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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十章 轮回

小说:植物修仙传 作者:淘梦泽
  “你难道不能放下吗?就算是为了我,你也不能放下吗!我们找了天梦山五十年,却连半点线索都没找到,即便再找五十年,甚至找到你寿元枯竭,也许都找不到天梦山,这一切,你又何苦呢?”项飞羽的声音有些颤抖,不断地质问香菱。

  “菱儿感谢你为我付出的一切,我们一起经历的一切,菱儿都会把它当成最珍贵的回忆,埋藏在内心深处。但是,项大哥,对不起!菱儿还要一直走下去,就算最后找不到天梦山,我也此生无悔。毕竟,我实现了自己对朋友的承诺。”

  早在修为遇到瓶颈的那一天,项飞羽就开始设想各种能够让香菱放弃的借口。这么多年过去,他知道香菱的心也累了。可是如今才发现,她心中的念头依然是那么的坚决,根本不是他可以改变的。想到终究还是要分别,项飞羽的内心如被大力撕扯一般痛苦。

  “菱儿,跟我一起走吧,前途危险重重,你一个女孩子又如何能保护自己?”

  香菱没有回答,从自己的身上,取下一根最美丽的翎羽,交给项飞羽。

  “项大哥,此次一别,也许后会无期。菱儿祝福你能找到比菱儿更好的女孩,而且那个女孩也会深爱项大哥,不像菱儿这样,辜负了你的一番情意。菱儿没有什么珍贵的东西,这根翎羽,就当是菱儿送给你的礼物吧。”

  “菱儿!”

  “项大哥你多保重,菱儿走了。”

  香菱的心中也充满着痛苦,五十年的相处,一朝别离,任谁能不伤感?

  可是她依然选择离去,转身展开双翅,就要离开。

  “真的无法放下吗?那个诺言真的那么重要吗?还是,你早已爱上了柳缘?”项飞羽低声地轻语,

  香菱听到项飞羽的话,身子一颤。却没有再回答,也没有停留,双翅扇动,向远方飞去。

  “月有圆缺未如意,人有别离苦伤时。折翎赠君不相忘,迢迢万里各自珍。”

  远处传来香菱幽幽的别离之语,不多时,她就消失在项飞羽的视线中。

  “不……”项飞羽朝天大吼,想将内心的痛苦发泄出来。可是那份难言的别离之痛,已然如同钢针般刺入他内心深处,又怎能轻易拔除。

  时隔五十年,香菱又独自一人上路,寻找传说中的天梦山。

  一日日,一年年,没有了项飞羽的帮助,香菱又回到了那种朝不保夕,终日躲避追杀,吃不饱,睡不好的日子。可是她却从未动摇,咬紧牙关,执着于自己的追求。

  时间飞快流逝,转眼间又是一个三十年。

  七彩灵鸟正常的寿元是一百年,香菱曾有大机缘,吃过一枚朱果,脱胎换骨。如果好好调养的话,可以活到二百岁。可是多年以来,她为寻找仙山,历尽艰辛,耗费心力,受过大小伤势不计其数,就算朱果效力惊人,也早已耗尽。

  此时香菱的身上,再无往昔的美丽与活力。全身上下的羽毛破破烂烂,色泽灰暗,显出一股沉沉暮气。

  “我已经老了。”一日晨时,香菱清洁自己羽毛,望着水中自己的容貌发呆。

  多年来,一直都是孤身一人的香菱,不知不觉中,已经养成了一个人自言自语的习惯。当然,也许她的心中并不是一个人,她的身旁还有柳缘。只有说话时,她才能感觉到自己还活着,还能有继续找寻下去的动力。

  身体已经老迈不堪,但香菱最深刻的记忆,依旧停留在年轻的时候。

  在记忆中,小公主的模样是那么的俏皮可爱,柳缘的笑容永远如同阳光般灿烂,项飞羽的情意是那么的浓烈,温暖。

  又一个十年,如同弹指一挥间。

  “也许,这是最后一个十年了吧。我感觉,我就快要找到天梦山了。”香菱的思维已经不再清晰,视力也变得昏暗,但是心中的那份执着,却越发深刻。

  天空中,一只老迈不堪,身上隐隐有死气浮现的大鸟飞过。

  山野中一只外出觅食的狼妖,瞥了一眼空中的香菱,不屑地哧了一下鼻子。这种馬上要死的老家伙,任谁见到也不会感兴趣的。

  “我的时日已经不多了,但是,缘哥哥,我有感觉,我们就快到达目的地了。”香菱对柳缘说道。

  香菱己经分辨不清方向了,此时的她,已将所有的思绪抛在脑后,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绝对不能停下来。

  天,如同黑幕遮盖,瞬间暗了下来。

  天地间的元气剧烈流动,眨眼间形成一个巨大无比,下抵山川,上可通天的龙卷风柱。

  龙卷风柱十分怪异,虽呼啸天地,但所过之处,却无飞沙走石。树木杂草,未损分毫。山川林野,更是没有作何生命能发现这幕天地异象。

  唯一能看见它的,只有香菱。

  望着前方正向自己呼啸而来的风柱,香菱的心里没有任何恐惧。相反,还有着一股难言的喜悦。

  “缘哥哥,我们终于要到目的地了。”

  在香菱的惊呼声中,风柱划过千山,瞬间将香菱卷入,引向高空。

  从外面看,龙卷风惊天动地,可是进入之后,却变得十分平静。香菱没有任何不适,只觉一股大力带着她升入高空。

  穿过云层,放眼望去,一座巍峨高耸,散发万古之气的仙山浮于九天之上。

  仙山无量,压盖天地,高远无边,根本无法望到尽头。只觉此山纵横无际,将一方天空完全遮挡。

  山浮于天,气势沉凝,威压寰宇,如万古君王,俯览神州。

  仙山之上,古树参天,仙藤林列,各种祥禽瑞兽随处可见。山中仙气飘渺,仙泉潺潺,奇花异草,炫丽夺目,映得香菱眼中异彩连连。

  飞过云层之后风柱就消失了。此时香菱突然觉得精神抖擞,浑身充满了力量,这是仙气的缘故,还是最后的回光返照?

  香菱没有多想,用尽全力向着山中飞去。

  仙山虽大,香菱却没有迷茫,她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波动传来。虽然不知道这波动是什么,但它给人的感觉十分亲切,那是一种回到了家的温暖感觉。

  随着距离的接近,香菱看到,远方山谷间有口水潭。水潭之上雾气缭绕,组成了一幅幅瑰丽生动的图像。

  这些图像栩栩如生,其中有各种仙禽异兽在空中翻飞,有各种仙株古药吞吐祥瑞,还有各色容貌美丽的男男女女在水边生活嬉戏。

  “那一定就是传说中的生命之泉了。”香菱心中狂喜。

  就在此时,香菱突然觉得眼前的景物瞬间变得昏暗,体内的活力如同一下子被抽干了,提不起半点力气,双翅似铅般沉重,每挥动一次,都似要耗尽香菱最后一口生机。

  “不,我还不能死,马上就要成功了。我一定要坚持!”香菱内心疯狂呐喊着。

  近了,越来越近了,一千丈,五百丈,一百丈,五十丈……

  正当功成的喜悦即涌上心头,香菱眼中的景物飞速变化,飞在半空中的身体一头扎下,摔落在距离生命之泉只有两丈处。

  似乎有痛,不过香菱已经不在乎了。

  体内突然间浓郁得似要将她完全吞没的死气,今她万分不甘,她怨愤,她抗争,她艰难地抬起头,望着仅余两丈的生命之泉。

  此时的香菱已经说不出话来,她只能在内心悲苦地质问苍天:“老天,你为何要这样对我?只差最后一步,我就能成功了,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啊!我不甘心……”

  香菱的心中充斥着无尽愤怒、悲伤、还有不甘。

  无数个日日夜夜,恐惧、饥饿、寒冷、伤痛、企盼、怀念,化作自己奔波的一生。这一切,都没有让自己动摇过,她将害怕转变为寻找的动力,将企盼转变为求生的希望,将自己的一生,转化为一份承诺。

  一世追索,历经磨难,终于在自己临终前找到了生命之泉。可是却在成功的最后一步,老天无情断绝了她唯一的心愿。这,如何能让香菱瞑目?

  死亡不可阻挡的到来,任凭她的毅志多么顽强,内心多么不屈,但她终究只是这凡世里的一粒微尘,又如何能抗争上天的旨意。

  香菱的意识已经变得模糊,带着一世的不甘,似乎就要离开这个世界。

  突然间,一个神秘飘渺的声音传入她的识海深处。那个声音无喜无悲,祥和平静,却让香菱即将消散的灵魂暂时稳定了下来。

  “幽幽仙山名天梦,浮于凡尘俗世间。芸芸众生皆探求,抛开一切方可寻。”

  “你叫香菱,自天梦山诞生以来,你是第一个以肉体凡胎找到这里的生灵。世人想找天梦山,需要付出极高的代价。而那种代价,是相对修士而言的。对于普通生灵来说,那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可是你做到了,在我无尽悠长的生命当中,你是第一个找到这里的凡人。我看到了你的经历,你所做的一切。你的行为很伟大,即便以我如今的心境,也无法保持波澜不惊。你是第一个令我钦佩的凡界生灵。做为对你付出的回报,我决定帮助你完成最后的心愿。你也可以安心的长眠了!”

  听到神秘声音的话,香菱充满不甘的眼神逐渐平复下来,得知能够完成心愿,完成自己的承诺,那么这一生的努力就没有白废。

  香菱的眼睛缓缓闭合,百年来,内心竟是第一次如此平静。她想到了年幼时和柳缘还有妍儿妹妹度过的快乐时光。

  “缘哥哥,我要先走一步了,不能亲眼看到你的重生。从今以后,世间只剩下你一个人了,你要好好保重自己。如果有来世,我希望还会遇到你和妍儿,到时我们永远都不再分开。”

  香菱那灰朦朦,早已生机消散的瞳孔中,一滴晶莹澄澈的泪水缓缓滑落。这是她这一生,流下的唯一的一颗泪水。

  在走完一生的旅程,品尝世间万般疾苦后,作为动物之灵的香菱,终于体会到了圆满的情感。泪水中,闪耀着柳缘阳光的笑容,带着项飞羽临别时的那句无奈,“真的无法放下吗?那个承诺真的那么重要吗?还是,你早已爱上了柳缘?”

  泪水滴落在柳缘的遗骸上,带着一位饱受命运折磨的女子一生的情感,悄悄地融化在柳缘的骸骨内。

  “哎……情深似海终两隔,不忘来生许一人。好一个多情的女子。甘愿承受一生的苦难,只为救活心中的人儿。不易,极为不易啊。”神秘声音此时终于有了一丝情感的波动。

  “小家伙,你很幸运。”神秘声音对着柳缘的遗骸道。

  “你的朋友并不知道你没有死,本来,按天梦山形成时定下的法则,未死之人,我是不会同意让你进入生命之泉的。可是你的朋友不惜为你付出一切,她的执着感动了我。她虽然没有救你的命,却为你送来了一场仙缘。”

  “而且,找书苑 www.zhaoshuyuan.com 小家伙,你的身世很不一般啊,竟然连我,也仅能看到你未来投影的一角。看来,你能来到这里,不仅因为你朋友的执念指引天梦山找到了她,而且,你与天梦山也是大有机缘。”

  空中金光划过,带起柳缘的遗骸缓缓飘入生命之泉中,随着泉水的流动而沉浮。

  “不知你会不会是我所等待的那个人呢?”神秘声音已不再像刚才那般对柳缘毫无兴趣。

  随后,又一道金光闪过,化为五个金光大印,烙印在虚空之中,整个空间骤然凝聚,一个幽深的通道凭空出现。通道内,无边的灰色气流涌动,如同九幽之渊。

  香菱的身上缓缓浮出一个光球,光球里面,有一只虚幻的七彩灵鸟,竟是与年轻时的香菱一模一样,这个光球就是香菱的灵魂。

  “好事做到底,就让我送你朋友一程,直接送她进入轮回之中。”

  魂魄飞入幽深通道,消失不见。镇锁空间的金光大印也缓缓消散,神秘的通道入口也随之消失。

  神秘声音消失了片刻,似乎是在推算着什么。过了半柱香的时间,神秘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与你有大缘份之人都已经步入轮回。你的名字叫柳缘,一切因缘而来,一切因缘而生,有意思,有意思。哈哈哈哈……”

  神秘的声音彻底消失了,只留下哈哈的大笑之声,荡漾过整个天梦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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