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今日的宁夏城乡试,仅仅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
只是,这一步吴茗已经迈出了两次,每次都深表遗憾而已。
先说兵部的解试资格,由本地方州县或各军自行推荐,经过各路初步考核后方能参加武举大考。吴茗作为将门子弟,自然获得宁夏城府衙的推荐,接受朔方都督府的考核也是简单通过,但有一项,却被卡住了壳。
宋朝的武举向来是文武并重,虽经过淳熙改革,在三级考中取消了文章策问,加大《武经七书》及武艺的比重,但资格试中,要求应考学子必须要通过当地学政司举办的乡试。
乡试乃文科进士必经门槛,申请武举资格者只须参与诗经策论一项即可。只是吴茗看见那些生涩难懂的古文就头疼,一年内连考两次都未通过,今日是最后一次,若再不通过,便赶不上明年开春的兵部解试啦!
丢人到还是其次,眼看着小兄弟几个都获得了解试资格,吴茗心里这个焦急啊,火烧火燎的!迫不得已,只能接受结义大兄折知锋的主意,掏干辛苦积攒的私房钱,请了平素相熟的校场驻守王都头去操办密事。
这时见少爷吴茗关心此事,柴胡鬼叽叽笑道:“王军爷一早便在府外候着呢,您放心,事情已经办妥啦!”说着,柴胡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解开一层又一层绢布,最后拿出张薄如蝉翼的白纸,递给吴茗。
薄纸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字迹极其工整。吴茗大体看了遍,就喜上眉梢,赞道:“好一篇策论,这是哪位大才作的啊?”
小厮柴胡咳嗽一声,学着王都头的粗嗓子道:“王军爷可说了,‘此乃城东神算王铁嘴耗费十年功力推算而出,又由贾秀才亲自操刀,包您这次一举而过!大大的扬眉吐气!’”又恬着脸嘿嘿笑问道:“少爷,这王铁嘴真有那么灵?”
这位校场驻守王都头的本家,城东盂兰街有名的神算王铁嘴,其妹夫是学馆许山长的管家,而这次乡试关于策论的三道题中,许山长自然要拟定一题。
因此吴茗大大出血,辛苦积攒的四十贯私房钱全数拿了去,这才换回这张写满策论的薄纸。又和铁嘴神算有什么干系了?
吴茗轻哼了声,想起那四十贯钱就很是肉疼,愉快的心情立时一落千丈,没精打采地吩咐道:“今个没胃口,你去和我娘通报声,让她老人家别等了,顺便把考试的家什带过来,咱们直接去学馆啦。”
想起吴母教子那一幕,吴茗就心有余悸。自从鄂王岳武穆的故事广为流传后,全天下的母亲都想要学岳母那般教出位大英雄。吴母杨慧心尤其更甚,整天里耳提面命的灌输各种为人道理,就差拿针给儿子背上刺几个大字了。
同一起晨练的小伙伴们打了招呼告别,吴茗慢跑着回到校场南头的厢房里,府里的小丫鬟甘草早已等在里面,见到少爷晨练回来,立即将准备好的热毛巾奉上,等吴茗胡乱了擦了几把,又拿起早早预备的文士衣衫给少爷换好。
月白色厚绸鸦翅团领文士长袍,外套着件浅黄鹿皮对袄,一袭藏青色遮风英雄大氅,头戴书生冠,手里再捧着具描画铜菩萨暖炉,面带浅笑,举止优雅。怎么看吴茗也是位文雅如玉的翩翩佳公子,哪里是什么人称“宁夏三虎”的恶少凶霸?
这边更好衣衫,柴胡也一路小跑回来,提着装有笔墨纸砚等一应考试用具的文盒,主仆两人便一摇三晃地出校场而去。
一夜积雪甚厚,路面被早起百姓践踏得泥泞难行,因此官府衙役在各处坊街敲锣通告,今日禁止在城内骑马。吴茗这等出身又从未有乘轿的习惯,因此娘亲吴氏便让套了辆马车相送。
宁夏城昔日作为西夏国都,面积甚大,极为繁华。虽有惨烈的围城血战、火烧皇宫,但历经十八年的休养生息,加上税赋极轻,在纷拥而来的内地客商带动下,元气已经恢复,依然是河套地区的首富之城。
马车走得极慢,顺着贯穿全城的江南大街拐了个弯,便是学馆所在的南街。南街原本就遍布勾栏酒楼,尤其玉皇阁一带,乃是城狐社鼠聚拢之地。即便是晨间,街上也是极为热闹,各种贩售叫卖声络绎不绝,跟城外的寒冷死寂比起来,宛若天堂一般。
柴胡眼尖,在经过处面摊子的时候,叫道:“那不是姚家的琥少爷嘛!”吴茗探头去看,只见简陋的矮桌旁,正坐着位少年淅沥呼噜地吃面。深檐熊皮暖帽、毛绒绒的灰熊皮袄,加上这名少年生得虎背熊腰,乍一看去真如只公熊蹲在那里。找书苑 www.zhaoshuyuan.com
招呼车夫停下,吴茗带着小厮柴胡从马车里下来,坐在另外张矮桌边两位家仆模样的伴当立刻站了起来,齐齐抱拳招呼道:“茗少爷!”这两名伴当机警精悍,眼中精光外露,却是姚琥的贴身随从。
吴茗微笑着摆摆手,示意两人坐下,然后走到如公熊般的少年对面,一屁股坐下,疑惑问道:“二兄,今个又不许纵马,你大清早出来干嘛呀。”
称为二兄的少年生得极为粗豪,眉毛又浓又黑,左脸颊上还有块偌大黑斑,看起来极为凶恶。狼吞虎咽地将碗中面汤喝干,意犹未尽地感叹:“这噪子面就是好吃。”冲吴茗笑道:“缩在家里干甚么,憋死个人,正好趁雪后去抓几只野兔,换换口味。”
出城去狩猎?
前几日听在镇戎军踏白营历练的大兄折知锋讲,贺兰山西边最近刀兵四起,西夏权相任得敬被伪恒宗李纯佑所杀,其部下四散奔逃,为祸牧区。驻扎在镇北堡的克难军已经撒了出去,时常有零星接战,据说送回邀功的首级都装了满满两大车。
吴茗迟疑道:“二兄,城外最近不太平,听说克难军已经发现了步跋子的踪迹,你可得小心些。”
这位强壮如熊的少年名叫姚琥,和吴茗是磕过头的结义兄弟,比吴茗大五个月半,排在折知锋之下。因左颊有块黑色胎记,便起了个绰号叫“黑斑虎”,是宁夏三虎中的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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