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章 仗剑春秋

　　褚海心撩开帐帘走了出去，阳光使他不由自主的眯起了眼睛，冬日的阳光其实并不强烈，只是在密不透风的帐篷里呆了整整八天，他的眼睛习惯了昏暗的环境，一点点的光亮都会让他感到格外的刺激。
　　等眼睛适应了外面的光亮后，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躺在马槽里呼呼大睡的乌云阿瑟，几天不见，这个愧为壮硕的汉子竟然瘦了好几圈，就连脸上的横肉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凹陷的面颊。
　　褚海心深深吸了一口北疆独有的干冷的空气，双手轻轻按在腰侧的皮鞘上，左为刀，右为剑，如今他终于拥有了趁手的兵刃，可惜，却失去了心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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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该为它们取一个名字，刀剑通灵，和人一样，它们该有属于自己的名字。”临别时，张义淡淡说道。
　　褚海心摩挲着锋刃如霜的剑锋，想了想，低声道：“刀名乌云，剑名东珠，从此之后，它们再不会离开我的身侧。”
　　张义轻轻叹了口气，点头道：“以刀剑为伴的多是寂寞之人啊！你是它们的主人，随你。不过我有几句话要送给你。”
　　褚海心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先生请讲。”
　　“十年磨一剑，精刚无与俦。
　　可使寸寸折，不能绕指柔。
　　愿快直士心，将断佞臣头。
　　敢问不平事，仗剑写春秋。
　　不愿报小怨，夜半刺私仇。
　　劝君慎所用，无作神兵羞。”
　　张义吟罢，若有所思的看了褚海心一眼，背着双手长身而起：“希望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好了，你也该离开了，好多人都在等着你呢。”
　　褚海心深吸一口气，张义话中的意思他又何尝听不明白呢，自古以来，神兵利器都被视为男儿丈夫纵横沙场、建功立业最好的帮手，多少名剑霸刀因为主人身前辉煌的事迹而被载入史册，这两柄刀剑一经成型便能看出其不凡之处，如果不计后果只为给东珠报仇的话，在仗义看来不过是明珠投暗、大才小用罢了，所以他以诗相劝，希望褚海心不要因为一时冲动而做傻事，否则的话，这两柄锋利无俦的刀剑不仅可以杀敌，也能妨主。
　　在张义快要走出毡房的时候，褚海心开口了：“一个男人连杀妻之仇都不敢面对的话，只凭一双刀剑，就能名扬天下吗？”
　　张义停住了脚步，一双老眼霎时瞪得老大，这句话让他想起了当年的张破虏，那个被称为战神的男人同样是因为报仇而走上了争夺天下的道路，他同样说过这样的话：“堂堂男儿，七尺之躯，就因为敌人强大，就要隐忍不发，连双亲之仇都不敢报，这样的人就是得到了天下，又有谁能真正的臣服呢？”
　　微微摇了摇头，张义闭上眼神，信步走出帐外，再不发一语相劝。褚海心对着他的背影深深行了一礼，挎上刀剑，像帐外透进来的那抹阳光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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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终于献身了，我以为你要躲一辈子呢。”乌云阿瑟的声音打断了褚海心的回忆，一回头，正对上他那双炯炯有神的牛眼，只是往常精光四射的眼中充满了疲倦，看得出来，饱受煎熬的他真的很累。
　　“你终于醒了，我以为你要睡上两天呢。”褚海心绕过了他，径直向自己的马走去。“我没有躲，也不会躲，因为我知道有些事是根本躲不开的。”
　　“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乌云阿瑟伸手拦在了他的面前，后者整理好马鞍正准备上马，褚海心平静的看了他一眼，斩钉截铁的吐出四个字：“报仇雪恨。”
　　乌云阿瑟眉峰一扬，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沉声道：“您凭什么去报仇？”
　　褚海心翻身上马，居高临下的望着他，淡淡道：“凭东珠是我的妻子，凭一个男人的尊严，凭她为我留下的刀剑，凭百锦和朔部交战正酣，凭没有人会想到草原上会有人冬季出兵，凭八股楞一定会站在我们的身后，凭朔部会答应我们的请求，成为我们的盟友，凭你是山焒部德高望重的首款，凭你是东珠的哥哥，还有.凭你是我最亲的安答。这些够了吗？”
　　“你.。”乌云阿瑟瞪圆了眼睛，一时说不出话来，褚海心每句话似乎都说到了关键的点上，这家伙真的不是在逃避什么，看来这几天闭门不出，他已经想清楚了将要面对的所有问题，原来那颗想要报仇的心和自己一样急迫。
　　“如果你也想帮妹妹报仇的话，就骑上马，和我一起去八股楞一趟。”说完，褚海心催马向前，再没有回头多看一眼，他相信，乌云阿瑟一定会跟上来。
　　乌云阿瑟对着北疆的天空深深的吸了口气，呢喃道：“东珠啊，你没看错人，他是条汉子，我们会为你报仇的，你就在天上好好等着看吧！”说完，扯起身旁的坐骑，一翻身便跨了上去，大吼一声，追赶褚海心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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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股楞---格日清毡房
　　格日清坐在羊毛毯子上，双手不安的搅在一起，他几次想要张嘴，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不时抬头看看对面的褚海心，又扭头看看一旁的乌云阿瑟，终于还是长长的叹了口气。
　　“实话告诉你们吧，东珠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也猜到你们会来我这里，这几年来山焒部和我们八股楞相亲相爱，就像亲兄弟一般，我了解乌云大哥的性子，也知道你们将会做什么，但是，八股楞帮不了你们，我也帮不了你们，请不要逼我。”
　　乌云阿瑟一瞬间瞪大了眼睛，他好话说了半天，也坐在这里看格日清纠结了半天，没想到最后竟然得到这样一个结果，无名火一下子烧到了头顶，几乎就要站起来发飙的时候，却被身旁的褚海心一把拉住。
　　褚海心对他轻轻摇头，示意他冷静下来，然后转过脸来，对着格日清道：“我想知道，这是首领的意思，还是八股楞所有人的意思。”
　　格日清犹豫了片刻，张口道：“这是我们大家的意思，我虽然是大家选出来的族长，可是毕竟不能代表所有人，前两天，部落里的老者已经和我碰了面，大家都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所以.就商量了这么一个结果。”
　　“呵呵，这就是全族人的意思？”乌云阿瑟不怒反笑：“老骆驼过不了沙漠，新马驹不畏惧豺狼，草原上的人都明白这个道理，越是年龄大的人，越贪图安逸和享受，你为什么不把族里的年轻人喊过来，让我问问他们的意思。”
　　格日清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沉声道：“这是我们八股楞的事，用不着你们山焒部在这里指手画脚，老马识途的道理你也不会没听过吧，有经验的人才能为我们指引方向，如果任由年轻人去胡闹，恐怕最后所有的人都要给你妹妹陪葬！”
　　“你说什么？”乌云阿瑟红了眼睛，腾身而起，一下掀翻了身前的矮桌，他像一头愤怒的公牛，两只硕大的拳头紧紧握着，横在格日清的面前。
　　“怎么着？想对我动手？”格日清冷笑道：“别人怕你乌云阿瑟，我格日清可不怕你，当初收留你们流亡的山焒部就是个错误，现在才会引来这么大的麻烦。”
　　“你.”乌云阿瑟眼看就要扑了上去，却被褚海心再次拽住，他眼神冰冷，像是两柄出了鞘的剑，直直扎在格日清的脸上。
　　“格日首领，话不要说的太满，当年的山焒部是损失惨重，可是想要吞并八股楞，不过是举手之劳，不错，你们的人是比我们的多，可大多都是从各部逃出来的妇孺老小，并没有多少精壮男子，这也是为什么山焒部很多男子都娶的是八股楞的女人的原因，因为我们那里男人多，你们这里女子多，这点不用我提醒你应该也知道吧？”
　　格日清微微皱眉，不耐烦道：“你想说什么？”
　　“很简单，如果你怕我们山焒部连累你，好，我们现在就离开这里，不过草原上的规矩你是明白的，女人嫁了男人之后，男人去哪女人就要跟到哪，请格日首领通知下去，让所有嫁到我们部落的女人准备好东西，找书苑 www.zｈaoshuyuan.ｃom 山焒部不久就要举部离开了。”
　　“你.”这下轮到格日清发怒了，八股楞的居民大多是从草原各部逃出来的，其中孤儿寡母居多，这点很好解释，男人得罪了权贵或者是欠了债，第一时间就会被抓住，想要逃很难，他们的妻子儿女就会沦为别人的奴隶，而男人往往遭受极刑，所以能逃出来的人大多是女人和孩子，因为她们的威胁较小，看管也不是太严格，逃出来的机会自然就大，因此八股楞最先的居民就是一大群女人和孩子，而且孩子里还是以女童居多。女童长大自然是要嫁人的，后来的山焒部自然成了最好的选择，格日清万万没有料到，这样的事情竟然也被褚海心拿来用作要挟，可偏偏他无法反抗，因为道理不在他的那边，女人嫁了人，当然要跟着她的丈夫走，可如果真按照褚海心说的那样，只怕八股楞三分之一的年轻女人都要跟着山焒部离开，这是他万万不能容忍的事情。
　　在环境恶劣的草原上，年轻女人就像是肥沃的土地，随便一颗种子都能生根发芽，她们是种族延续的基础，一个部落的男人哪怕只剩下几个，只要有年轻的女人，二十年后依然会成为强大的部族，如果一个部落狼多肉少的话，不管现在如何强盛，数十年之后势必要衰落，这就是草原种族延续的法则，没有人可以改变，男人代表着现在，而女人代表着未来。
　　可现在褚海心张口就要带走八股楞的未来，身为族长的格日清这下真的犯了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