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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乱世人心

小说:山海云谣 作者:若缺

蜀州东南---祁县
祁县是通往蜀州东北的门户,东面紧邻中州大地,南面就是惟余莽莽的揽月群山,蜀道之难从这里开始,如果不走水路的话,祁县几乎是进入蜀州的必经之地。太平年间的祁县也算是一座车水马龙的繁华之地,可赶到如今的年月,到处都是一片愁云惨淡的情景,祁县也好不到哪去,三年间已经已经数易其主,现今被一个叫杨舒玉的流寇头子占领。
时值初秋,天高气爽,夜色格外撩人,没有了前几日的燥热,晚风轻送,十分舒爽。换了防的邓老五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摇晃了几下有些僵硬的肩膀,扛着那条拾来的长槊,哼着小调向营地走去。
他原本只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庄稼人,自己手里有两亩薄田,平时也给财大气粗的东家扛活当长工,日子过的虽然清苦,可好歹也图个安稳,碰到风调雨顺光景好的时候,偶尔还能沽二两小酒打打牙祭,平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自己的婆娘再给自己生个娃,给邓家留个后,不然拖着三个闺女到了地下,也没脸见死去的老爹啊。
可是战争把这一切都给毁了,当赢州军队打到中州的时候,他家世世代代居住的小村庄转眼化为了乌有,无家可归的村民只好从残垣断壁中挑拣一些破烂儿,然后拖家带口的踏上流浪之路,邻村的张木匠说南边太平些,劝大家去临州避难,那是太后娘娘的老家,有数十万的朝廷军队坐镇,还有天河这个天险横在中间,赢州的骑兵根本过不去。全村人里除了邓老儿的东家邓大官人之外,就数张木匠去过的地方最多,如果东家还活着的话,肯定是他去哪里全村人就会跟着去哪里,东家不仅有钱有地,还是秀才出身,那可是一肚子的学问,听说同宗的一个堂哥在均州做官,比县令老爷的品级都高,可惜东家被赢州军抓了,连带着积年存下的粮食也被洗夺一空,想到这里邓老五就觉得心疼,他那时候刚刚交了租,完全是便宜了赢州那帮狼崽子,早知道就晚些时候再缴了。
东家不在了,大家就跟着张木匠走,反正中州这片地是不能再呆了,太乱,整天里不是你打我就是我打你,邓老五就不明白了,放着安生的日子不过,这些大人们的脑袋里整日想的都是些啥,难道脑袋里都填满了蒿草?这些年来打来打去,谁也占不到什么便宜,人死了不少不是也没落下啥吗?
不过他也实在没法埋怨别人,就连他自己也扛上了长槊,架起了盾牌,投身到战争的漩涡里来。其实不光他自己,全村活下来的老少爷们,几乎全被人抓了壮丁,都说盛世为人,乱世为匪,等到真正出了中州才知道,当初碰到的赢州军还算是规矩的,起码人家不为难你老百姓,可到处流窜的乱军盗匪就不一样了,只要碰见人就要上去刮一层皮,不仅要东西粮食还要人,男的拉入伙,女的当场就能被糟蹋,这一路逃难逃的是心惊肉跳,别说临州,还没到均州全村老少就少了一半的人,邓老五算是幸运的,苟且保住了一条性命,邻居二狗全家遭殃,男人被砍了脑袋,婆娘被糟蹋的不成样子,当晚留下襁褓里的女婴就投了井,可就算留下那个女娃子又有什么用呢?兵荒马乱中连大人都活不下去,何况一个还未断奶的娃娃?
邓老五一辈子都忘不了那天的情景,村里剩下的老人抱着那个吃奶的娃娃靠在井边说什么也不走了,里正李老汉眯着那双干枯的老眼,绝望地说:“留也是死,走也是死,宁为盛世狗,不做乱世人,这是我爷爷当年对我说的,他经历了大胥立国时的几十年动荡,没想到到我这个年纪还要走他的老路,你们还年轻,走下去还有生路,就把这个娃娃留给我们吧,有我们这些老人看着,到了下面也不会受鬼欺负。”
村里仅存的青壮不再多说什么,到了这个时候谁也顾不上谁了,他们狠心将老小扔在井边继续上路,可没走多远就又碰到了一股乱兵,邓老五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出来,他浑浑噩噩的一路向西,等到清醒的时候发现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婆娘、闺女全都不见了踪影,漫山遍野只有孤零零的一个身影,他绝望了,哭天喊地的又跑回去,只在地上见到了婆娘衣衫不整的尸体。
这几年来他四处游荡,有人给饭吃就跟着人家干,不管是朝廷的军队还是地方的募兵,或者只是盘踞一方占山为王的流寇,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行,他自认为胆子不大,可到了如今手上也有了几条人命,战场不是闹着玩的,刀剑可都是不长眼的,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第一次杀人时的不安早已烟消云散,想要继续像狗一样活下去,就得把刀捅进人家的肚子里去。
  年初的时候,他以前投靠的一帮子义军被打散,邓老五仗着命大,硬是躲过了一劫,又被蜀人杨舒玉的“蜀威营”给收编,在经历了这些年的战争之后,有经验的老兵是比较吃香的,各方势力都愿意接收这些老兵,因为他们有经验,一个老兵能抵得上五个新兵蛋子,还能训练出一批的新人。说实话邓老五是有些看不上杨舒玉的“蜀威营”的,这些年生生死死的闯荡过来,大小阵仗也经历了数十场,邓老五已经是个相当有经验的老兵油子了,在他看来,杨舒玉不过就是个沽名钓誉的流寇头子,说什么“蜀人卫蜀,天经地义。”完全都是套的屁话,不过是适逢乱世手里有一些兵马,想要坐地分一杯羹罢了。
  这种人是成不了大事的,不过这不关他邓老五的事,起码蜀州这一带还算太平,因为地势难行的关系,除了蜀人自己人窝里斗以外,其余各方势力倒也无暇顾及,仗打的不多日子就过的清闲,何况杨舒玉给他弄了一个队正的头衔带着,手下管着十多号兄弟,小小满足了邓老五的虚荣心,他也就乐得在这里混吃混喝了。
“老五哥,等等我,等等我啊。”邓老五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身后传来了火急火燎的呼喊声。他不用回头就知道,肯定是和他同姓的邓杰,这小子天生一副尖嗓门,离的老远也能听到他吆喝,年龄不大鬼点子却是不少,平日里对邓老五悉心巴结,两人关系一直不错。
“你小子不是奉命出去收粮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邓老五回过头来,眯着眼睛上上下下打量跑过来的青脸汉子。
“哈哈,想不到吧,想不到的还在后头呢!”邓杰喘着粗气站定了脚,把头凑过来小声道:“猜猜今天我们去哪了?古榕寨,红岩山的古榕寨啊,那可是巴东人在这一带最大的寨子,寨中光是成年男子都有千把号人呢,可今天杨将军带着咱们硬是把寨子给攻了下来,好东西装了整整三十大车,要不是道路实在难走,恐怕拉回来的更多,怎么样?你兄弟也算是露了把脸吧?”
邓老五听的眉毛直往上跳,原来今天杨舒玉带人出去收粮直奔古榕寨去了,这老小子胆子不小啊,蜀南一带的巴东人势力很大,走在山沟沟里隔不远就能看到他们的寨子,古榕寨是红岩山这一带最大的巴东人聚集地,相当于汉人聚集的大的城镇,寨子里大约有四五千人,每逢战事男女老少皆可为兵,他们会穿着一种枯藤编织的盔甲,使用淬了毒的竹箭和竹枪,厮杀起来悍不畏死,着实让人头疼,蜀地内盘踞的各方势力大多以怀柔政策对待巴东人,有些人也将他们收为己用,可很少像杨舒玉这样,带人直接铲平巴东人的寨子,因为这样一来,等于宣布和这个彪悍的民族为敌,很可能会遭到人家全族的报复,无疑是个很不明智的选择。
“你们疯了?出去收粮收到了巴东人的头上,这不是捅了马蜂窝了吗?”
邓杰不以为意道:“一群未开化的野人,怕什么?再说,整个寨子都没留活口,谁会过来报仇?就算真来了,咱们也不怕他,咱们有城墙有弓箭,整个祁县守的像铁桶一样,凭他们手中的木刀木枪?呵呵,恐怕连墙皮儿都蹭不掉!”
“不留活口?”邓老五张大了嘴:“那.那寨子里可有几千口人呢?你们.你们全给杀了?”
“哪能啊!咱们一共才多少人?去的路上杨将军说了,他已经打听清楚,寨子里的男人大部分都去三江源一带了,听说三江郡的郡守和那边的巴东人闹的很僵,估计是各个寨子都去支援了,找书苑 www.zhaoshuyuan.com 奶奶的,人家巴东族虽然人少,可是心齐,不像咱们,天天打来打去的都是窝里横。不过也因为这样才给了咱机会,古榕寨的头人打死也不会想到有人敢直接杀上他的地盘,我们一路上没遇到什么像样的反抗,寨子里只留下百多个青壮男人,还不够咱们塞牙缝呢。”邓杰看起来很得意,边说变搓着手:“老五哥,你别说,巴东的男人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可是女人一个个像是剥了皮的鸡蛋,长的那叫一个白嫩,杨将军也是高兴,直接挑了几十个姿色最出众的,说是押回来犒劳兄弟,哈哈,这下咱们这群傻老爷们可有的乐了!”
 
 说完,又从怀中掏出一包油乎乎的东西,献宝似地在邓老五的面前晃了晃,“瞧见没有,这是我顺手藏的腌肉,可是一条鹿腿,反正你也换岗了,你把那壶藏起来的烧春拿出来,咱俩找个地方解解馋,这鹿肉听说对那玩意儿有好处,吃饱喝足了再去瞅瞅那些巴东娘们,说不定今晚两头都能过瘾呢!”
 
 邓老五听的怦然心动,这几年过来,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了,有些事情早看开也看透了,再说自从他的婆娘死后,除了逛过一次窑子,他已经很久没碰过女人了,如今已经不是讲良心的世道了,他的良心早就被这个烽烟四起的乱世给吞了,看着邓杰手里油乎乎的鹿肉,再想起女人白花花的大腿,邓老五觉得小腹中有一团烈火滚过。
 
 “走,跟我去拿酒。”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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