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丧尸之洪

　　马队穿街越巷继续奔驰。在民兵们身后，各条道路几乎都有丧尸群涌出，它们撞击在一起，不断汇合，极度的拥挤，却依然要顽固保持狂奔的速度，即使自相践踏，渐渐形成了泄洪一般的奔腾之势。那已不是人流所能造成的恐怖景象，完全是洪水。朝着唯一要淹没的目标，人类的马队汹涌而来。马蹄声已完全被身后轰隆的丧尸群掩盖。民兵们意识到，镇子已经完了，所有人都已异变。

　　每当奔腾的丧尸群遇到拐弯处，前几排的丧尸由于身后的巨大冲力，根本来不及转向，被硬生生轮番撞扁在墙上甚至撞飞。

　　而由宽阔的街道突然进入狭窄的巷子，无法进入巷子的丧尸群两翼，便会轰隆隆拱成高高的人堆，越来越高。当然，个别丧尸会在活活被挤扁、挤烂后进入巷道。即使它们已挤扁死去，依然能被人流活扯着前进一段时间。

　　无法进入巷道的丧尸堆到一定高度，后来者便借此纷纷爬上了屋顶继续前进，没路后便跳入下方狂奔的丧尸群中，即刻被冲击到人群脚下，瞬间踩扁。

　　而在广阔的地区奔腾，前几排的丧尸也根本坚持不了多久，就会因后方不断增大的拥挤冲击而崩溃，全盘扑倒，被迅猛踩扁，再渐渐踩成血泥，而新一轮的前排丧尸，强撑上一会，又会重复以上的命运，如此反复。

　　凯脸上的镇定已摇摇欲坠，和其他人一样奋力甩动着缰绳，他意识到，连自己这个死灵调查员也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丧尸景象。

　　与此同时，民兵们的马匹速度已明显慢了下来，要不了多久，筋疲力尽的马队就会和身后的洪流弥合，人们都将不复存在。这种事立刻便发生了，凯前面的一匹马嘶鸣着扑倒在地，险些绊到他的坐骑。

　　那匹瘫倒的马，和趴在一旁的民兵迅速远离大家的视线而去。那民兵绝望地看了一眼远去的队伍，便转头面对汹涌而至的丧尸群，在他拔出佩剑的瞬间，他和马便消失了，原地取而代之的是两座越叠越高的丧尸堆，瞬间便高达屋顶。他和马此刻遭受的痛苦只能通过想象来了解。

　　后来者已没可能再分食一丝肉，便汹涌爬过丧尸堆，继续朝马队而来。同伴的得手促进了他们的食欲，这些疯子的奔跑速度明显更快了，自残的践踏也更加离谱。

　　马队终于看到了城门，但紧闭如墙。和苦叶镇的大多数破败建筑一样，这是一道腐朽的门。

　　“李格！”凯朝队伍前方嘶喊，“前面是城门！用你的……”

　　凯尚未说完，盲眼队长李格已领会，猛力抡出那把重型弯刀，弯刀呼啸旋转着飞向城门，第二把弯刀紧跟着飞了出去。城门被砸开上下两个大口，李格闷头驾着坐骑破门而出，其他人紧随其后。

　　凯最后一个冲出后，几只丧尸追了出来，城门的破口处此刻已挤满丧尸的脸蛋，拥挤中谁也别想再出去。很快，城门上的木板因挤压纷纷开始崩裂，城门垮塌。后面呈现的，已是和城门一般高的丧尸堆，层层叠叠的手臂朝马队的方向乱抓着，求救一般挣扎。接着是丧尸堆的垮塌。胡乱践踏中，它们继续嚎叫着追上来。马队已逃入浓雾弥漫的森林。

　　浓雾的掩盖可以帮民兵们摆脱这些恐怖的玩意，但同样，也可能让人们自动撞回丧尸的怀抱。这次依然由熟悉林间道路的阿蒙带队，由于之前的迷路，李格叮嘱他看清脚下的小路，一旦走错，就可能反劫不复。

　　凯策马来到姐妹俩身边，和美娜默默对视一眼，这一眼便能让彼此稍稍安心。

　　现在要做的就是彻底远离苦叶镇。马队在浓雾中飞奔，四周一片安宁，可以确定已彻底甩掉了镇子里的丧尸。

　　凯策马来到队伍前方，和阿蒙并肩而行。阿蒙承受着口吃之苦一点点告诉他：沿着这条路继续走，会到达一处猎户的聚集地，我们可以补充背上已干瘪的箭袋，他们那儿还有火枪。再往下走，尽头便是离开的大路，那样我们就彻底安全了，这可是最近的路。

　　当然，所有人都不希望途经的猎户区是一个新的丧尸聚集地。

　　没过多久，阿蒙示意猎户区就在前方。远方的雾中出现了零星几点火光，火把大小，显然是那些猎户，正用火把驱散雾气。对方大概也听到了这边的马蹄声，开始朝这边移动。

　　阿蒙扯着嗓子高喊：“陈陈陈陈珀！安迪拉安迪安安安迪拉斯！罗罗基！是我，阿蒙，还有李李格格队长！”尽管看不到对方具体是谁，但用自己特有的说话方式报上几个猎户的名字显然很明智，这样就不会有某个警惕的家伙朝这边放一火枪。

　　随着他们的靠近，雾中的火把不断增加，但没有回应。

　　阿蒙深吸一口气，准备再喊，那口气吸得也像口吃似的一顿一顿。他正要喊时被凯抬手制止。

　　雾的那边，他们的两翼也出现了大片火光，这是在包围。

　　“走别的路，阿蒙，快点带路。”凯带头调转马头，阿蒙疑惑地看着对方。

　　“那是死灵！带路！马上！”凯冲他狰狞地吼起来，调动所有人。

　　阿蒙瞪圆了眼睛，明智地调转马头，“跟我来来来来！”紧张让他将一句话的最后一个字也毫无必要地口吃起来。

　　火光已迅速形成铺天盖地的阵势朝马队袭来，最终从雾中脱出的，是那些久违了的火骷髅。

　　马队奔进附近一条小路，大家看到路边趴着一具熄火的焦尸，手中仍抓着火枪的余烬。

　　凯和弓箭手们殿后，当他们感到后背的滚烫时，一场恶战便被迫展开。

　　乱箭齐发，领头飞跑的火骷髅轮番破碎。

　　一只火骷髅一跃而起，尖啸着从人们头顶当空掠过，横跨了整个马队，最后一盆骨坐在了带队的阿蒙背后，亲密地搂住了他。

　　它什么也不需要做，就这么搂着，阿蒙便开始了惨绝人寰的嚎叫，还有那匹马。凯随即将射击方向转向阿蒙，一支救命快箭从马队的缝隙中穿过，命中了那只火骷髅的后脑勺，它在阿蒙背上粉碎掉了。但也许迟了一秒，阿蒙和坐骑已被点燃，即刻包裹在了烈焰中。

　　所有人都可以清楚地看到，阿蒙的头发和马的尾毛鬃毛瞬间便没了，他的光脑袋和马的整个身躯像被油炸一般，很快遍布密密麻麻的丰富燎泡，前一刻那还是他们的皮肤。阿蒙和马一齐尖啸着，依然狂奔不止，仍处于带队的位置，所有人一边眼睁睁看着这一幕束手无策，一边继续跟随他的带领。

　　当凯的手伸向背后的箭袋，准备射击阿蒙的要害，结束他的痛苦时，五个指头焦急地摸来摸去，却什么也没摸到，箭袋已空。

　　在一处岔路口，烧得只剩一个大概人形的阿蒙突然扯动缰绳，火马的头向左路转去，人们随即跟上。接着，就像是完成了任务，阿蒙和马，在狂奔中歪倒下去，接触地面的那一刻，二者扭曲在一起翻滚起来，后面的人马纷纷避让。

　　阿蒙和他的马迅速远离大家的视线而去。翻滚停止，燃烧的阿蒙仰躺在地，脸歪向马队离去的方向，那张脸的面目已烧出了骷髅的雏形。奇怪的是，他的左眼没了，那里只有眼窝，找书苑www.zhaoshuyuaｎ.ｃom 眼窝正在火中迅速萎缩变黑。他的右眼仍在，但没了眼皮，还在动，不能瞑目一般。在大伙纷纷回头怜悯地回望他时，那只右眼也望向了大家，然后爆掉，没了——也许是看到同伴按着他指引的正确道路离去，瞑目了。

　　以四肢奔腾的火骷髅纷纷越过阿蒙的尸体，穷追不舍。大部分的弓箭手换上了马刀应战，和凯一样，他们已射光最后一支箭。

　　马队沿着这条阿蒙用生命指引的道路，进入了一片开阔的林间空地。浓雾掩盖着四周，没法看到空地的尽头。

　　追进林间空地的火骷髅们，突然全体停下了脚步，只是堵在入口处，盯着人们不放。

　　这一举动让凯猛然醒悟——我们早就中了圈套。从苦叶镇被丧尸追赶开始，大家就掉入了这个圈套，一步步被引到这个地方。现在，该是这个圈套收紧的时刻了。

　　如他所想，环绕马队的浓雾中，任何一个方位都有丧尸缓缓走出，呈圈套形状收缩过来。人们已无路可走，它们太多了。

　　所有丧尸的脸呆滞望着人类，就这么渐渐围拢过来。筋疲力尽的民兵们停在原地，看到那些丧尸中有布莱恩镇长、长老兄弟、老米特、菲洛的小情人、民兵矮子，当然，还有自己的亲朋好友，这一幕足以让这支队伍崩溃掉。

　　也许在下一刻，它们就会脖子前伸，齐刷刷张大嘴，撑大到人类无法做到的程度，尖牙和牙龈全然外翻，然后一拥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