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原料

　　王伯良归国尤其是自己写的几本书出版之后，有不少人对他的书都非常郑重的提出了自己的问题，他们找不到王伯良的具体地址，只能将这些信寄往书社再转交过来。从这些信件中王伯良看得出来即便是这些对西方现在发展成就感兴趣的人也只是一个模模糊糊的概念，甚至是有各种误解，由此他便萌生用照相的手段直接向国人介绍这个世界到底是个什么样子，有什么能够比照片反应出来的内容更具有说服力呢？
　　
　　话说王伯良将这二三十张照片交给李鸿章之后，并没有收到任何反馈的信息，似乎李鸿章并不在意照片中的内容到底意味着什么。此时李鸿章对周馥才私下里发出内心中真冇实的感受，他并非不明白这些照片的意义，而是想到自己努力奋斗了二十多年，哪怕是现在成为疆臣之首的直隶总督，想要修一条铁路都要战战就就左右观望，一想起这个老李心头就憋了一口闷气——泰西这些列强本土疆域大的不过一两个省，小的怕是连半个省都没有，就是这些“弹丸小国”还如此厉害，靠的不过是照片上的这些工厂，可怜自己也算是大清帝国数一数二的人物，做起事来却是束手束脚。
　　
　　李鸿章和周馥在书房冇中相互郁闷的时候，王伯良则是因为头一次看不进书而早早入睡。今天偶然遇到李鸿章家眷的事情也让他感觉到自己是不是也要注意一下自己的婚姻问题了，这并不是说他想要向老李提亲，这实在是太不现实了，而是可以让周馥这样手面宽广的人来代为给他找个老婆——这年头能够抛头露面的女子除了出身青楼之外少的可怜，若想要有些文化那必是出自有背景的家庭。虽说王伯良对自己的老婆问题已经持认命的态度，但好歹也要有些文化吧，算来算去周边比较亲近的人中也只有周馥能够有这个本事，可见即便是认命也不能全然放弃无所作为，否则后果更为严重。
　　
　　转天周馥交代了一下昨晚面见李鸿章之后的情况，王伯良算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剩下来的事情便是开始运作——无论是购买美租界还是入股开平煤矿，这些都需要大笔资金筹集。王伯良打算开出银行支票直接在美国银行支付购地款项，这也省去了自己的大笔费用，至于购入开平煤矿股份则采用分期手段，在未来四个月中分四期向开平煤矿注入八万两银子，并且在两个月之内偿还开平煤矿四万两到期债务。
　　
　　开平煤矿股票是以一百两一股的面值来发行的，依靠的是李鸿章的政治信用，这也就奠定了开平煤矿官督商办的基调。按照王伯良与周馥商议的结果“款到票到。”四个月后他便可以拥有一千二百股开平煤矿的股票，只是王伯良到现在还不知道开平煤矿总共发行股冇票的数目，想未这一千二百股的数额来看绝对可以占百分之二十以上。最为重要的是此时他才得到当初唐廷枢上呈李鸿章关于开平煤矿的“可行性报告”——这是一份令王伯良极为’惊讶的报告，整个报告的格式内容以及各种财务预算及筹资方案等等无一不细致具备，完全就是后世公司的运作模式。
　　
　　真正让王伯良感到兴冇奋的是开平煤矿附近肯定存在铁矿，唐廷枢这份报告中就提到了“铁石。”并且在报告内容中也具备了建钢铁厂的想法，不过现在看来与铁矿开发的相关内容显然已经彻底被抛弃，就连唐廷枢自己也不抱有什么希望了。不过这却让王伯良看到了希望，考虑到这个时代的交通以及自己所在的位置而言，最适合开钢铁厂的地方无疑是后世的“首钢”也就是石景山钢铁厂。
　　
　　不过想要在天子脚下干工业显然是不现实的，没成想开平煤矿附近便有铁矿的存在，也许储量并不丰hòu但对王伯良而言只要煤铁具备就可以上马钢铁厂，哪怕是个小钢铁厂也可以为日后的钢铁厂做培养人才的准备。要知道目前在大清帝国似乎还没有一家采用现代技术冶炼的钢铁厂，至于王伯良所知道的汉阳钢铁厂那还要等上十几年，没有钢铁绝对不能称得上是重工业，只有建设好重工业才可以在这个世界的赌桌上玩一把，为了获得这个资格这让更加坚定了王伯良对开平煤矿的投资决心。
　　
　　只是王伯良在兴冇奋之余更多的则是警惕，在这个信息并不畅通的时代有些事情只是听人说绝对会要吃大亏的。王伯良敢投资开平煤矿也是因为他根据前世的电视剧情节结合现有信息进行的推算而已，如果他事先看到这份唐廷枢亲手写的报告的话，那么他的投资将会更加稳妥。
　　
　　因为要涉及到筹款问题，王伯良当即向周馥告辞，他要去见自己最重要的钱袋子杨瑾臣。以王伯良的财力而言他根本不需要采用分期付款的方式来筹资购入开平煤矿的股票，不过他手上富余的资金都是以美元或是英镑的形式存在几家外国银行中，尤其是花旗银行中那笔对杜邦公司出售无烟火药专利的款项是在美国存入的，若是在天津变现那将付出不菲的交易费用。为了避免过高的交易成本王伯良才将主意打在缫丝厂的利润上，托国内缫丝行业对机器缫丝抵制的福，几乎很少有人能够将视线注意到远在天津的这家缫丝厂，若非为了顾及缫丝厂本身的产能扩张，王伯良根本不用这么麻烦采取分期付款的方式来收购开平煤矿的股票。
　　
　　至于购买美租界地皮事宜，作为津海关道员的周馥会亲自出面，由毕德格来从中联络美国驻津领事馆寻求切实可行的交易运作。如果说美租界的事情有什么值得庆幸的便是现在的美国人对商业的兴趣明显高于政治，要是对象换成英国或是法国那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在完成这项美租界回归事宜之后，周馥就会进行下一步的海河清淤或是直接裁弯取直的工作，直接用淤泥把美租界地皮垫高形成实际的商业价值——在王伯良看来这才是正经“官商”所应该做的事情，用自己手中的权力和财力在不伤及普通老百姓的利益下产生新的财富增长点。
　　
　　王伯良不知道的是李鸿章和周馥正准备用开平煤矿来考验自己一次，在他们看来开平煤矿这个坑最大的风险并非是能不能采出煤，而是在于那条正在准备筹建中的小铁路所带来的政治风险——所谓“斩将夺旗。”在政治面前能够赚多少银子都是细枝末节，如果唐廷枢这个开平煤矿项目的核心人物陷入铁路带来的政治风波，毫无疑问开平煤矿也会因为群龙无首而搁置下来，其商业价值也就不言而喻了。
　　
　　“只要胡光墉那边能够及时的将货款了结，每月提出几万两银子来这也不算什么难事。只是老弟，老哥我还是觉得那个煤矿多少有些不靠谱，这几年下来开平煤矿连个动静都没有，与其把银子投在煤矿上，还不如扩大缫丝厂的丝车数量，这来银子有多快……”杨瑾臣略微有些担心的说道。
　　
　　说起来杨瑾臣的心思还是脱不了小家子气的感觉，与王伯冇良在得到缫丝厂这个“现金牛”的情况下继续将利润投入到新的洋务生意中不同，他更喜欢买地放高利贷。面对机器缫丝厂这个自己正在经营的产业他也只是在看到高额的利润回报之后跟着王伯良再往里面投了一万两银子，这也是王伯良追加投资太狠，他这一万两银子根本不能有效的抬高自己所占股份的比例，这也打消了他继续投入的积极性。不过在机器缫丝厂上王伯良有力的证明了自己的能力，既然无法在缫丝厂上获得更多的利益，他便转向了王伯良即将发展的棉纺织方面，买地就是为了种棉花，有他与王伯良之间的关系在，在这方面他有着天然的优势。
　　
　　王伯良笑着说道：“像胡光墉这样的人既然答应下来一般而言是不会轻易食言的，至少在今年情况不会发生太多的变化。不过咱们也不能太过依赖于他，蚕茧的来路还是要多几条选择才好，日冇本那边的蚕茧路数不能断了，免得胡光墉若是翻脸咱们的厂子也跟着抓瞎……”
　　
　　“胡光墉也有想办缫丝厂的念头，只不过你也知道在江浙那边的习惯，想要办一个咱们这样的机器缫丝厂，就是胡光墉也要掂量一番……不过我以为胡光墉办机器缫丝厂是迟早的事情，习俗归习俗，若是赚得银子足够多这也就不是什么障碍了，只是到时候老哥怕咱们争不过他啊……”杨瑾臣有些担忧的说道。
　　
　　“所以说从日冇本购买蚕茧的路数可不能断了，厂丝品质比土丝要强得多，哪怕胡光墉他们进入这一行也最多是让厂丝的价格降低一些，绝对不可能将咱们赶尽杀绝，但若是蚕茧原料出了问题那对我们就是生死攸关的事情了。早先我不愿意把缫丝厂扩建的太大也是怕蚕茧来源一时出了问题不好回头，说起来就算是能够从日冇本搞到蚕茧我也是不太放心的，日冇本那边的机器缫丝厂发展也非常迅速，他们只是缺钱购买机器而已，一旦发展起来怕是连他们的蚕茧都不够用……”
　　
　　胡雪岩现在开缫丝厂的想法已经越来越明显了，不光是王伯良已经深切的感受到他这个意图，就连杨瑾臣也非常清楚了——胡雪岩不时的来信并且还派人来天津专门考察这个缫丝厂的运作流程，甚至还在路过天津的时候亲自去过一趟工厂实地参观了一番。在王伯良和杨瑾臣看来胡雪岩设厂的事情基本上是不可逆转只是时间问题了，至少在胡雪岩建厂正式投入生产之前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是比较有保证的，至于以后的事情就很难说了一这就意味着他们之间还有至少一年的“蜜月期”。
　　
　　胡雪岩进入机器缫丝业意味着什么？这对杨瑾臣看来是个十分深奥的命题，但他非常清楚胡雪岩这样的庞然大物一旦进入这个行业，怕是自己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尤其是这个巨头在整个链条中都非常有统治力的情况下，想想优质厂丝每担几近五百两的价格，换做谁都会不会有与人分享的念头……与杨瑾臣的担心王伯良的感受则是完全不一样，毫无疑问有自己的示范作用下胡雪岩若是开厂缫丝那规模绝对不是一般人所能想象的——他原本计划今年将缫丝厂的规模扩大到八百台丝车，最终规模就定在一千五百台，以胡雪岩的财力而言怕是一年之内便可达到这个规模，这恐怕就要开启民族资本涉及现代工业的新纪元了。
　　
　　杨瑾臣说道：“老哥我在安徽老家也买了不少地，全部都改成种桑养蚕，只是时间太短购地少不说且又一时间找不到足够的人手。在老家收购蚕茧也不是很顺当，蚕农都不愿意直接出售蚕茧，他们都更愿意自己来缫丝，其实直接卖丝比卖蚕茧怎么也要高出两成的收入，老家人闲着也是闲着，种桑养蚕的农户若是少了这两成收入，怕是家中生计就要出问题……”
　　
　　“蚕茧的事情不光是咱们会遇到麻烦，就是胡光墉要想设厂也会碰上这样的麻烦，就算知道机器缫丝厂赚银子也不是想开多大就多大的，没有足够的蚕茧谁也玩不转！江浙之地历朝历代素来为鱼米之乡，土地早已开发殆尽已无余力再扩种，找书苑 www.zhａoshuyuan.com 老哥买地专门来种桑养蚕乃是长远之举，以往所谓蚕农不过是在自家地头上种几颗桑树作为副业而已，若是将自己地头全部种上桑树所产出的蚕茧咱们保证全部买下来，把价格稍微定得高些，哪怕多出一两成也无所谓，全力保证咱们自己所需蚕茧即可……只要蚕茧供应跟得上，我们在天津这边的厂子有个两千台丝车也就足够了，再设厂就干脆在老家附近觅一水陆通畅之地设厂……”
　　
　　王伯良不知道自己所想的正中胡雪岩的命门，江浙之地的农业用地确实是已经开发殆尽，桑蚕利润虽hòu长久以来早就形成了各种商业组织，这些商业组织的背后多有黑道的背景保护。正是因为利益错综复杂，胡雪岩处理起来也是颇为头痛，他若是不吭不响的在上海开家规模小些的缫丝厂也倒是无所谓，但规模一上去了蚕茧照样也是自己的瓶颈。说到底无论是洋商早年开设的缫丝厂还是现在王伯良正在扩建，胡雪岩打算开设新厂，这些都遇到了同样的蚕茧原料供应不足的问题，胡雪岩看起来是这一行当里的巨无霸却也无法一手遮天，随着天津这边的缫丝厂规模日益扩大，就算是胡雪岩也无法满足原料供应，双方分道扬镳那是迟早的事情。（未完待续）【本文字由 启航更新组 @冰山berg123 提供】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创世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豌豆荚吧 @神兽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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