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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出世心 、入世情

小说:山海云谣 作者:若缺

  吴偒看了看手中的那卷《大宝积经》,惺忪的醉眼又打量了面前的两人,晃了晃手中的经书,似笑非笑道:“你们想要这个?”

  女人,笑颜如花,神态间不经意便流露出三分风流,四分妩媚,凹凸有致的身材包裹在亮如漆皮的紧身衣内,特别是胸前两团滑腻,鼓鼓囊囊的、几欲破衣而出。正是五行剑使中的绿萝。

  男人,身形巨大,满头褐发蓬蓬卷卷,像是一顶扣在头上的毛帽子,两臂上的筋肉盘根错节,高鼻阔目之间,依稀可见蛮族的血统。大咧咧地扛着一柄青铜阔剑,漫不经心的打量着吴偒。正是同为五行剑使的蛰罗拔。

  这两人在袭击无心的那次刺杀中受伤最轻,因此被安排在这里守株待兔,当日虽然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可阴阳家并不愿就此放弃,两人潜伏在此已有数日,只等大鱼自己上钩。果不其然,吴偒不幸做了那条上钩的鱼。

  “看来你们早知道会有人来。”吴偒从怀中掏出一只做工精细的酒囊,随意咬开塞子,仰头灌了一口,并不把这两人放在眼里。

  “我们不是傻子。”绿萝饶有兴趣瞟了吴偒一眼:“无心老和尚不可能让东西毁于火海之中,那样的话,那东西就和废纸一样,没有用处了。”说完,巧笑倩兮,两根春葱般的细长手指点着吴偒,笑道:“果不其然,你来了,还找到了我们要的东西,这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吴偒不置可否的撇了撇嘴:“老和尚是你们杀的?”

  一旁的蛰罗拔早就沉不住气了,他最讨厌这个淫魅的女人和长得好看的男人打情骂俏,何况这个男人看起来着实不怎么样,眼小无神不说,还满身的酒味。直接拖着重剑上前一步,吼道:“是又如何?赶快把东西交出来!”

  吴偒点了点头,冷不丁冒出一句:“我要的就是这句话。”几乎在说话的同时,随手将手中的酒囊抛向空中。

  椭圆形的酒囊在半空中打着转儿往下急落,蛰罗拔下意识地扬起了宽大的下巴,他有些不明所以然,不知眼前这个醉鬼为何要把酒囊抛向空中,下坠的酒囊在他的瞳孔中变成由远及近的一圈影子,然后慢慢的,慢慢的放大。

  那不是因为酒囊下落的速度太快,而是他的瞳仁猛地往内一缩,然后转瞬向外扩大。他的嘴只张开了一半,喉头却盛开了一朵血色的红花。

  在他仰头的那一瞬间,没有人看清吴偒是何时出的手,他站在那里只是抬起了手臂,墨色袍袖中便闪出一道寒芒,像是可以随意伸缩一般,一吞一吐,眨眼便穿过蛰罗拔的咽喉。

  “天志裁决!?”

  绿萝惊愕地张大了红艳的小嘴,随即便反应过来,此时发呆无异于找死,三张阴阳符箓随手点燃,碧绿的火焰成“之”字形向吴偒射去。她不求伤人,只求自保,刚刚的那一幕让她心惊胆颤,几乎下意识想到了那个可怕的人物。

  可惜符箓终究是死物,吴偒身形一顿,像是凭空变换了位置,袖中那柄奇怪的武器重新变化,这次的形态好像猎人惯用的长钩,乌金色的流光划出一轮弯月,绿萝根本来不及后退,手中“沉香”堪堪举起,便觉得脖颈上一片冰凉。

  此时,像是设计好的一般,那只摩挲的已经发亮的皮牛囊刚好落在吴偒眼前,他抄手接过,拇指朝着袋口一弹,只听“嘣”的一声脆响,银色的口塞已被弹开,紧接着,仰头就是一口。

  蛰罗拔的眼睛已经失去了活人的神采,张开的大嘴像是拉满的风箱,只有“呼呼”的进气声,奇怪的是喉头的伤口出血并不是很多,反倒是嘴里,血液顺着两腮汩汩流出。

  双手按着的巨剑已经不能支撑他的身体,“轰”的一声,仰头倒在地上,木制的地板被震的晃了两晃,也震的绿萝心里一跳。

  “我知道你是谁!”她不甘示弱地睁大眼睛,努力和对面的男人对视,却看到他的眼中不悲不喜,沉着七分醉意和三分清明。

  “我也知道你们是谁。”吴偒无所谓的撇了撇嘴,带着一丝不屑道:“阴阳家的人,可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你.。”绿萝刚想往前,突然意识到那柄如狼爪一样的利器还横在自己的脖子上,只得重重“哼”了一声。

  吴偒不说话,只拿眼睛往绿萝胸前一瞄。绿萝注意到了男人的目光,不知为何,她突然感觉到了羞辱,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身子。往常的她绝不是这样的,她喜欢在男人面前卖弄她引以为傲的身姿,也喜欢嘲弄那些被她美色所迷惑的男人。

  可此时却不一样,今日是受制于人,往常是存心戏弄,两种境遇之下,差别岂可同日而语?如今主动权在人家手中,想怎么样全凭人家的喜好,顿觉心头的屈辱一下子便涌了上来。

  吴偒好像知道了绿萝的想法,他嘴角上扬,轻轻摇头道:“别误会,我只是看你胸前的剑。暗木沉香,原来你们是阴阳家的五形剑使?”

  绿萝深深吸了口气,道:“我也没有想到,来的人竟是墨家影主,是我们大意了,早知来的是你,就算五行剑使都在,只怕也要死在你的手上。”

  吴偒微微蹙眉:“你年纪很轻,不该认识我。”

  绿萝傲然一笑,冷哼道:“天志裁决----以天道为志,裁决四方诸侯。墨家机关术的终极成品,墨家影游侠中,只有影主才可以佩带。不要忘了,墨家的一切,我们阴阳家都所知甚详。”

  吴偒笑了笑,回道:“你不说我倒忘了,我们两家原本就是宿命之敌。可惜这一代的五行剑使,刚刚出山便死在了我的手上。看来两家之仇,要越结越深了。”

  “哼,你若要杀我,早就动手了。何必留我性命到现在。”

  “姑娘倒是聪明人。”

  架在绿萝脖子上的利爪悄无声息的缩了回去,吴偒好整以暇的看着绿萝,道:“好了,现在该说说你们的目的了。”

  绿萝横眉冷目,叱道:“休想!”

  吴偒斜眼乜了她春雪般的肌肤,晃动着手中的酒囊道:“不要忘了,我可不是无心那个老和尚,要你死.只怕是太过便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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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水河畔,一人独立。

  河水静静东流,却带不走人间无休无止的恩仇。河面水气氤氲,像是笼罩一层吹不散的迷雾。

  吴偒站在河畔,手里一串樟木佛珠被他摩挲的莹亮如玉。那是无心禅师随身之物,是他在七宝浮屠内找到的。

  太后决意指染帝位,做千古未有的第一女帝,大胥朝表面依旧是太平盛世,背后却是暗流涌动、波澜起伏。

  洛都三日之内两场大火,六位内阁成员少了两人,加上今日刚刚“病逝”的户部尚书刘安然,忠于宗氏皇族的重臣已经所剩无几,朝中一帮小人搬弄是非,世家豪门的力量达至巅峰。相较而言,无心禅师的死倒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了。

  可谁又能想到,正是这位老僧,手里却握着制衡当今太后唯一的法宝-----先皇文帝亲笔所书的密旨。

  文帝年老时,曾与重臣孙相之密谋废后,可惜当时宫禁所有势力,已经被皇后任娬牢牢掌握,就连负责戍卫天明宫的金吾卫指挥使,都是任娬的亲信。

  废后之举形同儿戏,时任中枢令的孙相之以谋反罪论处,落了个满门抄斩的下场。过不多久,宫内传出文帝病重的消息,外臣没有任娬的允许,根本无法前去探望。同时,任娬积极干涉朝政,将洛都九重禁卫指挥,悉数换了个遍。

  这期间,只有一人见过文帝,那就是无心禅师。也因为他身份的特殊,任娬并没有在意,在她以为,一位不问世事的释家高僧,又不是朝廷的某位要员,即使见了文帝一面,也没有太大的干系。

  不想,随后就有传言,说文帝拟了一道密旨,偷偷交给无心禅师保管。

  任娬追悔莫及,派人秘密暗中查探,可惜无心出了宫后没有任何异动,每日在七宝浮屠内译经著书,几乎足不出户。直到文帝驾崩,老和尚依旧是不问俗事的模样,密旨一事,渐渐在任娬心中淡了下来。

  阴阳家的出现,最终坚定了任娬要取大胥而代之的决心,虽然她已经贵为太后,实际上牢牢掌握住了天下的权柄,可惜,她的欲望还未满足,她背后的家族也远远不曾满足。对权力的渴望与生俱来,已经深深刻在她的骨子里,这也是她多年赖以生存的动力。

  任家的势力,经过多年部署,羽翼渐丰。宗家皇族的势力在多年打压之下,已经势如微末。何况天启已现,她必将成为这个天下的女主。

  所以,一切存在的隐患,必须要彻底清除。第一个受到牵连的,不是忠于宗家的各方势力,而是知晓她太多秘密的无心禅师,何况还有那道传说中的密旨,简直是如鲠在喉,不除不快!

  虽然与世无争,终究难逃世事。老和尚虽然木讷,却不是傻子,他知道怀璧其罪的道理,也算出自己此劫难逃。“罗荼曼澜之星”已经现世,这是乱世将临的征兆。他想起了文帝当日之语:“外戚若然篡权,找书苑www.zhaoshuyuan.com 另立废太子宗贤为帝。有朕遗诏在此,王侯将相,莫不遵从。”

  无心再三考虑之下,将当日文帝所留遗诏,粘在了刚刚译好的经卷之内。他知道太后急于得到密旨,必定要派人搜查他的住处,七宝浮屠内藏经何止数万,没有一时半会儿,根本无法发现,而等到吴偒一到,凭他的身手,加上信中的提示,应该可以夺取遗诏。

  而事实的结果,正如无心禅师所料。此刻,遗诏正在吴偒的手中。

  风起,荡过河面,整条水道清波粼粼,长空远来的风,吹散了浓重的雾气,使人渐有寒意,也让人格外清醒。

  背对河水,吴偒仰头望天,缓缓闭上眼睛,苦笑自语:“老和尚,没想到最后你还给我留了一道难题。虽然你看似对一切不闻不问,其实心中早就打定了主意。当年你对我说,佛有出世心,亦有入世情。我一直听不明白,现在看来,你说的就是你自己吧。身在佛门,心忧天下,出世入世,只为苍生..。。”

  扬手间,佛珠落水,河面上激起一圈涟漪,慢慢扩散,直到消失不见。

  吴偒回头,对着那片重归寂静的河水笑了笑:“老和尚,最后还是你赢了,没想到这么多年后,我还是要听你摆布,琉州,我帮你去。遗诏,我帮你给!”

  语罢,再不犹豫,一声口哨,一匹如龙黑马撒欢奔来。吴偒纵身一跃,轻盈跨上马鞍,骏马丝毫不曾停留,风一般朝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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