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天京城破

　　突围的事也便是这般的敲板定案了，剩下的一系列细节问题，也自然是交由李秀成来打理了，一切似乎都按照原先设想那般紧锣密鼓地进行着，反倒是洪天贵福乐得一人清闲，除了信王几天例行来一次要求与那李秀成理论外（旱西门杀了那总制的事，其实这也是让洪天贵福犯愣不已，明明是勇王的家将，你信王扌喿的哪门子心？），倒也没什么值得在意的东西，直到三天后的清晨……

　　“轰……”

　　这是一阵犹如紫雷落地一般的爆响，强烈的动荡摇晃之感更是接踵而至，怎……怎么回事？这是地震了吗？可不知为何在此刻洪天贵福的心中却是有一丝隐隐的不安，也许几天来的安宁只是湘军给自己最后享受的机会？

　　也恰似为了印证这不安的来由一般，未等那声波散尽，那宫门处便是慌张闪进一人，定眼看去却是尊王刘庆汉，只见他满脸黑灰不说，更是一脸凄苦，或许这幅尊容便是来源于先前那惊天动地地巨响。

　　“陛……陛下！快！林检点！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为陛下打理行装？该死湘妖居然一直在演戏！他们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昨天晚上在圣兵不觉的情况下，往太平门城下挖了数千米长的地道，轰塌城墙长达二十余丈，天京城守不住了！”

　　也正是因为那声巨响，整个金龙内城更是顷刻间轰动一片，一时间也是没了什么礼仪规矩，无论是月宫娘娘还是宫中杂役全是一副惊愕的表情，而那刘庆汉显然已是乱了方尺，那话语一出一时间这消息便是不胫而走，传扬得沸沸扬扬，顿时整个宫闱顷刻间更是乱成一片。

　　天京城破了？今天几号？

　　待到林元春急急忙忙地将自己托上马背，洪天贵福这才从目瞪口呆中回醒过来，此刻的他更是只觉脑中“嗡”得一声巨响，一阵天旋地转更是席卷而来。也难怪他会如此，好不容易让他感觉到一线生机的突围方案还没有付诸实施，那清妖却是率先发难。如真如刘庆汉所言的一般，这已然在长江彼岸咆哮了两年的天京城真的是危在旦夕了……

　　洪天贵福并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稳稳得骑在马背上的，记忆中的自己显然并不会骑马，也许还真的有几分神助，如不是此刻深处危难，他还真想接着这份神助耍上几分帅气，好歹日后说来也是不虚这百年之行。

　　“轰！”也就在洪天贵福一阵惊愕自己无师自通的骑术的同时，又是一声巨响便是堪堪在耳畔炸响，掀起的流滚热浪更是一波波得冲击着他的意识，这是炼狱吗？真的好热，估计这也便是洪天贵福在昏迷前最后的一丝疑惑。

　　……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周围的一切都开始安静下来，没有枪炮的嘶鸣，没有中弹负伤者的哀嚎，没有受难灾民的痛苦……这是哪里？浑然睁着空洞的双眼，洪天贵福却是全然无法看清一切，只留下一片让他熟悉的空白，这是在哪里看到过吗？

　　“陛下？你醒了？”这是一个颇为磁性的男子嗓音，好像近在咫尺，却又好像远在天边，他显然不是整天服侍在自己身侧的林元春，他又是谁？不过，也是亏得他的这一声呼喊，让洪天贵福浑然眼前一亮，所有的色彩更是一点点的开始布满那个空洞的世界。

　　这里又是哪里？似乎并不是天京城，这是逃出来吗？真是幸运……脑袋中依然有几分嗡嗡作响的洪天贵福堪堪能够看清周围的一切，便是发觉此刻的自己已然身处在一个极为陌生的环境之中，一丛丛的灌木更是如倒退一般从自己眼前飞速而去……

　　“尊王殿下，陛下醒了！要不我们歇会吧……”第一个感觉到洪天贵福变化的自然是与他同乘一骑的人，也便是那个让他真正恢复意识的少年。

　　“再往前面走走……哨骑回报……前……前面大约八百米的地方……有一个破落村子……我们到那……再休息……”这是刘庆汉的声音，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听起来却好像是那么疲惫，那么沙哑……

　　颠簸的感觉最终还是停了下来，也许是刘庆汉说的村落到了。

　　“你们两个去村子里面看看有什么吃的用的没有，最好去找几件大家能穿的衣服……你们几个去来的路上盯着点，一旦有什么动静立刻回报……还有你们三个沿东南方向的那片山脊搜素前进，看看有没有伏兵的迹象……”

　　已然彻底失去动弹能力的洪天贵福只能浑浑噩噩地一屁股坐在一处被众人收拾成的草垛上，看着尊王刘庆汉按部就班地布置着眼下的一切，顿时是让他心中那颗自打听到天京城危消息便是悬着不放的心终于落了下来，这尊王亦是有几分帅才的。

　　“妹子，把尊王殿下喊过来，我有事想要问他……”堪堪接过林元春递上的一罐看似新制竹筒呈装的清水，便是用目光瞅了瞅不远处正冲着几名下级圣兵低声耳语的刘庆汉，粲然说道。

　　“天王陛下，您还是先歇会吧……”想来这也是林元春第一次没有完完全全的按照自己的指令去做，可在她依旧颇带恭敬的语气中，洪天贵福其实能够听出点点哀伤和担忧。她是在哀伤这座经营十数年的国都吗？还是在担忧这个天国的未来？可透着她那双乌黑油亮的眼眸，倒映出的却是自己惨白憔悴的面容，又或者是因为自己……

　　“嘿嘿……你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了吗？你……你刚才叫我什么？”也许真的是那股热浪的席卷让洪天贵福在昏厥的同时，更是损失了大量的元气，使得此刻的自己哪怕多说几句亦是变得气喘吁吁。可即便如果，面对眼前的尤物，洪天贵福依然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天……天王哥哥……”

　　虽然洪天贵福并不知道自己跟着众人究竟奔波了多久，但在这片窘迫和荒芜中，女孩脸上的一朵羞云许是比那琼浆玉液让人享受，配上那劲装女子的发髻以及一身太平军号服，一时间却是让洪天贵福眼前顿时一亮不说，精神亦是好上几倍：“这才对嘛！还不去把尊王殿下……喊过来？”这难不成就是美女的力量，却是比那什么天兵天将靠谱许多。

　　“臣刘庆汉叩见陛下，护卫不周，致使陛下跌落马下，请陛下责罚！”之前听这刘庆汉语气中带着些许疲惫，却是不想此刻一见，当真是让洪天贵福心中一荡，只见一身原本应是富丽堂皇地高贵蟒袍，此刻已然是破碎无形，堪堪有着几段残布相连，却也是血迹般般。

　　此刻依然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是否已经摆脱了清兵的围堵，自然还是需要这位尚且可以信任之人的护佑，像他说的那般加以惩罚自然是不行的，凝重得看了眼他身上的血迹，洪天贵福便是将手中的竹筒往他面前一递，颇带几分怆然的说道：“汉叔，你受伤了？”

　　“谢陛下关心，这些都是清妖的血，能伤臣的人只有陛下一人而已！”微微诧异一阵，那刘庆汉却是顺着洪天贵福的眼神周身一大量却也了然了几分，哈哈一笑便是接过那竹筒，咕咚咕咚狠灌几口凉水后，再次跪伏下地，“有臣在，陛下无忧！”

　　“起来吧！坐这……我想问你点事……”无神的看了看远方摇动的灌木，洪天贵福便是指了指身旁的草垛，却又好像突然想起什么，立马紧接着说道，“不许推辞！”堪堪是把刘庆汉原本已然嘴边的话给塞了回去，倒憋得这位中年大叔满脸通红，有苦难言，却是让躲在一旁偷听的林元春险些笑出声了，这幼天王的个性真的是让人琢磨不透。

　　可就在洪天贵福打算开始询问之时，一声带着几分恐慌且由远而近的呼喊跌跌撞撞地朝自己奔来：“回禀天王万岁万岁万……万岁！后……后面有……有追兵！湘妖追上来了！”

　　未等洪天贵福等人收拾停当，远远便是飞马杀来一身着湘军总兵官制式军服的人，手持钢铁马刀，却也威风凛凛：“呔！长毛贼休走！看本将拿你！”只见前方的众人皆是一副慌张失措之状，倒也骄横了几分，不待身后兵士赶到，便是拍马杀将而来。

　　“陛下勿惊！这妖头未免托大，看我挑了这人！”此刻拍马奔逃，一旦随后清兵赶至，必成掩杀之势，与其被动挨打，倒不如主动一击，杀了这领头的，倒也可以威慑几分后来追兵。

　　经此一想，尊王刘庆汉便是冲着身旁一虎躯少年低声耳语一阵，更是立马双目一瞪，提起那杆已然带着般般血迹的丈八长矛，也不上马，找书苑 ｗww.zhaoshuyｕan.cｏm稳稳上前几步，便是站立在道路中央，堪堪便是将洪天贵福等人护在身后，双手稳握枪柄，单是那身凌然杀气亦是让疾奔而来的清军将领暗生几分颤意。

　　想那清将身下战马却是不错，眨眼间，便已然出现在刘庆汉身前，那清将自然也是弓马娴熟，未及近身，便是劈刀直取刘庆汉眉心，那来势却也快得惊人。再看此刻尊王，反倒毫无惧色，扎腰后仰便是堪堪避过那道刀锋，顺手那丈八枪杆便如横扫千军一般，化作一道银光弧狠狠得砸在那战马前腿之上。顷刻间，只听闻那战马发出一阵惊人长嘶，便是带着那躲闪不及的清将跌倒在地。

　　而此刻的刘庆汉已然接着腰力竖直腰身，堪堪枪尖一指，便是抵住那清将咽喉，喝道：“来人！拿下！”待到那清将已然被周身兵士捆得如同粽子一般时，刘庆汉方才对身边一少年说道：“曾云广贤侄，你速带陛下换上便装往南去，带我抵住来兵，再与你们汇合！”

　　而这少年正是当日在御书房的那个小将，也就在刚才，洪天贵福向林元春垂询时，方才得知，这个少年却是那名震一时的“天国廉颇”曾天养的孙子，双臂孔武有力，据说有倒把杨柳的能耐，难怪当日会有如此的英雄气。

　　此时追兵已然迫在眉睫，自然不需要什么跪拜招呼，那曾云广却是一马当先领了四五十名精骑护着洪天贵福和林元春策马向东南方而去，他们的目标自然没变——湖州，只有汇合湖州堵王黄文金的两万兵马或许才有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