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疑是故人来

　　端木翔鸢盯着对方看了半天，那人不好意思地笑了，“捕头大人，您看得小的都不好意思了。”

　　这人一张口，端木翔鸢立马清醒了过来，原来不是的。只是长相很像，但是从气质、举止各个方面来讲，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端木翔鸢皱着眉头，“你以前是干什么的？”

　　“种地的。”

　　端木翔鸢笑了，没想到这人还挺诚实的，“你为什么想要当捕快？”

　　“威风啊！还能吃公家的饷银。”男人好像一点儿都不会遮掩，笑着说道。

　　这答案太过露骨，端木翔鸢摇摇头，“你不是做捕快的材料，回家好好种田吧。”

　　“大人，您就收下我吧，”男人谄媚地笑着求情，“让我干什么都行，打杂跑腿儿我都乐意！”

　　本来心情就不太好，再加上端木翔鸢最讨厌这种没骨气的男人，严厉地训斥起来，“你以为衙门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来的？没惹怒我之前赶紧自己走！”

　　方瑞年给男人使了个眼色，他只好讪讪地离开了。

　　“怎么了，闷闷不乐的样子，”方瑞年小心翼翼地和端木翔鸢说话，生怕她的怒火烧到自己身上，“师傅惹你了？”

　　端木翔鸢本不想说话，听到方瑞年这么一问，心里火大起来，“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既然心情不好，不如回去休息吧，反正这里有我们在，又没有什么事情。”

　　“谁说我心情不好了！”端木翔鸢嘴硬着说道，翻开面前的公文，却一个字儿都看不进去！

　　“好了，”方瑞年笑着，她的情绪有一丁点儿的波动自己都逃不过自己的眼睛。他强行将端木翔鸢拽了起来，“你回去休息休息，剩下的交给我们，好么？”

　　方瑞年说话的声音很温柔，端木翔鸢知道，他已经被城内几家大户内定为准女婿了，任是哪个女人都对他有份好感，可是自己偏偏不行，“别动手动脚，男女有别！”

　　“哈，”方瑞年大笑，“原来你还知道自己是女子啊！”

　　端木翔鸢瞪了他一眼，“行，既然你想干活儿，我何乐而不为。”

　　说罢，她一甩袖子转身走了。

　　傍晚的街上，不少人家炊烟袅袅，远远的城墙边，端木翔鸢想起来曾经有个人总是和自己一起看日落，现在不知道他在何方，看着怎样的夕阳。

　　端木翔鸢甩了甩头发，苦笑着告诉自己，何必呢，已经是十三年前的事情了。

　　一晃十三年了，是啊，他不是就叫十三么。

　　都过了十三年了，他为什么还阴魂不散，为什么就是不肯从自己的心里搬出去！无耻！当年一声不响就走了，现在还有什么资格让自己心烦意乱？自己也够无知的，为了那样一个言而无信的人折磨自己这么多年，难道还不明白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他们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就是来祸害人间的！

　　那个人的记忆一直深深埋在端木翔鸢的心里，平日她假装忘记，甚至刻意去诋毁、鄙夷那个人，可是只要被想起就一发不可收拾。

　　直到天亮，心里不停矛盾争斗着的端木翔鸢还睁着眼睛彻夜未眠，谁知道一大清早爷爷就让丫鬟来叫自己，还送来了一套衣服，“小姐，老爷让您着装之后和他出去一趟。”

　　看着丫鬟递来的衣服，端木翔鸢皱着眉头——白色的水袖华服，裙角绣满了梅花。这女儿家的衣服端木翔鸢最穿不惯，层层叠叠煞是臃肿。

　　丫鬟看到她的那副表情，忍不住在旁边提醒了一下，“小姐，老爷嘱咐您今天必须要穿这个。”

　　可是这毕竟是爷爷的意思，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自己不敢顶撞的男人，想到这里，端木翔鸢无奈地沐浴更衣，任由丫鬟将她把头发梳理好，一半秀发在头上盘起个云髻，另一半披散下来。

　　平日里一直将头发随便挽起来的端木翔鸢这时才发现，原来头发都已经这么长了，他不是说过，待她发至腰间便来迎娶的么。

　　看着铜镜的自己，端木翔鸢有些惊讶，好久不曾照过镜子，静静不动的话倒确实还像个娴静的女子，可是这有什么好的？太过温柔的结果是什么？当然是要被男人欺负压榨的，何必装作这副样子刻意讨人喜欢又被人欺凌呢？

　　盛装打扮出来，端木翔鸢四处找着爷爷的身影，端木玄戊这时正从后花园里出来，“哟，我们翔鸢还真是漂亮啊。”

　　“老爷子，今天非让我穿成这样是要干嘛去呢？”

　　“带你去宫里。”

　　一听说是宫里，端木翔鸢马上想起了老爷子曾经说宫里有人提亲的事情，马上摇头，“算了，我今天衙门里还有公案没有处理完。”

　　眼看端木翔鸢想要开溜，老爷子将她提溜住，“不行啊，你的这门亲事是当今殿下安排的！”

　　“陛下太没劲了，那么多妹妹都管不过来管我做什么！”

　　“那些不是该你担心的，你要是不满的话，自己去找殿下说清楚吧！”

　　坐在马车上一路前往皇宫，刚路过一个学堂，三四个未满十岁的孩子被几个家丁模样的人拉扯了出来，旁边一个衣着华丽的孩子趾高气昂地讥笑着他们，“让你们偷东西！”

　　说完，他就喊家丁动手去打，端木翔鸢立刻叫人停下了轿子，她正打算下去的时候，却看到一个男人走上前去，正是昨天在衙门里看到的那个想来当捕快的种地男子。

　　“慢着，无凭无故地打人可不好吧。”男人说着一把抓住了家丁的手腕，“出了什么事儿了？”

　　“要你管啊，狗拿耗子的东西！”家丁怒骂着，一副狗眼看人低的样子。

　　倒是其中一个被抓住的小孩儿大喊着，“这位大哥帮帮我们！”

　　男人细问了原委才知道原来这些孩子在同一间学堂里念书，都是平民出身，除了那个衣着华丽的孩子是富家子弟。

　　本来在一起念书也算是相安无事，虽然那孩子经常仗着自己家的背景耀武扬威地欺负人，可是想到为了念书，那几个孩子也忍了。

　　直到今天，有钱人家的孩子一来到学堂就破口大骂，说那几个穷小子偷了自己的书——前朝文人的孤本之作。

　　那几个孩子确实很喜欢那本书不假，曾经和他借过几次但都被拒绝了，谁知道他今天居然说他们偷了他的书！

　　要说受受欺负都能忍，但是说偷窃这不是在诬陷么，况且都是读书识字的人，哪受得了这样的诬赖，结果那几个孩子死都不承认是自己偷了书，便被这男孩叫了家丁来收拾他们。

　　端木翔鸢也在马车上听着他们说话的内容，故意默不吭声——她想看看这个种地的男子要怎么处理这件事情。

　　“这可棘手了啊，有人说是偷了，有人说是没偷。不过我有一个办法，”男人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袋子青豆，“你们今天这事情啊遇上我真是找对了人，我本跟着师傅在山上修炼，今天偶然下来……”

　　看到那男子说话时故作玄虚的表情，端木翔鸢忍不住偷笑了起来。

　　“别小看了我这袋青豆，这是我师傅让我用来专门判断师弟们有没有撒谎的豆子，只要吃下了这豆子必然会说真话。而且，一发不可收拾，之前撒过的谎也会一股脑都说出来的！你们把这豆子吃下去，到时候就知道是谁撒谎了！”

　　说着，男人掏出了一把豆子分发给几个孩子，那几个穷人家的小孩儿二话不说就将豆子吃了下去，只剩下耀武扬威的富家子弟看着手中的豆子，哆哆嗦嗦的。

　　“放心吧，没有下毒，不过是会说真话而已。”男人故意讪笑着看着那个男孩儿。

　　“我……我不吃！我承认，书是被我藏起来的……”他越说声音越小，找书苑www.zｈaoshuyuａｎ.com 脸颊通红得像是猴屁股。

　　众人哈哈大笑拍手叫好，原来这孩子一家平日里就欺男霸女很是凶恶，今天这个男人刚好给他们报仇解恨了！

　　端木翔鸢坐在马车里点点头，她知道那豆子只是普通的豆子，但是这男人的计策却很不错，尤其是对付小孩儿时很擅长从心里下手。

　　爷爷的马车已经走出去好远了，端木翔鸢让车夫赶紧跟上去，一路上，她低头想着该如何劝阻皇帝不要干涉自己的亲事。

　　皇宫门口的护城守卫看到是端木家的马车，直接放行了。

　　要说这端木家与皇室颇有渊源，端木玄戊是先王的至交，端木小时候就经常被爷爷带进宫里来，和皇子公主们一起玩耍，她更是被皇太后喜爱尤佳，本来皇太后一心想要认翔鸢为干女儿，封她做公主的，但是却被翔鸢拒绝了——她还是比较喜欢做捕头，宫中也好，闺中也好，都不适合她。

　　来到内城，虽然端木家身份显赫，但是来到这里也不能搭乘马车了，端木翔鸢下了马车随着爷爷缓慢地往御栖阁走去。

　　眼看着快要来到御栖阁了，端木翔鸢觉得背后有人在跟着自己，她做捕头这么多年感觉非常灵敏，故意放慢了脚步，待到对方距离自己大概三尺左右的时候，回过头来伸出手锁住了对方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