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食死面

　　吴戒紧紧咬着嘴唇，已有了决断。他知道该怎么做了，但现在，显然还不是好的时机。他扶着师心月，坐了下来。

　　“你先休息一下，我去看看人面究竟死了没。”

　　师心月轻点螓首，顺从地坐下了。

　　——你，现在已经明白我的心意了罢？

　　她柔静地想着，柔静地看着吴戒忙碌。

　　她的念头，突然清晰无比地出现在吴戒的心头。吴戒蓦然一震。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发生的，但他就是知道了她的念头。他忍不住抬头望向师心月，却发现师心月亦正望向他。

　　那一刻，他知道自己感受到的并不是幻觉。

　　这就是所谓的灵犀。

　　虽虚无缥缈匪夷所思，但就是发生了。

　　那一刻，吴戒也感到恍惚了。

　　他突然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接着咳嗽的掩盖，将头转开。如果这一次不转开，他就再也转不开了。他会沦陷在她的柔静中，再也无法摆脱。

　　但这仅仅只是他的幸福，不是师心月的幸福。他有多少幸福，将来就会给她多少伤害。那样的幸福，是虚假的，自私的。

　　他强迫自己这么想，强迫自己离开。强迫自己做点什么。

　　吴戒将黄金骷髅头抓在手中。却发觉那只骷髅头已不再是金黄色，而变得灰白，就像是普通的旧骨。尤其是两只眼睛，本精光四射充满生机宛如活物，此刻却枯萎干瘪，就像是两块霉掉的年糕。吴戒猜到可能是刚才将此宝里存着的灵气全都消耗尽了，此宝也许已经作废了。但他哪里肯舍得丢掉，珍而重之地收进了储物镯里。

　　然后他又去查看人面。

　　那个死尸是个长相很普通的少年，可能是因为死去多时的原因，脸色很苍白，削瘦。人面化成半截面具，覆盖在他的左脸上，恰好占据了脸的一半。虽然缩小了这么多，但人面仍然有着惊心动魄的美，这使得少年的相貌变得很奇异，半边长相平凡，半边俊美异常，组合成一种诡异而夺人心魄的异样魅力。

　　但吴戒知道这魅力源于人面这种诡异的生物，想到人面背后的无数触须此时深深植入少年的脸上，吴戒就涌起一股恶心感。

　　他必须确认，人面究竟是死了，还是只是暂时沉睡。这可是攸关生死的大事。

　　吴戒仔细凑到死尸的脸上，聚精会神地观看着。越凑越近。

　　突然死尸说了一句话：“你会不会亲我一口？”

　　吴戒吓得半死，毫无形象地仰天摔倒在地，然后连滚带爬手脚并使地爬到了师心月身后，露半面来窥。

　　虽然师心月也是一惊，但见吴戒如此狼狈的样子，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吴戒颤声问：“你到底是人是鬼？是妖是怪？”

　　少年缓缓坐了起来：“我叫食死面，我也不知道我是人是鬼，是妖是怪。”

　　吴戒：“你是不是被人面附身了？要吃我们？”

　　少年食死面闻言一笑，却随即脸色黯然：“你说它啊？它不叫人面，它叫神泣。”他指了指脸上的面具。

　　“我的确是被它附体了，或者说是它寄生在我身上，又或者说是我俩处在某种奇异的共生关系里。我很厌恶它，恨不得它马上离开，但是如果将它切离，我也会死去。而我也能借用它的部分力量，比如刚才你们所见识到的神念攻击，那本是结丹期才有的神通，但神泣却与生俱来地拥有，而且随着长大威力更强。我跟你们的修为差不多，但能借用它的神念攻击，我就可以战胜比我强大得多的敌人。说起来，也不知是它依赖我，还是我依赖它。”

　　他有些感慨地抚摸着左脸。神泣已完全静止，没有半点反应，就像是一张普通之极的面具。

　　食死面：“但是，作为回报，我必须为它寻找食物。它只吃一种东西，就是法宝。越强力的法宝越管饱，低等的法器却是连看都不看一眼。所以，这么多年，我一直在为他寻找法宝来吃。你可以说我是位法宝猎人。”

　　吴戒听的张大了嘴，几乎合不拢。

　　这只恐怖的人面，竟然只以法宝为食？还看不上法器？要知道吴戒为了获得一件法器，可费了老劲了。张少思心慕的那口剑，也不过是法器而已！这只贱妖，竟然只吃法宝！

　　怎么不饿死它！

　　吴戒突然想起一事，跳了起来：“你是说，这个洞府里的法宝……”

　　食死面点头：“不错。我刚进入这个洞府时，里面有好几件不错的法宝。有一口木系的飞剑，一只装满星砂的葫芦，一条能困住结丹期的仙索，还有一套十几把蓝莹莹的飞刀，全都被神泣吃掉了。”

　　他每说一件，吴戒脸上的肉就一阵哆嗦。食死面悠悠说：“呆在这个洞里的日子，是我最轻松的时光。不用再为寻找法宝发愁。神泣饿了，就拿一件给它吃，饿了，就拿一件给它吃……可惜啊，再多法宝也有吃光的一天，我还是遭到它的反噬，差点死去……”

　　吴戒突然扑上去，一把卡住他的脖子：“给我吐出来！给我吐出来！都是我的法宝啊……”

　　他像是个守财奴突然发现自己一辈子的积蓄被人偷光了，气的发狂。食死面猝不及防，脖子立即被卡成了鸡脖子样，发出一声“吱”的尖叫，舌头吐出来，样子要多可笑就多可笑。师心月忍不住又是一声笑了出来。

　　猛然食死面的左眸中彩芒一闪，吴戒脑袋中蓦然出现了一只巨大的人面，无数触须狂舞，向他扑了过来。吴戒一声惨叫，亡命般向后逃开。食死面这才挣脱，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守财奴的怨气是很大的，吴戒这一卡，几乎发挥出合气中期的超强水准，差点把他卡死。

　　食死面急忙做了个止战的手势：“停！现在打也没什么用了。反正那些法宝已经被神泣吃掉，吐是吐不出来了的。不过，作为回报，我可以告诉你那件骷髅头是什么宝贝。可以说，这是这里面最强的法宝，神泣几次想吃，都不敢下嘴。你得到它，胜过其他所有宝贝之和。”

　　吴戒听他这么一说，倒是有些息怒。难道这件骷髅头，竟是宝贝中的宝贝、宝贝之王？想到此物竟能把神泣打成面具，而神泣可是能控制神念媲美结丹期的妖怪啊！能得到如此强大的异宝，也不枉了。

　　吴戒：“快说！”

　　食死面：“你听说过金睛血猿吗？”

　　吴戒摇摇头。师心月却耸然动容：“金睛血猿！是被称为修真者的克星的金睛血猿吗？”

　　食死面：“你这丫头知道的倒是挺多的。不错。金睛血猿乃是上古洪荒异兽，浑身筋骨坚若精铁，外面覆着一层金毛，刀枪不入。成年之后骨轻毛长，甚至可以凌虚飞行。它的双目中养着两道金光，只要人身上有伤，被金光照到，立即透体而入，专伤神魂，一时三刻之内化为污血，无药可救。神魂乃是只有元婴期才能修炼之物。所以，元婴期以下的修士，遇到成年的金睛血猿，几乎是必死无疑。就算是元婴期以上，被金光射入体，也是九死一生。被称为修真者的克星，是再准确不过了。尤其是它善于躲在暗处，伺机偷袭，更是防不胜防。这只骷髅头，用的不是普通的金睛血猿，而是猿王。威力更加厉害。只不过洞府封闭太久，猿王神魂失去了滋养，只够发动最后一次攻击，就耗尽了魂力陷入沉睡。你要想激发它，也不难，只要猎杀成年妖兽，取其妖魂注入，猿王神魂得到滋养，自然就能再次发出金光了。”

　　吴戒：“什么样的妖兽够用？”

　　食死面：“修为大约相当于人类的聚灵期就可以了。”

　　吴戒倒吸一口凉气。真是说大话不怕掉下巴！聚灵期！外面一位合气中期的一尘，就打得他找不到北。他哪里杀得了聚灵期的妖兽？被聚灵期的妖兽杀都不够格啊！

　　食死面：“如此强力的法宝，找书苑www．zｈaoshuyuan.cｏm 当然要付出些代价了。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吴戒想想也有道理。就算是现在有口飞剑法宝，他也用不了，反而因为身怀宝物，而被别人杀人夺宝。如此一想，倒也心安理得多了。

　　他突然想起一事：“这个洞府关闭，只有身怀信符才能进来，你怎么在这里面？”

　　食死面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我身为法宝猎人，当然有法子进来了。”

　　吴戒顿时觉得他的形象高大起来。这么森严的地方，连一尘都进不来，食死面居然说进就进，而且真进来了！食死面：“但是我却没法出去。”

　　吴戒噗哧一声笑了：“原来你只能进不能出啊！”

　　食死面着恼了：“我要是能出去，还能在这里等着法宝吃完，被神泣反噬差点死去吗？再说，你不是带着信符吗？难道就不能顺路带我出去？”

　　吴戒：“带你出去？说的简单！外面有个敌人堵在门口，我一出去就要杀了我。我哪敢出去？”

　　食死面：“敌人？什么级别的？”

　　吴戒：“合气中期啊！很厉害的！”

　　食死面笑了：“合气中期？我替你打发了！”

　　他的形象立即又一次高大起来，吴戒震惊地看着他：“你连合气中期都打的过？那你不是都合气后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