到缅甸就被英国人扣下。无耻的英国人怕运给中国物资刺激日本，后世读起这段历史，感觉都他妈没一个好东西。

　　秦峰简短扼要的给陈厚德梳理了一下脉络，他听的似是而非，最后一拍大腿说：“我就知道老毛子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最讨厌俄国人了，太粗鲁，吃相太难看。”

　　秦峰听了苦笑不得，这都哪跟哪啊。

　　陈厚德向着窗户外面看看，转头跟秦峰说：“看见没，我们那位黄大记者信不过我们啊，每半个小时就派他的跟班过来看看，生怕我们不辞而别，这搞的跟抓贼一样。”

　　秦峰也向外面看去，果然那个黄小姐的跟班，好像做贼一样，探头探脑的向他们这边观望，过一会儿就消失了。

　　秦峰伸了个懒腰，说道：“早点睡吧，明天我们还要赶路呢，听说春华山就在长沙东面不远，明天送到之后，还要立即返程，你不一直念叨要赶紧离开这鬼地方吗。”

　　“是要赶紧走，是要赶紧走。”陈厚德也嘴里念念有词的躺下了，一会儿功夫就打起了呼噜。

　　秦峰心说，你可真够吃的饱睡得着的，他慢慢觉得眼皮发沉，刚有点迷糊。突然又被人推醒了，睁眼一看，陈厚德又坐起来，冲着他说：“我突然想跟你聊天。”

　　秦峰冲他一笑，突然吼道：“聊天自己到院子里找棵大树抱着说去，你有完没完，你不想睡我还想睡呢。”

　　陈厚德马上躺下，嘴里念叨：“不聊了，我睡了。”

　　岳阳，日军第11军前线指挥部。

　　日本人的指挥部里灯火通明，第11军军长阿南惟畿没有一点要睡觉意思，一份接一份的看着前线发回来的战报。

　　这时一个机要参谋手捧一份电报跑过来，立正敬礼说道：“司令官阁下，我方破译小组，刚刚破解敌人最新情报，是薛岳亲自签发手令。”

　　“什么内容，拿来我看看。”阿南惟畿精神大震。

　　机要参谋回答说：“是调动74军指令。”

　　“噢”这下所有在场日本军官都来了精神，来了，终于来了，皇军的老对手74军终于现身了。

　　阿南惟畿一目十行的浏览完情报，把它递给旁边的参谋总长木下勇，长长出了一口气说：“木下君，你看看吧，薛岳已强令74军加紧行军，务必于25日拂晓赶到春华山阵地。”

　　木下勇看完情报之后，显得十分高兴，笑着说：“司令官阁下，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此时薛岳把74军送往春华山，我们的第4师团、第3师团、第6师团，以及重炮联队，骑兵联队，都已经运动到春华山正面，可以借此机会一举全歼重庆74军。”

　　阿南惟畿点点头，说道：“木下君高见，大本营对74军可谓是恨之入骨，万家岭大战，就是这个74军，打的106师团几乎全军覆没，松浦中将阁下要不是运气好，今天就是俘虏了。上高会战，又是这个74军，让34师团长岩永君成神了，33师团也被打的溃不成军，前前后后，大小战斗中，玉碎在74军手下的帝国勇士，已经不下三、四万人了。”

　　说着说着，阿南惟畿话锋一变，对着木下勇说：“木下君，我总觉得不是很安心，74军来了之后，会不会让战场出现变数，我怕有什么闪失。”

　　木下勇表面上非常恭敬，其实心里很瞧不上阿南，怪不得军队中的人都称阿南是“整然”，实心的家伙，平时创造性不足，对于命令执行过于死板，而且有时小心的过了头。打仗就跟赌博一样，谁敢保证每把都能赢，不过就是比较谁的本钱更多一点，计算的好，本钱花的多，自然胜率要高，现在国民党军情报完全泄漏，74军就如同在眼皮底下行军一样，还打不赢，我看指挥人员都可以剖腹了。

　　木下勇脸上笑容不变，恭敬的说：“司令官多虑了，现在74军即使赶到春华山，我们的第4师团，也已经攻击到距离春华山不远处，完全可以抢先一步占领制高点，之后急令第3师团快速突击，协助第4师团，第6师团迂回至74军侧后，切断74军退路，到那个时候，3个师团主力围攻，74军就算有三头六臂，也难逃劫数。”

　　阿南惟畿越听越觉得心头火热，围歼74军的荣誉几乎唾手可得，天气越来越闷热，本来平时里非常注意军纪的阿南，一把扯开自己的领口，站起身来，在屋里转了几圈，好像下定了决心，大声命令：“就按木下君的计划执行，命令空军，天亮以后集中轰炸74军，我要让74军没到战场，先死一半，三个主力师团不要管附近的敌人，以围歼74军为终极作战目标，贻误者军法从事。”

　　“哈伊”

　　所有日本高级指挥官，同时脚跟磕在一起，发出响亮的回音。

　　湖南浏阳，74军临时指挥部。

　　经过几天连续行军，刚从江西分宜附近开来的74军，每天冒着敌人飞机的轰炸，磕磕绊绊的来到浏阳。

　　这个以烟花、鞭炮闻名于全国的城市，现在并不大。74军几万人一下涌进来，立即将它堵得严严实实。

　　刚到浏阳市，74军军长王耀武就召开紧急作战会议。王耀武，山东泰安人，行伍出身，后来进入黄埔三期学习，在很多德国、英国留学归来的国民党高级将领中，文化层次不算高，而且人长相粗犷，一点都没有儒将风范。

　　如果你要以为王耀武是一介武夫，那就大错特错了，他不仅心思细腻，擅长做官，为人处事八面玲珑，而且擅长打仗，特别擅长打硬仗、恶仗。围剿红军期间，就曾经让我们吃了不少亏，最出名是的1934年，正面击败了方志敏率领的“抗日先遣军”。红军当时两个师对他的一个旅，虽然红军师人数并没有那么多，但也远远大于王耀武的人数。在这种情况下，红军竟然连番冲击不动王耀武的部队，还损失了大将寻淮洲，和方志敏齐名的早期领导人。可以说方志敏的失败跟王耀武有直接关系。

　　王耀武却又是一个死硬民族主义分子，对待日军仇恨满腔，从“济南惨案”开始，他就下定决心，一旦有机会正面和日本人交战，必然不死不休。

　　淞沪抗战开始，王耀武带领51师（当时还是师长），坚守吴淞口至罗店一线，和日本鬼子打的血肉横飞，连一向不重视人命的日本人都受不了，哀叹“血肉磨坊”，王耀武阵地战之余，还组织夜袭，先后打死了日军竹田步兵联队长，砍死莫森炮兵联队长，他有点像现实版的李云龙，专打日军指挥部，而且招招致命。

　　后来参加了南京保卫战，全师在牛首山血战6日，最后“宣称与南京共存亡”的总司令唐生智先跑了，弄得本来还在浴血奋战的各部群龙无首，官找不到兵，兵找不到官，王耀武靠着仅有的一条船，把残部不足4000人运到长江对岸，此时51师几乎换了一茬。

　　后来又参加徐州会战、武汉保卫战、万家岭、上高、第一次长沙保卫战，大战一次都没漏下，打的日本人听说74军来了，都感到害怕，私底下说：“讨命的‘三五’部队又来了，不知道谁要进靖国神社了。”（74军下属51、57、58师，都是5开头，所以被日本人成为“三五”部队）

　　连日来为了执行薛长官的命令，74军不得不连续在白天赶路，每天还要忍受敌人飞机的轮番轰炸，赶到浏阳的时候，已经人困马乏，伤亡很大。

　　到了浏阳，王耀武并没有休息，而是立即集合各师师长开会，因为他觉得距离长沙越近，危险的感觉就越大。

　　三位师长匆匆赶到临时指挥部，战况紧急，王耀武也没客套话，开口就说：“几位贤弟，大家都知道了，薛长官几个小时就来一次电报，督促我军尽快赶到指定地点，现在已经超过限定时间，我们刚到浏阳，薛长官非常不满，指示如明日下午再赶不到春华山，他将以军法论处各部长官。”

　　不说这话还好，说出来先惹恼了51师师长李天霞，李天霞此人黄埔三期毕业，算起来跟王耀武还是同学，尤其喜欢研究日本九幽流派的阴阳术、奇门遁甲、麻衣相术等，找书苑 wwｗ.zhaoｓhuyuan.com 据说小有所成，也是参加过淞沪、南京保卫战的一员悍将。不过他为人骄横，特别是心眼比较小，脾气不太好，听到王耀武这话，立即气不打一处来，张嘴说道：“军座，我就不明白了，薛长官这是要干什么，把我们从赣西调来，头上是日本飞机，地上连条像样的路都没有，您去看看，前天路过鞋峡岭，鬼子飞机一顿炸弹，光我的师就损失了将近1000人，没来的急休整，就让我们立即投入战斗，敌情不明，我看这是要把我们往死里整啊，打日本人我没话说，但也不能这么打啊。”

　　57师师长李翰卿也开口了：“军座，不能这么干啊，从来也没打过这么窝囊的仗，这是要干什么？”

　　王耀武那里不知道这些情况，他苦笑着说：“几位师长，你当我不知道吗？可是军令难为啊，日军攻击长沙甚急，我们救兵如救火，我也清楚，此去春华山凶多吉少，但是有我们讨价还价的余地吗？”

　　李天霞不同意王耀武的说法，他说道：“军座，我看你应该向校长进言，薛矮子这纯粹是乱指挥。”

　　正在大家吵吵嚷嚷的时候，一个带着秦地口音，洪亮的声音响起：“你们都怎么了，难道都这么怕死，还是不是军中虎贲，对得起‘飞虎军’的称号吗？”

　　一句话震得屋里嗡嗡有回音，所有人都愣住了，赶紧转向说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